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裴菀書忙起身告辭,“娘娘賜飯,萬分感謝,但是答應了永康妹妹,見過德妃娘娘就去找她說話!”

德妃哼了一聲,“你自是怕她發脾氣,我們不過是些不入眼的,你也得不着好處。”

“喲,德妃娘娘這是吃醋呢?”

忽然門外傳來永康帶笑的聲音,隨即紅影一閃,她已經衝了進來,幾個宮女一臉驚慌地跟在後面跑進來,看到德妃娘娘冷肅的神情立刻跪下。

“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德妃娘娘,我得把嫂子帶回去,還有好些事兒呢!”永康說着拉着裴菀書就走,裴菀書忙回身行禮卻被她硬生生拖着出去。裴菀書見她臉上通紅,氣喘吁吁,又沒聽到通報,想是比宮婢們跑得快,心存感激卻也擔心,“永康妹妹,你這般可不妥當。”

永康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角,“德妃娘娘這個人最有心計了,我就吃過她很多虧,你好不容易來一次,可不能讓她算計着。”

裴菀書扭頭看向她,吃了很多虧,可是看起來也並沒有學會如何應對。

今日這番,不知道會不會讓德妃對自己也恨上,不過想想她甥女嫁進瑞王府,還不是鐵定得罪的事兒?

看起來沈醉和德妃的關係似乎比皇后好,不是都說沈醉小時候是皇后撫養成人的嗎?怎的會這樣呢?

“妹妹,李家表妹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難道甘願嫁給沈醉做側妃嗎?”裴菀書放慢了步子,讓永康也慢下來。

“她,傻乎乎的,風風火火,橫衝直撞,從頭到底一根筋,從小就愛着我四哥,好幾次都發瘋了,我可害怕,我四哥也不喜歡她。早年我還喜歡和她玩,但是後來她見了我就問四哥怎麼怎麼的,我是真害怕,所以就躲着她了。”永康同情的目光看向裴菀書,“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更加不知道父皇母后四哥他們是怎麼想的,其實我老早就不想了,過一天是一天吧!”

裴菀書心頭一緊,轉首看向她,豔麗的容顏擋不住淡淡的憂傷,“永康,一個小孩子家說什麼喪氣話,你要覺得沒意思,這天下人都別活了!”

永康癟了癟嘴巴,嘆道,“你看李家表姐是那樣的,四哥小時候和我那麼要好,可是後來不知道怎的竟然越來越疏遠,小八更是陰陽怪氣的讓人生氣,姐姐我跟你說實話,我在這宮裡,連個說知心話的都沒有。”

裴菀書不禁同情起來,握住她的手,“你不是還有皇后娘娘,還有皇上嗎?他們對你都是頂頂好的。”

永康冷笑一聲,“父皇就知道去找那些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對我好的時間越來越少,母后雖然面上不說,可是我知道她難受,每日除了父皇來的那點時間她都是陰沉着臉,不言不語的,我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裴菀書想起皇后那張美豔非凡的臉,燦爛的笑靨,原來是假的嗎?

自己嫁進王府是福是禍?

兩人去看紫蓮花,湖中鴛鴦成雙,鷺鷥悠閒漫步。

西竹和水菊還有公主的幾個宮婢跟在不遠處小心地守着。

秋日正午的陽光依然濃烈,未殘的紫蓮花妖嬈綻放,毫無保留,毫不畏懼,遠處映着天空的半邊湖水鋪滿了滿江紅瑟瑟如火。

“姐姐,有的時候我覺得這宮裡頭真沒意思,她們爭來搶去,就爲了一個男人,若是我寧願獨自離開也不會讓那個男人那麼得意!”永康趴在圍欄上,靜靜地看着水裡的錦鯉,低低地說道。

裴菀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從小大娘和母親從沒紅過臉,更沒有爲了爭奪父親起過爭吵,反而多是爲了她大娘嫌母親太過苛責。

“永康,你要是喜歡可以常去瑞王府。”裴菀書笑着指了指河中的錦鯉,“我們在王府的荷池裡養草魚、黑魚,然後抓了來烤了吃!”

永康一聽來了興致,“好呀,好呀,我明日就去!”

裴菀書低低笑起來,“怎麼也得再過幾個月,如今我剛過去,什麼都還沒定下來,接着又是她們兩個過門,忙完了也該過年了!”

永康聽了不滿道,“他們這麼做就不對,便是納妾也不該這麼緊着。”

“你可別跟皇上皇后說,這是他們早前定好的,本來是李家表妹和韋家的,但是你四哥可能自己拿捏不好,便說抓鬮,誰知道抓到我。皇上說既然抓了就作數,我才做了王妃,但是看德妃娘娘的架勢不想罷休,一定要韋家小姐嫁給沈醉,可能李家表妹也不肯,便就繼續兩個都嫁!”

