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淮將穆辰放到後座上,穆皎隨後跟着上車,扶着穆辰的腦袋,賀子淮則走到駕駛位置,很快就離開了。
只是離開的時候,餘光撇到一旁停着的車,意味深長的挑了下眉頭。
看了下後視鏡,穆皎卻全身心的在穆辰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看着他們離開,賀言愷黑曜石般閃爍的眼眸暗了暗,大概過了幾分鐘,纔將車發動,也隨着他們去了醫院。
穆皎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賀子淮則給120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不必出車,然而得到的結果是,因爲懷武路那邊出了重大車禍,急救車已經都開去那邊了,這邊還未出車。
幸虧,若不是穆皎給賀子淮打了電話,她要真的乾巴巴等着救護車來,那得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這樣想着,穆皎心裡又緊了緊,緊緊抱着穆辰,心裡頭默默在說,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過了會兒,車子開到醫院,很快穆辰就被推進搶救室,賀子淮和穆皎站在外頭,看着他進去,穆皎頹唐的靠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精神起來。
而賀子淮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穆皎,似乎有些心疼,但是也因爲她的難受而有一絲莫名的快感。
那種痛苦的滋味,穆皎也要嚐到,就好像他失去穆皎時,那心痛的感覺,穆皎必須要了解。
這種近乎偏執變態的想法,就這麼壓抑在他的心中,賀子淮眯了眯眼眸,清冷着嗓音說:“你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買瓶水,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穆皎搖了搖頭,有些木然的擡起頭,嗓音低沉着道:“不必了,我不想喝,謝謝你送辰辰過來。”
穆皎說這話的意思很明確,非常感謝賀子淮,但也僅限於感謝爲止,他可以走了。
然而話音剛落,賀子淮臉色便變了變,不悅的低語:“穆皎,我辛辛苦苦送你們過來,你就一句謝謝就想打發我,好歹辰辰也是我的弟弟,我就算不看你,我也要看他。”
穆皎幾不可察的閃了閃眸光,脣角微微勾起一個淡漠的弧度,大概是帶着一絲苦澀的,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力氣,又難受的要命。
賀子淮覺得心煩,扯了扯領帶,站了一會兒,還是離開去買水。
而穆皎還坐在那裡,一直安安靜靜的坐着,什麼都沒有想,滿腦子都是穆辰暈倒的模樣,場面一片狼藉,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很多時候,他都是這樣疼的。
疼的沒有辦法,疼的受不了,疼的暈倒。
緊緊閉了下眼睛,穆皎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眼淚就在眼睛裡面打轉,真是,老天爺怎麼能這麼對她的弟弟。
那種心跟着絞痛的感覺,真是痛死了,哪怕,哪怕把所有的疼痛,痛苦都加在她穆皎的身上都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折磨她的弟弟。
穆辰他有什麼錯。
他才十七歲,他應該跟同學出去打籃球,玩滑板,玩遊戲,應該跟同學去參加社會活動,應該陽光積極向上,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吃自己想吃的。
可是,穆辰的十七歲,不可以,他沒有辦法吃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沒有辦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可以打籃球,可以玩滑板,可以打遊戲,但他太瘦了,清瘦的他,就算打籃球,也沒有力氣,就算玩滑板也經常摔倒,就算玩遊戲,也會因爲時間太久而忘記吃飯,從未引起胃痛。
所有他該享受的,他都在十分節制的去享受。
穆皎越想,心中就越發的難受,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不要流下眼淚,不要哭啊,哭了就不能再給穆辰做榜樣了,他要告訴穆辰,她這個做姐姐的有多麼的堅強,將來他也要如此堅強。
正等着穆辰治療,她的手機便響了,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顯得格外的刺耳,她怔愣了下,才緩緩將手機拿出來。
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越發的沉默了,手指按着屏幕上,停頓了好久,那鈴聲也就響了好久。
直到最後一刻,她提了提自己的氣勢,直起身板,將電話接起:“喂。”
“在哪裡?”
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的低沉,甚至比平日裡還要低沉的聲音,沉沉的沉沉的從聽筒傳到她的耳朵裡。
敲擊着她的心臟。
穆皎抿了下脣角,也同樣的低沉:“在醫院。”
言簡意賅,並沒有多餘的情緒,電話那頭,男人默了默,又道:“穆辰暈倒了?”
“是的。”穆皎擡手揉了揉眉心,靠着椅背,淡漠的回答。
男人幾不可察的蹙了下眉頭,沉聲道:“跟誰在一起?”
