不過,樂正弘不知道的是,男人站在大門口一直目送他上了出租車,然後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小聲說道:“老大,剛纔有個江州市晚報的記者跑到廠子來找你,說是採訪關家村修路的事情。”
“江州市晚報的記者?叫什麼?”
男人想了一下說道:“叫樂正弘,好像是個編輯。”
“他怎麼會知道修路的事情?”老闆問道。
男人疑惑道:“那誰知道?可能是聽村裡人說的吧。”
老闆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他沒有進入廠區吧?”
男人說道:“當然沒有。”
“你確信這個人沒什麼問題?”
男人說道:“文質彬彬的,應該不會錯,證件也看了,好像確實是奔着那筆修路款來的。”
老闆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小心點,可別惹上麻煩,你讓人去鎮上盯着他,要親眼見到他離開鎮子。”說完就把手機掛斷了。
樂正弘坐在車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起初他還以爲自己碰見了躲在這個廢棄廠區的不法分子,可這幾個人顯然是王大麻子的手下。
看他們剛纔見到自己的時候那副緊張的樣子,好像廠區裡隱藏着什麼秘密生怕外人知道似的,既然廠子早就廢棄了,他們在這裡看守什麼,難道里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說這幾個人躲在這裡幹什麼?”樂正弘衝司機問道。
司機搖搖頭說道:“說不上,我也沒想到這裡會有人,不過,剛纔跟你說話的那個男人外號叫瘋狂老八,是我們這一帶有名的混混,前些年才從牢裡面放出來,方圓幾百裡沒人敢招惹他。”
“他們應該是王廠長的手下吧?”樂正弘說道。
司機猶豫了一下說道:“你說王大麻子做慈善?我怎麼就不太相信呢,他不勒索點就罷了,竟然還會拿出錢來做慈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樂正弘驚訝道:“難道你認識他?”
司機擺擺手說道:“我怎麼會認識他?不過,鎮上提起王大麻子的名號沒人不知道,你去了解一下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正常人一般不會跟他接近。”
樂正弘心想,按照司機的說法,這個王大麻子也不是什麼善類,既然正常人都敬而遠之,爲什麼關璐偏偏會跟他糾纏不清呢,難道他們真的認識?
這麼一想,忽然就產生了一股衝動,心想,自己不是想搞清楚關璐留下的秘密嗎?也許,就應該從這家神秘的化工廠開始。
畢竟,關璐的名氣再大,也只不過是晚報的一個記者,王大麻子憑什麼會聽她的安排、一下子就拿出幾十萬給關家村修路?
就不信關璐爛到這種程度,竟然會跟小鎮上的一個小老闆也有一腿,這裡面肯定還有別的名堂。
倒要看看和自己老婆打交道的究竟是些什麼人,也許,這家廢棄化工廠的秘密就是自己老婆秘密的一個組成部分呢。
前方出現了來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小村子,樂正弘衝司機問道:“這個村子叫什麼名字?我看和別的村子不一樣,別的村子基本上都是二三層的小洋樓,這裡的房子好像都有些年代了……”
司機說道:“叫姚村,這是我們鎮上唯一的百年傳統老村坊,聽說不少房子都是明清的建築,這些年政府出錢保護,不準拆除。”
樂正弘猶豫了一下說道:“時間還早,我想去村子裡轉轉。”
司機說道:“你的意思是想包車了?要不然我可等不住。”
樂正弘說道:“包車就不必了,你去跑你自己的生意,能不能下午來村子接我一下?”
司機說道:“可以,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不過費用要算來回的,這個時候可沒人來這個鬼地方。”
到了村子裡,樂正弘給關濤打了一個電話,得知他和關馨半個小時前已經上車去城裡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她不是和朋友約好了嗎?”
關濤好像看透了樂正弘的心思,笑道:“確實和朋友約好了,不過是個女同學。”
樂正弘一聽,既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微微失落,既然關馨有女伴,想必不會去自己家裡住了,說不定兩個人會在城裡面租房子。
“那你們要不要去我那裡住。”樂正弘有點不自然地問道。
關濤說道:“我直接回部隊了,關馨去你那裡住。”
樂正弘臉上一熱,嘟囔道:“她不是有女同學嘛,我還以爲……”
關濤以爲樂正弘誤解了,打斷他的話說道:“她女同學又不去你那裡住,人家在城裡面有親戚,就關馨一個人,你什麼時候回來?”