裴菀書耐心地給她說了說,永康卻還是不懂,“還是四哥不好,他不要就是不要,誰還逼着他?”

“他最不想要的可是我!”裴菀書笑起來,聽到後面宮女們給八皇子請安,忙回頭去看見沈睿一身墨綠長袍,身形俊逸。忙對永康道,“永康,我看我該回去了,你四哥還說讓我早點回去商量事情呢!”

“姐姐,我捨不得你走!”永康拉着她的手,看着沈睿走過來,“小八,你來做什麼?”

沈睿瞥了裴菀書一眼,又對永康道,“母后讓我來送瑞王妃回去,說已經請了安,就不必再去告辭了!”

“姐姐還沒吃飯呢!”永康拉着裴菀書的手,“要在宮裡頭用了膳再走!”

沈睿那雙與沈醉份外相似的眸子挑了挑,不屑道,“吃不吃飯那是母后心情的事,母后心情不好,誰都別想吃飯!”

“母后怎的了?”永康關切道。

沈睿哼了一聲,“我怎的知道?”說着便來拉裴菀書。

被他嚇了跳,裴菀書忙向後退,永康不滿地瞪着他,“小八,你做什麼呢?她是你嫂子,看四哥不揍你!”

“如今他打不打得過我還另說呢!”沈睿冷笑着推了推永康,對遠處的丫頭喚道,“送公主回寢宮。”

“小八,你個混蛋!”永康恨恨地罵着,然後轉身跑去景怡宮。

沈睿勾了勾眼梢,伸手抓向裴菀書,冷冷道,“走吧!”

裴菀書又待後退,卻突地被他握住手腕,“我賭昨夜沈醉沒碰你!”

裴菀書心頭突跳,腕上一涼,衣袖被他猛地擼至上臂,映着秋日暖陽雪白纖細的手臂上一點紅豔豔的守宮砂。

沈睿突地笑起來,放開她。

裴菀書又羞又氣,忙壓住袖子,看着西竹和水菊快步過來,咬了咬牙,“八殿下,請你放尊重點!”

“你和沈醉有什麼約定?不妨說給我聽聽!”

“對不起,告辭了!”裴菀書擡腳就走。

“你還想不想要解藥?”沈睿勾着細眸脣角掛着一絲邪佞笑意。

“沈睿,你不要演戲了,假戲真做,虧你想的出來!”裴菀書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也對,你認錯人,想必那人是沈醉,我們兩個是長的最像的!”沈睿深深地看着她,“他肯定不會喜歡你的。”

“我沒要他喜歡!”裴菀書冷冷說着,便迎上西竹和水菊,“皇后娘娘說不必辭行,我們回去吧!”

“你就不怕我亂說,你這一走可得罪母后了!”沈睿笑嘻嘻地看着她。

“不勞尊駕擔心!”裴菀書領着丫鬟跟着皇后派給她隨行的宮女回去原路坐馬車。

剛要上車,卻又聽見沈睿的聲音,“我送你一程!”話音未落,人影一閃,他竟然跳上車來。

衆目睽睽,裴菀書怒不可遏,隨後一揮,喝道,“你做什麼,下去!”誰知道沈睿紋絲不動,她卻因爲用力過猛一下子往後跌去。

車伕驚慌失措,忙去接她。

裴菀書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竟然又被沈睿抱在懷裡,又羞又窘,滿臉通紅,宮門口的人都垂着眼不敢看,可是裴菀書卻知道他們還不定會怎麼去傳。

“你怕什麼,怕我四哥不要你?”沈睿抱着她進了車內,又讓車伕趕路。

裴菀書怒目而視,縮在一角,沈睿坐在榻上,靜靜地看着她。

“告訴我你和沈醉的約定還有那個李銳!”他眼梢一挑,讓裴菀書覺得他總是纏繞着那麼一絲邪氣,讓人懼怕。

對付沈醉還可以講理,對付府裡的那些下人,還可以發狠。

可是這個看似油鹽不進的傢伙,該怎麼辦?

忽然馬車停下來,外面傳來清冷的聲音,“小八,你下來!”

是沈醉。

裴菀書頭一次覺得沈醉的聲音竟然是這麼好聽!忙起身想下車,沈睿腿一伸,將她擋在裡面,含笑道,“四哥,母后讓我送四嫂,你上車吧,我正好想找你討杯酒喝!”

裴菀書驚訝地看着他,變臉如此快,他倒是第一!

車一低,竹簾一掀,沈醉神清氣爽地跨入車中,意態懶散地在裴菀書身邊坐下。

瞥眼見他臉色陰沉,裴菀書便也不說話,車內一片靜默,車伕不知道走還是不走,等在那裡。

“我去後面的馬車坐!”裴菀書說着便要從沈醉身前下車,驀地腰上一緊,被他攬在懷裡。

“坐着吧!”沈醉淡淡道。

裴菀書忙不動聲色地掰了掰他的胳膊,讓他放開,沈醉卻緊了緊,看着沈睿道,“八弟有什麼指教?”

