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算算關遠山被害的時間,猜測今天會不會是什麼祭日,所以岳母才找來道姑在家裡做法事,農村裡的一些風俗他也不是太瞭解。
不過,看見岳母見到自己一臉激動的樣子,忍不住一陣感動,過去的那點隔閡也就煙消雲散了,心裡反倒覺得對不起關璐,對不起岳母。
這時,坐在地上的三個道姑站起身來,那個年紀大的道姑說道:“施主,既然你有客人,我們就先回避了,今天暫時到這裡吧。”
陸素貞急忙說道:“師太,他是我的女婿,不是什麼客人。”
道姑說道:“你的女兒已經不在了,哪來的女婿?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他對你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男人。”
樂正弘一聽,吃驚地瞪着道姑,雖然覺得她的話強詞奪理,卻一時無法反駁,他不明白這個道姑爲什麼要挑撥自己和丈母孃的關係,聽她的意思好像唆使丈母孃不要再認自己這個女婿了,都說出家人慈悲爲懷,怎麼反倒勸分不勸和呢?
這麼想着,樂正弘就特意把道姑細細打量了幾眼,剛纔匆匆一瞥無法斷定她的年紀,現在看來起碼有四十多歲了,只見她面如滿月,身形富態,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可那雙眼睛卻有點勾魂攝魄,忍不住讓人想起滅絕師太。
陸素貞聽了道姑的話似乎也很意外,可隨即就像是心領神會似地低垂着眼簾說道:“師太教訓的是,請給我一點時間把家裡的事情交代一番,從此之後不再糾纏這些紅塵瑣事,一心一意念經拜佛,不辜負師太的教誨,請師太先去靜室休息。”
樂正弘聽得怔怔發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可又不敢確定,眼看着老尼姑帶着兩個徒弟走了出去,這纔回過神來,走過去坐在岳母對面的沙發上,吃驚地問道:“媽,你這是想幹什麼?難道她們不是在爲我爸做法事嗎?”
陸素貞似乎受到了老尼姑的點化,馬上看破了紅塵,已然沒有了剛剛見到女婿時候的激動神情,反而淡淡地說道:“正弘,我們母子的緣分已經盡了,你也不要再叫我媽了,師太已經給我起了新的名字,你就叫我初心吧。”
初心?
樂正弘一聽,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岳母好像是受到了老尼姑的蠱惑,這是要出家的徵兆,只是看起來好像還沒有辦過正規手續,還好自己今天趕回來了,要是再晚來幾天,說不定岳母已經道袍加身了。
不過,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岳母一個地道的村婦,整天斤斤計較於紅塵瑣事,怎麼忽然間就開悟了呢。
難道那個老尼姑幾天功夫就能點化一個大半輩子在油鹽醬醋裡打滾的婦人?這功力未免也太高深了吧?
不對,也許岳母在死了女兒之後,緊接着又失去了丈夫,所以心灰意懶、了無生趣也是有的,再加上沒人勸導,鬱結於心,一時想不開被老尼姑鑽了空子也不足爲奇,就不信她真的想後半輩子苦雨孤燈、吃拆唸佛。
“媽,這老尼姑是哪兒來的,你可別被她騙了。”樂正弘說道。
陸素貞嗔道:“什麼老尼姑老尼姑的,她是玄月師太,菩薩的化身,道觀就在大雲山上,我認識她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我只剩下一副臭皮囊,還有什麼值得她騙的?”
樂正弘聽岳母連臭皮囊三個字都說得出來,顯然中毒不淺,嚥了一口吐沫,試圖用最實惠的東西喚回岳母的凡心,小聲說道:“媽,你要是出家了,這新蓋的房子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空在這裡黴掉?”
陸素貞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一個行屍走肉,要這麼大的房子有什麼用?再說,玄月師太說了,吃齋唸佛也不一定非要在道觀裡,在家裡也照樣可以修行。”
樂正弘稍稍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丈母孃沒有打算徹底離開紅塵,只是想在家裡裝神弄鬼,既然這樣,也只好有她去了,說實話,她現在精神空虛,每天誦經拜佛說不定能治癒她的內心傷痛呢,只是對那個老尼姑仍然有點不放心。
說道:“媽,吃齋唸佛也不一定非要出家,那些尼姑誰知道以前是幹什麼的,她們接近你無非是想騙點錢,你完全沒必要讓她們住到家裡,小心她們把你的房子霸佔了。”
陸素貞嗔道:“別胡說八道,要不是爲我做三天三夜的引導課,人家還沒有功夫住在這裡呢,實話告訴你,要不是玄月師傅開導我的話,你可能都見不到我了。”說着,忍不住有點哽咽。
樂正弘嚇了一跳,吃驚道:“怎麼?難道你還想輕生?”
