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咖啡廳裡面,葉之謙和凌沫沫相對而坐。
葉之謙早就聽女兒說過凌沫沫還活着,可是他卻突然沒了見她的勇氣。
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她。
丈夫麼?前夫麼?仇人麼?
不敢見,卻還想見。
因爲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問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她還活着,爲什麼她會在顧旭龍身邊?
一直過了兩個多月,他才終於有勇氣把凌沫沫給約出來。
凌沫沫倒也沒有推辭,他聯繫她之後,她就同意出來和他見面了。
曾經的夫妻,經過了二十年之後,終於重逢,可是重逢的時候,卻是靜默無言。
兩個人都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一直到咖啡已經涼了,凌沫沫才擡起頭來,看着葉之謙,臉上露出一絲微微的笑容:“這些年,過得好嗎?”
葉之謙想說不好。
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他過得一點都不好。
可是,話說出口,卻變成了“還不錯”。
他想,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叫苦了吧。
“小晴很漂亮呢,而且性格也很好,這都是多虧了你吧,看來你把她教育得很好。”凌沫沫笑着說。
而且,葉晴雖然知道當年的事情,可是對她卻沒有一點排斥,這讓她很欣慰。
看來這麼多年,葉之謙根本就沒有給葉晴灌輸多少恨的思想。
但是她聽說了葉晴生病的時候,葉之謙曾經一度想要殺了宋情深,只不過是因爲葉寒墨的阻止,所以沒有成功。
這些,她也可以理解。
他一直以爲宋情深是二十年前她出軌之後留下來到底,自然會把對她的恨,轉嫁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我……”葉之謙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說道:“你,爲什麼會在顧旭龍身邊?還有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兩個問題一直在他的心裡盤旋很久了。
現在,他多麼希望能從凌沫沫口中聽到關於當年的事情的解釋啊,即便是過了二十年,對當年的事情,他仍然是無法釋懷。
如果凌沫沫說,當年的事情是一場誤會,那麼,他願意相信。
“你真的想知道?”凌沫沫看着他,十指漸漸收緊。
就因爲她曾經的驕傲和倔強,害得他們現在錯過了二十年。
甚至,她還想,如果她和葉之謙沒有分開的話,現在她的女兒宋情深,是不是就不會遭遇這樣的事情了?
難道,當年的錯誤,她還要一錯再錯下去麼?
“沫沫,告訴我。”葉之謙伸出一隻手來,覆在她的手背上,“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凌沫沫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疑心,當年一定是發生過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的心裡又恨又悔。
當年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直接就殺了凌沫沫。爲什麼他不好好地去調查一下?爲什麼不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再做決定?
凌沫沫深吸一口氣,在心裡掙扎良久,終於開口說道:“當年,我沒有背叛你。”
她輕輕地說着,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在葉之謙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說,她沒有背叛他……
葉之謙覺得自己似乎快要窒息了一般,望着凌沫沫,喉嚨裡像是堵着什麼東西,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是我,我……”凌沫沫的嘴脣哆嗦起來,眼圈兒也漸漸變紅。直到現在,她想起當年的那個晚上時,還是如同噩夢一般!
“到底怎麼了?”葉之謙問了這麼一句,注意到凌沫沫的樣子之後,他連忙又說:“沒關係……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吧。”
看到凌沫沫的這個樣子,他的心裡已經隱隱地有了答案。
現在,他真的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當年她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心裡一定很痛苦吧,可是他作爲她的丈夫,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而且還做出了那樣傷害她的事情!
葉之謙痛苦地握緊雙拳,眸子裡面滿是自責。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突然又浮現出沉沉的怒意。
“那個男人……”葉之謙深吸一口氣,才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那個男人,是誰!?”
他一定要把那個男人碎屍萬段!
那個男人是誰?
凌沫沫的眼前浮現出白烈的臉。
她可以說麼?她可以告訴葉之謙,當年強暴她的人,是白烈麼?