樂正弘一聽關馨居然真的要住在自己那裡,一顆心沒來由的一陣驚慌,腦子裡閃過關璐的身影,忍不住有點心虛。
急忙說道:“我這裡不一定,也許晚上不回去,可能住我媽那裡,對了,我給正璇打個電話,讓她在家裡等着你們。”說完,急忙把電話掛斷了。
“老闆,來旅遊的吧,要不要導遊圖?”一名中年村婦見樂正弘揹着個包站在那裡發愣,走過來問道。
樂正弘回過神來,楞了一下,說道:“這麼一個小地方,要什麼導遊圖?”
女人笑道:“地方雖然不大,可也幾十棟房子呢,上面都有詳細介紹,要不然,你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啊。”
樂正弘接過一張導遊圖翻看了一下,只見上面確實標識着每棟老建築的名稱以及簡單的介紹,再看看村婦那張被太陽曬的黑黢黢的臉,最後還是掏出十塊錢買了一張。
村子的正面是一個石頭牌樓,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姚村”兩個字,一看就是新建的門面。
不過,走進村子看看,那些建築倒確實有些年頭了,只見每棟建築門口都有一塊木牌,上面寫着戶主的名字以及修建的年代,其中姚姓人家的祠堂還頗具規模,裡面供奉着姚氏幾個祖先的畫像,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
只是,樂正弘的心思其實也不在這些古建築上,不到半個小時就走馬觀花地把整個村子轉了一遍,腦子裡卻想着那座廢棄的工廠。
只是一想到那幾個彪形大漢,免不了有點膽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回去一探究竟,萬一被他們抓住,可就找不到什麼藉口了。
正好看見一棟古建築門前坐着一個鬚髮花白的老漢,看年齡好像都有一百歲了,也不知道是這家的主人,還是專門爲招攬遊客設置的道具。
老漢好像早就注意到這位難得的遊客了,衝樂正弘招招手,說道:“小夥子,進來,進來看看……”
樂正弘稍稍猶豫了一下,跟着老漢走進了屋子,沒想到裡面還挺寬敞,一進門是一個天井,過了天井纔是堂屋。
堂屋的正面擺着一張看不出年代的八仙桌和兩把椅子,兩邊是廂房,木製的門框和屋頂上雕刻着各種圖案,只是已經殘缺不全了。
“大爺,這屋子多少年了?”樂正弘問道。
老漢伸出三個手指頭,說道:“二百多年……快三百年了……聽我父親說……好像是清朝嘉慶皇帝登基那年修建的……”
樂正弘聽了心中暗笑,心想,嘉慶皇帝是1796年登基的,到現在也就二百年多一點,哪來的三百年,看來老漢自己也是稀裡糊塗,不過,能說出嘉慶皇帝這個名號也算難得了。
樂正弘也沒心思跟老漢爭論這個無聊的問題,指着天井裡那個大水池子說道:“大爺,這裡面怎麼不養幾條魚,這麼大的水池子就這麼空着可惜了。”
老漢嘿嘿一笑,說道:“年輕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水池可不是養魚的,這是用來防火的。”
樂正弘有點半信半疑,正想離開,老漢急忙說道:“你看看我寫的字,要不要買一張?來這裡的客人一般都會買一張帶回去。”
樂正弘一愣,心想,難道這老漢竟然是個書法家?可怎麼看也不像啊。
正自驚訝,只見老漢已經從八仙桌上拿來一幅字,衝着樂正弘展開來,說道:“這是我剛寫的,你看看……”
樂正弘定睛一看,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只見一張幾十釐米大小的宣紙上豎排寫着“一個夢,兩個夢,中國夢。”
不過,雖然字絕對說不上是書法,可也寫的中規中矩,絕對想不到這是一個老農民寫的。
“大爺,這字……是你寫的?”樂正弘一臉狐疑地問道。
老漢的鬍子顫抖了幾下,好像受到了羞辱似的,瞪着樂正弘說道:“你不信?我這就……就當着你的面寫……寫一張……”
樂正弘急忙擺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信我信……只是,這字……賣多少錢?”
老漢嘆口氣道:“生意不好啊,你就給個二十塊錢吧。”
樂正弘鬆了一口氣,說實話,老漢的字雖然達不到書法家的程度,可一個老農民能寫出這樣的字也算是不容易了,還不知道練了多長時間呢。
何況人家寫在宣紙上也需要成本,二十塊錢也不能說貴,只當是贊助農民的文化事業了。
“大爺,我買一張……”樂正弘爽快地遞給了老漢二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