陸素貞畢竟沒有什麼功力,哽咽道:“我什麼都沒了,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再說,這身子也不乾淨了,只有佛祖菩薩才能救我,否則,我下輩子只能做牛做馬了。”
樂正弘這才明白丈母孃吃齋唸佛的目的是爲了下輩子不做牛做馬,只是不明白她怎麼身子不乾淨了,問道:“媽,這段時間出什麼事了?你怎麼能說什麼都沒有了呢,不是還有阿濤嗎?”
陸素貞哼了一聲,嗚嗚咽咽地說道:“別提了,關遠海這王八蛋不是東西,他把什麼都告訴阿濤了。
我就知道,你爸死後他就像霸佔家裡的一切,連我都沒放過。”說完,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抽抽搭搭的哭起來。
樂正弘吃了一驚,似乎隱約猜到了什麼,急忙問道:“他告訴阿濤什麼了?究竟怎麼回事?”
陸素貞說道:“你爸應該都告訴你了吧,阿濤又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他是關遠海的兒子,現在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和你爸這輩子算是白忙活了,這新房子說白了就是替關遠海蓋的,你爸屍骨未寒他就急着想住進來了。”
樂正弘驚訝道:“就算阿濤是他的兒子,可你們撫養了他,難道他會丟下你不管嗎?再說,這房子就算最後給了阿濤,關遠海有什麼資格住進來?”
陸素貞擺擺手,說道:“你就別問了,雖然你是我的女婿,可家裡的事情你也管不了,反正,我的心已經死了,眼下也沒有別的什麼指望,你要是真顧念和小璐夫妻一場的話,就幫我好好照顧馨兒吧。
不過,關遠海有自己的打算,他可不會心疼馨兒,反正又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還指望着利用我女兒美貌賣個好價錢呢。”
樂正弘忍不住想起上次母親和關遠海談自己和關馨的婚事遲遲不表態的事情,心裡面一陣惱怒。
心想,他這如意算盤打的還真不錯,這邊利用關濤霸佔哥嫂的家產,那邊還想把關馨待價而沽,看來他不肯讓關馨嫁給自己多半是嫌自己窮呢。
說實話,當初自己剛和關璐談對象那陣,他就不冷不熱的,顯然也沒有把自己看上眼,只是關遠山看上了自己,他沒辦法反對,眼下關馨在名義上可是他的女兒,要想讓他答應這樁婚事看來是不可能了。
不過,剛纔聽岳母的意思好像希望自己娶了關馨呢,於是說道:“媽,這都是你們自己當初把孩子換來換去惹的禍。
不過,你放心,關馨雖然現在還有點想不通,可遲早有一天會認你這個媽,阿濤也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你就別胡思亂想了,現在家裡條件這麼好,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陸素貞擺擺手,哽咽道:“哎呀,你懂什麼?這都是你們城裡人的想法,丈夫女兒都沒了,我還有什麼盼頭。
哼,就這樣還不能讓人靜靜心,關遠海那個王八蛋三天兩頭跑來逼我,連警察也三天兩頭找上門來,你都不知道現在村裡人用什麼眼神看我。”
樂正弘心中一動,問道:“關遠海逼你什麼?”
陸素貞臉上泛起紅暈,憋了好一陣才憤憤地說道:“他一直懷疑我和你爸藏着小璐的遺產,每次來都糾纏不休,你爸死後不到一個月,他就把我……把我的身子要了,說是遠山沒繼承人,留下的東西都是他的。”
樂正弘吃驚地問道:“那你就答應了?”
陸素貞哭哭啼啼地說道:“那我能怎麼辦?這是我們這裡的鄉俗,再說家裡也不能沒有男人啊,他現在是這個家的家長了。”
說着,抹了一把眼淚,小聲說道:“你放心,小璐留下的那幾個小本子的事情我沒告訴他。”
樂正弘見丈母孃面犯桃花,懷疑她會不會是半推半就從了小叔子,要不然爲什麼不去派出所告他強姦呢。
並且他猜測真正讓丈母孃傷心的並不是被小叔子霸佔了身子,而是她和關遠山費盡心機換孩子,最終卻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最後反倒讓關遠海撿了個大便宜,這纔是讓她心裡不平衡的重要原因。
不過,樂正弘也有自知之明,做爲已經死了老婆的女婿,他知道自己在關遠海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分量了,家裡的事情自然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所以,既然連丈母孃自己都認命了,他也就不想多管閒事,何況這種事情傳出去誰的臉上都不光彩,首先丈母孃就沒臉見人。
“媽,你剛纔說警察也來找過你?他們都說過什麼?”樂正弘暫時把丈母孃鬧出家的事情拋在一邊,開始關心自己這次來的另一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