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老爺子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插手年錦堯、查子軼、還有查月影之間的事。
查月影在天朝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跑回來,查老爺表面沒什麼迴應,心底還是很心疼的。所以隱晦的來說,查老爺還是希望年錦堯能受點教訓,往後對查月影的態度至少要收斂些。
自婚宴之後離開天朝,年錦堯對月影可謂越來越過分了。
表面上看來,起因是林維山那個遺孤,但查老爺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葛東。
他曾命令過葛東不準對林悅藍下手,可葛東三番五次違抗他的命令,私自向林悅藍下手,促成之後這一系列事情,不但沒能把姓林的小丫頭怎麼樣,反而迫使年錦堯因此而冷落了月影。
要受到責罰的,不光年錦堯一個人。
返回臥室後,查老爺並沒急着躺回牀中,他坐在臥室的側廳沙發上,獨自思考許久,問黑人管家:“丹,葛東那有傳遞什麼消息出來嗎?”
黑人神色恭敬卑謙的道:“有,先生,葛東傳來的消息說,歐陽護好像到j市了。”
“歐陽護?”查老爺灰白的眉頭一挑,對這個名字反應稍微有點過激。
“是的先生,前些日子年錦堯在j市開會時,姓林的那個小丫頭好像差點出事,不過後來好像被誰救了。至於是誰幹的,目前沒有任何消息,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一定和歐陽家的人有關,歐陽護出面了,把那件事封得很嚴。”
查老爺冷然一笑,說不出的嘲諷:“歐陽家的人犯案,姓年的倒沒什麼動作,看來歐陽護那老不死的面子還挺管用。”
黑人管家沒有接話。
停頓一下,查老爺又道:“找人向葛東問清楚這件事,如果不是他乾的……那就派人去查,我要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除了葛東屢教不改想找姓林女兒的麻煩,我倒想看看,還有誰也想插手這些事。”
微頓一下,查老爺心中猜到一個人,他眉頭微皺,並沒有提起,而是繼續道:“另外着重注意一下歐陽家那個長子,他和姓年的之間,暗中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和交易。”
“是,先生,我馬上派人去聯繫他。”黑人管家答。
“還有,警告他,在我過年趕回去之前,如果他還找不到那個人,讓他把僅剩的左臂交上來,反正留着也沒用。”查老爺神情嚴肅,語氣陰冷。
“先生……這個……有點爲難他吧。”黑人管家小心翼翼的道,他低頭整理一下手裡的文件,最上面的正是查程龍之前交給他的那個玉鐲照片。“這種東西,單是紐約一家拍賣場裡,就至少有上百件,還不說天朝這個文物發源地……”
“找找找!我讓你們找了多久了?你們除了給我那些沒用的信息之外,什麼時候給過我確切又真實的準信了?連個人都找不到,一羣廢物!”
查老爺難得生氣,但這一刻他卻失控的拍了一掌茶几,然後騰的站了起來,語氣急促激烈。
黑人管家面露懼色,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話。
當人對某個事物開始感到絕望時,情緒總會失控一些,但回過神時,他們就會對自己的行動感到愧疚,內心深處是更多的絕望。
查老爺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常,他深呼吸一口氣,重新坐回沙發,平靜的道:“抱歉丹,我太激動了。”
他努力表現出平靜、淡然,可在他黝黑的雙眼中,卻只有惋惜和自責,還有深深的寂寥……
“大少爺在哪,把他叫回來。”查老爺坐得直挺挺的,目光沒有焦點的望向前方。
“先生,少爺一大早有事出去了,您要見他?那我馬上聯繫他……”
“哎,算了,找他回來,這件事也不會有什麼進展。”查老爺忽然擺了擺手,無比惆悵的嘆了口氣,然後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黑人管家被他兇了一陣,心中敬畏恐懼,但又很擔心他的身體,站在那裡猶豫不決的道:“先生,不如您先到牀中休息一會吧,少爺回來了,我再把他給您請來。”
查老爺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接話,依舊坐在那裡不動。
見狀,黑人管家便知道話題中斷,他只好先退出房去。
剛轉身沒走兩步,突然聽查老爺低沉滄桑的聲音響起,“丹,安排一下,我們過兩天和小影他們一起飛回天朝吧。”
“啊?哦好的。”黑人管家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點頭應允,猶豫一下道:“這件事需要提前告之大少爺、二小姐,還有年先生嗎?”