沉默了一會兒,凌沫沫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凌沫沫這樣說了,葉之謙也沒有懷疑。
“算了,事情都已經過了二十年,現在去追究那些事情,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凌沫沫勸道。
事情能變成現在這樣,她能和葉之謙冰釋前嫌,她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葉之謙點點頭,然後又擡眸看着她,聲音裡染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緊張:“既然這樣……沫沫,回到我身邊,好麼?”
聽到他的話,凌沫沫的眼眶不由得有一絲溼潤。
回到他身邊……聽起來,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只可惜,現在還不能……不可以……
凌沫沫垂下眼簾,脣角慢慢綻開一絲苦笑:“你知道麼?當年,是顧旭龍救了我,這二十年來,也是他一直在照顧我……雖然他對我們所有人都隱瞞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對我的恩情,不是這樣就可以抹殺的。”
葉之謙的情緒漸漸低沉下來。
他已經知道了凌沫沫想要說什麼。
“現在,他的女兒死了,如果我離開他的話,那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之謙,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之謙……
終於又聽到了,聽到她用那種溫柔的聲音喚他,這幅場景,曾經有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中啊。
葉之謙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突然有一種衝動,現在就狠狠地抱緊她,然後對她說,不要走,不要去別的男人身邊。
可是,他硬生生地壓下了自己的這股衝動。
凌沫沫的性子,倔強得要命。她認定的事情,就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一點,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見識過了。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因爲愛她啊……因爲愛她,所以不捨得逼她。
從咖啡廳裡出來,葉之謙說要送凌沫沫回去,被凌沫沫拒絕了。
她想一個人走走。
因爲她怕,如果再繼續面對着葉之謙,她會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她會不顧一切地回到葉之謙身邊。
這怎麼可以。
剛剛,她之所以沒有告訴葉之謙當年強暴她的人是白烈,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的。
按照葉之謙的性子,如果知道了那個人是白烈,那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和白烈拼命。
可是她知道,白烈是葉寒墨的好友,如果葉之謙要和白烈起衝突,葉寒墨勢必會夾在中間,兩邊爲難。
而且,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失去父親……雖然現在,宋情深還是下落不明,但是她相信,宋情深會回來的,一定會。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葉寒墨從文件中臺球哦,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下意識地看看手機,看上面有沒有什麼未接來電或者短信。
以前,如果他回家晚的話,宋情深都會給他發短信或打電話的。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葉寒墨垂眸,苦笑。
心裡那種空空蕩蕩的感覺,怎麼都填不滿。他曾經試圖用回憶來填補內心的空虛,但是越回憶從前那種甜美的時光,他的心裡就會越痛。
然後心裡就會越空。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葉寒墨身體一震,猛地拿起手機來,卻在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之後,神情又漸漸地暗淡下去。
不是,不是她。
過了一會兒,葉寒墨把電話接起:“喂?”
“喂,你還在公司?”
“嗯。”葉寒墨淡淡地應了一聲,“有什麼事麼?”
“你啊你,幹嘛要這麼冷淡?”白烈笑着說,“我買了些啤酒,在你公司附近的那個天橋上等你,過來吧。”
說完之後,白烈便掛斷了電話。
買了些酒?去天橋?
葉寒墨揉了揉太陽穴。
這個白烈,又在搞什麼鬼。
不過雖然不解,但是葉寒墨還是拿起外套,離開了公司。
開車來到那個天橋旁邊,葉寒墨看到,白烈果然是站在天橋那裡等他。
葉寒墨下了車,走過去。
“嘿,來啦。”白烈微笑着看他,葉寒墨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白烈腳邊放着一堆啤酒。
“怎麼,有什麼傷心事?所以讓我來陪你喝酒?”葉寒墨挑眉。
“哎呦,哪裡是我有什麼傷心事,我這還不都是爲了你?”白烈拉開一罐啤酒遞給他,“我知道,你最近爲了情深的事情,心裡一直都不好受。”
他沒有避諱,直接就這麼說了出來。
葉寒墨微怔,然後臉上就微微露出一絲苦笑:“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
“你們那麼相愛,現在她不知所蹤,你怎麼可能會好過?”白烈也給自己打開一罐啤酒,遞給他,“現在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