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酒店,所有的燈光電器都在突然間失去光亮,整棟大樓陷入一片漆黑,樓上樓下到處都傳來人們驚慌的聲音。說起來,我淋浴時,燈光也曾突然熄滅掉,想來,黑老頭就是那時進來的。不多久,燈光又亮了起來,整個酒店又恢復了供電…… 但房間裡,沒有了黑老頭的身影,只剩下我一個人,木然地坐着。回想着黑老頭說過的話,莉姐一切都計劃好了:讓我點着煙,在鐘聲響起之時,一起離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切都葬送在我的手中……
天沒亮,我就退掉了房間,搭上一輛出租車。我打定了主意,我要去莉姐的家,至少,我也想要離莉姐更近一點,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感覺到我還活着。我說明目的地,司機嚇了一跳,那麼遠?我只道,你說多少錢,馬上跟我去取。司機一愣,最後說了一句:“有錢就是任性,走你!”
……
在我來到莉姐家門前之時,已是第二天下午。我伸出手撫摸着已經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回想着之前的種種,我深深地陷入回憶之中……許久,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是樓上住的那位老婆婆。
“小夥子,你怎麼還站在門口發呆啊,我出去遛彎兒時你就在,這都兩個鐘頭了,你沒帶鑰匙啊?”老婆婆四下看了看,好像再找什麼人,“小莉呢,還沒回來嗎?”
聽老婆婆提起莉姐,我那脆弱的堤防,瞬間崩潰,我哭的淚如雨下,跪倒在地。老婆婆嚇了一跳。
得知莉姐遭遇不測,老婆婆眼有淚光,安慰着我:“人不傷心不流淚啊,小夥子,你節哀……”
送走了老人,我又回到門前,看着這個熟悉的大門。我找到一根鐵絲,將門打開,進到屋內: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懷念,我又不自覺的陷入到回憶之中。再回過神來,已是夜半更深。我靜靜地躺在牀上,不去理會這半年來的塵與埃。一股倦意襲來,我閉上了眼睛,在夢中我彷彿又回到了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之中,又看到了那張世界上最美的臉和那最美的笑容……
醒來已是中午時分,我猛然坐起,激起了沉睡半年的塵埃,嗆得我直咳嗽。我打開窗子,不禁回想起,以前莉姐也是這樣打開窗子,然後叫我起牀,我賴牀的話,她就會撲上來搔我的癢。想到這兒,我開始傻笑。
“是啊,莉姐就是那樣叫我起牀的……”我傻傻地自言自語。
我坐到沙發之上,拿起遙控器,機械性地打開電視。回想之前,我和莉姐依偎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打情罵俏,但此刻,偌大的沙發上,只剩下我一個人孤獨寂寞地回憶過往,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我呆坐着,任憑眼前的電視屏幕,熒光閃爍,色彩斑斕。直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我的耳朵,我纔將飄遠的思緒拉回,我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電視屏幕:
“某市派出所所長王某於昨夜凌晨在辦公室內吞槍自殺,有關部門已展開來調查,據悉王某被一自稱其情婦的女子舉報……王某涉嫌受賄、涉黑、走私……”
我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作繭自縛了嗎?還是因果報應啊。
我又開始歇斯底里:“哈哈哈哈……”
我感到淚水在我的臉上滴落,我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哭還是笑,更不知道此刻自己臉上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報應啊,真是報應啊!哈哈哈哈……你終於死了,你活該,誰讓你對不起我媽!你活該,哈哈哈哈……”我近乎瘋狂地破口大罵。
“你罪有應得,連那個**也反過來捅你一刀,你真是活該,你這負心負情的混蛋……你負心負情,負心負情……”
我又何嘗不是一個負心負情的混蛋,我有什麼資格罵我的父親,就算我再怎麼恨他,他始終也是我的父親,生我養我的父親……我又開始哭泣。之前我還調侃自己,對不起父母,是啊,我真對不起父母,我辜負了他們對我的期望。但我更對不起的是莉姐,我辜負了她的一片真情,是我拋棄了她,背棄了我的誓言:
“我王上發誓,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帶着你,我去到哪裡就帶你去哪裡,永遠都不會拋下你,有違此誓,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家破人亡,不得好死。哼哼……哈哈哈哈……真是報應啊,誓言應驗了,我真的家破人亡了;我必然不得好死,在餘下來的日子,我也只能在無盡的自責與悲痛之中度過,等待着上天來賜予我那生命的終結。