“沈醉,你到底想做什麼!”沈睿盯着他,開門見山道。

“四哥不是很懂你的意思!該我問你纔對!”沈醉把玩着裴菀書腰間的涼玉,觸膚生涼,卻又不冰。

“你不要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爲什麼一定要母后傷心?淑妃是病死的,不是母后害死的,你查什麼?什麼都查不到!”沈睿那雙漂亮的眸子因爲憤怒而深沉無比,幾乎噴出火焰。

“你知道的挺多,有證據嗎?怎麼不去跟父皇,母后說,讓他們治我的罪就好!”沈醉懶懶的勾起脣角,不屑地看着他。

“我是猜的,你別忘了天底下我是最瞭解你的!那些事情你以爲天衣無縫,別人都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可是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你不要以爲我不敢!”沈睿低聲怒吼。

“請便!”沈醉笑了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太子是我們的大哥,小時候他對你最好,你現在在做什麼?對付他,你不覺得你很無恥嗎?”沈睿似乎憤怒至極,憋了許久的話終於吐出來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沈醉靜靜地看着他,“你錯了,我沒對付他,我不過是覺得有德者多勞而已!”

“沈醉,你忘恩負義!”沈睿雙眸中黑雷沉沉,似乎隨時能爆發一般。

裴菀書突然從他狠戾的眸子中感覺到了真情,也許是對太子的,也許是對沈醉的,憤怒讓他的真性情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

“我也沒說我是個好人!”沈醉垂眸看裴菀書目不轉睛地盯着沈睿,勾了勾脣角,突然低頭,吻住她的脣。

沈睿憤怒地盯着他們,“忽”地一拳搗在車上的小几上,花梨木四分五裂,滴答的鮮血不止,竹簾一晃,人影已經飄下去。

裴菀書用力地推開沈醉,不知道爲什麼,沈睿那樣的目光刺痛了她,讓她覺得沈醉確實是個不可救藥的浪蕩子。

沈醉笑了笑,視線落在爲了保護她而被木屑劃破的手臂上,擡起來吮了吮,用牙去咬衣袖。一隻白嫩的小手伸過來,“我來吧!”

“不必!”他冷冷地說着,也不撕布條,將衣袖裹緊,然後倚在身後的花梨木櫥上,懶懶地合上雙眸,似是無限疲憊般陷入沉寂的海洋。

裴菀書靜靜地看着他,緩緩道,“你想知道什麼?娶我無非是爲了我母親,三日回門,我們就問個明白,省的你草木皆兵,將所有人當做你的棋子!”

沈醉眉頭聳了聳,沒有出聲。

裴菀書忽然很生氣,“你不累嗎?如果活着就是爲了復仇,爲了把自己的親人都弄得衆叛親離,個個不開心--”

“閉嘴,你懂什麼?你從小爹疼娘愛,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自以爲是,目中無人,你眼裡有誰?只有你自己!你連父皇的印章都敢作假,十四歲就敢指着本王的鼻子罵豎子無謀,你想過怕嗎!”沈醉忽然瘋了一般將她壓在身下,一手壓住她的脖子,冷冷道,“你說,你沒有過人的容貌,沒有顯赫的家世,你憑什麼那麼開心?憑什麼把別人踩在腳下?”

裴菀書被他掐地幾乎喘不過氣,費力道,“因爲我不像你那般小氣,不像你那般小心眼!”驀地脣上吃疼,被他狠狠地咬住。

掙扎了片刻,卻被他吻得更深,知道不是他的對手,索性放棄掙扎,就當被狗咬了。突然他放開她,舔了舔脣,看着被他蹂躪的微微紅腫的櫻脣突然放聲笑起來,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光芒“嚇到你了!抱歉!”

眨眼間彷彿變了個人,方纔的不過是夢幻一般。

裴菀書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變色龍,這兄弟兩個一個賽過一個!

“倒是你那個八弟嚇到我了,讓我以爲他想誘我紅杏出牆~!”裴菀書也無所謂地笑笑,既然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那麼自己怎可以那麼小氣?

所以的用銀子抵吧。

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行駛起來,轔轔而行。從宮牆內傳出的桂花香氣幽幽渺渺,沁人心脾。

“沈醉,如果你想讓我留在王府,最好把該說的,該提醒的提早通知我,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裴菀書覺得自己被他捲進一個黑洞,極爲不划算。

“這麼快就想做我的賢內助了,倒是本王三生有幸!”沈醉笑眯了她一眼,卻一副不想深談的樣子。

奴大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