沒有回話,房間裡寂靜無聲,但黑人管家還是在原地等着,因爲他知道主人會回答的。
果然,沉默許久,才響起主人的聲音:“先誰都不通知,過了今天再說,你下去吧。”
“是,先生。”
黑人管家離去,房間只剩查程龍一人。
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靜得可怕。
他保持直挺的坐姿,可看得出來,他的肩膀隨着歲月的流逝,還是有些駝了。
沒有人能逃過歲月的追逐,他也不例外。
不知何時,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模樣俊秀、剛步入社會的青澀青年,還有一個模樣清秀好看的姑娘,年齡大概都不過剛二十。
年代太久,就算有誰看到這兩個人,估計都認不出他們就是照片中的才子佳人。
查老爺輕深的凝視着照片,渾濁的眼裡竟有了幾絲淚意。
他向來不是輕易感傷的人,可近來,他越來越感到自己的脆弱,心理和精神雙方面都過於疲倦。
年齡越大,對好多事反而越看不開。
如果真的找不到照片上的人,他該怎麼辦?真能像他自己想的那樣,就此作罷,把這件事深藏內心,然後隨他一起進棺材?
如果真能那樣,也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不過萬一像歐陽護那個老傢伙那樣一活上百歲,那就有點痛苦了。
想到這裡,他老淚縱橫的臉上,又洋溢出一抹笑來,像個孩子一樣:“什麼時候,能得老年癡呆症,把你忘了就好了。”
他呼了口氣,將臉上的淚擦去,站起來時臉上已沒了悲傷。
他收好照片,往大牀走去,準備在午飯之前小歇片刻。
而在另一邊,離開查家的年錦堯,正在某政法大廳外守着,等候開完發佈會的查子軼。
查子軼和約翰兩個人都是年錦堯懷疑的對象,但他更相信前者纔會幹出這樣的事。
滯留他和查月影,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裡?
不管滯留多久,他們終究是要回去的,可姓查的那混蛋知不知道,就因滯留這一到兩天的時間,他便失信於林悅藍!
他答應過她,今天一定會回去,結果呢?都快中午了還在這個破城市逗留!
兩個小時過去,發佈會結束,記者們都紛紛離開,但唯獨不見查子軼的身影。
“去,告訴你家大少爺,我不介意在這裡等他到天黑,不過男人敢做敢當,讓他別做縮減烏龜。”
司機無奈,只得按年錦堯的要求,進去找人。
年錦堯坐在車裡,躁動得心神不寧。
他不停的看錶,不停的計算着時間,越接近中午,就代表天朝的夜晚快要過去,如果天明前看不到他的歸程,林悅藍那個女人會對他失望透頂吧。
“該死的!”他憤怒的敲了車門一拳。
其實這種事根本沒什麼,在這種季節飛機經常性的滯留,可對他來說,卻像在經歷一場大災難。
從踏上紐約這塊土地之後,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安,雖然有心理準備,知道想要離開這裡沒那麼容易,但事情真正發生,他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晚回去一天,林悅藍就面臨更多兇險。
他知道,黑暗中那份勢力,最終會不顧一切代價向林悅藍下手的,即便有王明軒和鬼影門的門衆明裡暗裡保護着她,他依舊心難安。
以往林悅藍出事,不管有多兇險,她和他至少在同一個城市,而這一次,如果她出什麼事,年錦堯則地球的另一端了。
“喲,妹夫,沒捨得走呢?”車門外,有人在敲車窗。
年錦堯壓下心中的狂躁,將車門打開,收斂所有負面情緒,對着外面的人淡漠的道:“上車吧。”
查子軼將公-文包遞給身後的助手,傾身坐上年錦堯乘坐的汽車,關上車門,問:“這麼好,特意過來接我的?”
年錦堯沒有吭聲,對前面的司機道:“麻煩你,開車。”
車發動,查子軼的助手和隨從驅車在後面跟着。
年錦堯從倒退鏡瞟了一眼,輕蔑一笑:“怎麼,他們還怕我傷害你?”
查子軼也往後瞧了一眼,笑道:“他們在盡他們的職責而已,就跟你家的王明軒差不多。”
“我們多久沒有正式比試過了?”年錦堯淡着臉問。
“好多年了,從你離開美國迴天朝之後。”查子軼仔細算了算時間,“怎麼,想比比?比什麼呢……”
“老規矩,射擊、擊劍,還有拳擊,三局。”年錦堯側頭看了他一眼,將目光移開,“既然留下了,找點事來消磨時間也不錯。”
查子軼聞言不說話,臉上還是掛着那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痞態十足的笑容。
“喬,去我以前常去的那個訓練場。”他向司機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