我不知道自己又哭了多久,我的精神已經頻臨崩潰。我木然的起身,走到牀邊,躺到牀上,我想回想起莉姐的溫度;我站到窗前,我想感受到莉姐的呼吸;我來到廚房,我又看見了莉姐的忙碌;我坐回到沙發上,感受着莉姐的慵懶……莉姐,莉姐,你在哪裡?爲什麼我感到如此的空虛,如此的孤獨,如此的寒冷。
夜幕降臨,寒風凜冽,室內溫度低到了冰點,但我心早已如墜寒潭,根本不會在意那一點點寒風。
朦朧中,我好像看見了——在我上鋪的那位兄弟,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他緩緩的向我走來。奇怪,爲什麼這時你會來?莉姐呢,爲什麼來的不是莉姐,難道,莉姐她真的不願再見到我了嗎?她一定恨透了我,恨透了我這個負心負情的混蛋,一定是的。
我上鋪的那位兄弟,走到我面前,他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
“我記得我曾經對你說,如果有一天,我遇見了生命中的那個她,我要對她說出我所知道的最浪漫的話:
‘不能攬你入懷,我要手有何用;沒有你的空氣中,我又何須呼吸;活着不能和你在一起,那麼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當時他就坐在上鋪,看着天花板,傻傻的笑着。
“可惜,我沒能把握住那個機會,現在,我也永遠失去了向她訴說心聲的機會……”
但是你對我說這些又有何用?我幫不了你,我連我自己都幫不了啊……
他嘆了一口氣,我感受到,他這一聲嘆息中有多少的心酸,多少的無奈還有多少的淒涼。他手扶我的肩膀,露出一絲苦笑。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我看見他眼中閃爍着淚花,我也感到自己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我們向彼此做着最後的道別:
“保重,我的兄弟!”
我從夢中驚醒,這是?……天已經亮了,我躺在地板上,居然還沒有凍死,真是奇蹟了,看來老天還不想收我這個負心負情的混蛋。我想要起身,但感到渾身痠痛,頭暈目眩,我摸了摸自己的頭,我在發高燒。我勉強的從地上爬起,在沙發上坐下,回想起昨晚的夢。
“不能攬你入懷,我要手有何用;沒有你的空氣中,我又何須呼吸;活着不能和你在一起,那麼生命還有什麼意義?……”我在口中喃喃地重複着。
你說,你失去了說出這句話的機會,我又何嘗不是?然而可悲的是,是我自己親手葬送了這個機會。如果當日,我沒有進到那個廚房之中;如果,我沒有打開那道門;如果,我沒有買那個犀牛角;如果,我選擇相信莉姐……有太多的如果,可惜都被我錯過,結果就是我親手葬送了我的誓言,最珍視的感情,還有最心愛的女人。
不能攬你入懷,我要手有何用;沒有你的空氣中,我又何須呼吸;活着不能和你在一起,那麼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對啊,不能和莉姐在一起,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意義?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那麼,我爲什麼還要活着。
我摸到廚房,我有些不能視物。我找到一把水果刀,還記得這是我和莉姐一起外出買的。我顫抖地拿起刀,緩緩地割像我的手腕,切膚的劇痛深深地刺激着我身上每一條神經,但我卻在笑,也許我的面容扭曲,但我確確實實的在笑。
我緩緩地回到牀上躺下,放空我的手臂,任由鮮血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之上,就猶如當日那一聲又一聲催命的鐘聲,但是,我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與不安,反而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釋然,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擠出一絲淺淺的微笑,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在夜半更深的夜晚,我又蹲在路燈下,叼着煙,手裡擺弄着手機。一輛汽車從我身邊經過,又倒了回來,停在了我的面前,車門打開,我看見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緊接着下來一個盤着頭髮的女人,長的白皙細緻又有韻味,是莉姐,讓我魂牽夢縈的莉姐!她正站在我的面前微笑地看着我。
莉姐,莉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