“跟賀子淮。”穆皎沒有猶豫,就這樣說出口,不帶一點情緒,就連一點生氣憤怒的情感都沒有,也是沒有什麼心思再去生氣了,賀言愷沒有過來,也是無可厚非的,他有什麼理由過來幫她呢。
又憑什麼叫賀言愷來幫忙呢?
想到這裡,她冷冷扯了扯嘴角,賀言愷明顯的聽到她冷笑的聲音,輕薄的脣角緊緊抿成一條線,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漸冷,薄脣冷冷吐出三個字:“爲什麼?”
爲什麼,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是賀子淮嗎?
穆皎微微動了動眉梢,淡漠着開口:“因爲溫芊芊偏偏要接你的電話氣我,因爲我給你打了電話並沒有得到迴應,滿意了?”
穆皎說的很冷,那種從心底裡發出的寒冷,從聽筒就可以感受得到,就可以感受得到穆皎那滿身的冷意,和她悲傷的情緒。
賀言愷坐在車裡,聽到這句話,心臟不可遏制的收緊,拿着手機的手也收緊了一些。
掛斷電話後,穆皎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買了水回來的賀子淮就站在拐角的位置,聽到了她全部的話。
原來是先給賀言愷打了電話纔來找的他,原來不是有了事情,第一個想到的是他賀子淮。
那種心情,彷彿是從雲端跌落到地獄的感覺,叫他心裡極爲不舒服,拿着的水也覺得十分的多餘。
但是,沉默了半晌,賀子淮還是拿着水走了過去,將瓶蓋擰開遞給穆皎:“多少喝一點。”
穆皎淡漠的接過來,倒是沒有與他糾纏這水喝不喝的問題,畢竟穆皎實在是沒有那份心思說那些話了。
接了過來,她就喝了一小口,然後便握着手裡,沒有再喝。
大約幾分鐘後,醫生從搶救室出來,穆皎忙起身迎過去,擔心的問着:“醫生,我弟弟怎麼樣了?”
醫生沉默了下,纔開口道:“暫時沒有什麼問題,先送到病房觀察吧。”
穆皎不知道怎麼,這一次醫生這麼說,她卻不是相信的,沒有以前那種聽到這種消息就安心的感覺了。
反而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於是就反覆的問了一遍:“醫生,我弟弟真的沒問題嗎?”
醫生停頓了下,說:“是的,沒什麼問題,還是老樣子,先觀察再說,還有幾項檢查要做,做完之後再來看結果。”
穆皎點了點頭,思忖着還是哪裡不對勁兒,穆辰已經被推出來,她就無暇顧及其他,只跟着穆辰進了病房。
倒是賀子淮,一直等着他們都離開了,纔對醫生說:“你跟我說實話吧,穆辰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醫生這邊肯定是已經接到了賀言愷的警告,而且他目前是穆辰的主治醫生,這些事情他已經答應了賀言愷隱瞞怎麼也不能說出口啊。
看得出他的躊躇,賀子淮挑了下眉頭,波瀾不驚的開口:“我是賀言愷的弟弟,大哥已經提前知會我,你告訴我沒事的,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特別是穆皎。”
醫生還是有些不信,畢竟賀言愷交代過,任何人都不要說,若是真的說了,將來出了問題,誰來負責?
他來負責嗎?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醫生,靠着賀言愷吃飯呢。
然而賀子淮越見他這樣推脫,越覺得事情不對勁兒,哪裡還會給他走的機會,語氣比剛纔又重了一些:“我告訴你,我大哥可以讓你衣食無憂,我就可以讓你下一秒就滾出醫院,你最好也不要得罪我,我告訴你不會跟別人說就不會跟別人說,快點說,穆辰到底什麼病。”
醫生被他三言兩語唬的一愣一愣的,忙不迭的湊近賀子淮,在他耳邊說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一出口,賀子淮心想驀然一沉,誰會想得到原來是這樣的病,怪不得賀言愷一直沒有告訴穆皎。
看來也是知道穆辰對於穆皎的重要,這樣的病,誰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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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盡全力治療,錢的問題不要管,務必要將穆辰的病治療好。”賀子淮沉沉囑咐,醫生當下也不敢保證,只能說:“我們一定會盡力的,一定盡全力。”
穆皎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還在默默的等待所謂的幾項檢查,穆辰推進病房,還沒有醒來,手上打着點滴,身上也開始插滿各種管子。
有些儀器她先前都沒有見過,她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是幹什麼的,只是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了。
賀子淮來的路上,一直在沉吟,在沉吟着,這件事該不該告訴穆皎,難道真的不讓她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