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深臉色驟變,眸色沉沉:“是我母親對不起你媽媽,你將當年的事情算在我頭上,我無話可說。”
可爲什麼要離開?讓他用一輩子補償她不好嗎?
這些天,他發瘋了一樣找她,擔心她遇到壞人,擔心她再也不回來。
“既然這樣,你就不該來找我。”安笒直直的看着他,幾天不見,他瘦了很多,她低低笑道,“也許我不該將事情怪在你頭上。”
霍庭深眼睛一亮,急切的看過去,可是不等他開口,就聽安笒問道:“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面對他母親和她媽媽,那麼慘烈的愛恨糾纏,她該怎麼辦?
“我補償你。”霍庭深語音艱澀,卻仍舊堅定的一字一頓道,“我們不應該爲上一輩的恩怨埋單。”
安笒抿抿嘴脣,她也無數次這樣勸自己,可到頭來還是不能過自己這一關,看到他就會想起木美辰對媽媽做的事情,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媽媽離開這個世界時的悲涼。
“你走吧。”她垂下眸子,手指絞着衣服上的流蘇,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輕快,“放過彼此,我們各自安好。”
她的心,爲什麼一直打顫,像是要將全身的血液都擠壓出去,呼吸一點點變得困難。
早就是嵌入骨頭裡、生命裡,靈魂裡的人,這樣硬生生的剝離出去,好疼。
“你說的是真的?”霍庭深一步上前,低頭看着他,“認真的嗎?”
安笒攥緊手指,指甲總是掐在同一個地方,已經疼的麻木,她擡起頭眯了眯眼睛,微微扯嘴角:“是,認真的。”
霍庭深忽然蹲下來,雙手捧住安笒的臉龐,看着她的眼睛:“你在說謊。”
“我沒有!”她急切的否定。
霍庭深的手指一點點摩挲她的臉頰,掌心是朝思暮想的溫度,語調出奇的沒溫柔:“你緊張的時候手指會絞在一起,睫毛也會眨的很快。”
“我……”她覺得難過。
“你笑的時候眼睛會發光,可是剛剛你沒有。”
安笒咬着嘴脣,別過頭,看遠處的白雲在眼中漸漸變得模糊,睫毛一顫,眼淚不小心落下來,順着臉頰滾進他掌心。
“別哭。”霍庭深輕嘆一聲,手指溫柔的擦去她的眼淚,低低道,“離開我,你會不會覺得不那麼難過?”
安笒咬着嘴脣,想要違心的點頭,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先砸下來,離開他,她覺得好難過。
可中間隔着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兒,又該怎麼在一起呢?
霍庭深伸手抱住安笒,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我給你時間,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讓我知道你在哪裡。”
“我……”
安笒覺得嗓子眼裡像是堵了一團溼漉漉的棉花,塞塞的喘不上氣。
“我不會打擾你,只想知道你過的好。”霍庭深鼻端的熱氣噴灑在安笒脖頸裡,驕傲如他,此刻的語氣卻帶了懇求,“別讓我沒有你的消息。”
安笒咬着嘴脣,感覺到脖子裡潮溼一片,心裡一驚,猛然擡頭,卻被霍庭深用力按住。
“別動。”他的聲音是不正常的沙啞。
安笒用力的把臉頰埋在他肩膀上,眼淚浸入他肩上,西裝外套溼漉漉一片。
爲什麼偏偏是他們?爲什麼?
上一秒她還歡喜的要做他的新娘,下一分鐘就被打入痛苦的深淵。
該怎麼辦?她一遍遍問自己。67.356
“我走了。”霍庭深緩緩道,做這樣一個決定幾乎要耗盡全部力氣。
他忽然鬆開她,轉身離開,挺拔的背影有些踉蹌。
“庭……”安笒站起來,快走兩步再也不能上前,伸出的胳膊慢慢落下來,她垂下眸子,眼淚一滴一滴砸在腳下的土地,“庭深……對不起。”
風吹動頭髮,藍色的天空被凌亂的髮絲切割的支離破碎,她眼睜睜看着黑色的汽車越來越遠,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最後小黑點也徹底消失不見。
“擦擦吧。”林希瑞遞了紙巾過來,他蹲下來,看着安笒紅腫的眼睛,幽幽道,“既然喜歡,爲什麼不跟他走?”
安笒沒有接他的紙巾,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轉身回了房間,靠在門板上慢慢滑落下來,蹲坐在地板上。
她雙手捂住臉頰,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
“庭深、庭深……”她哭的好難受,“對不起……”
風吹着印着向日葵的窗簾,陽光從縫隙中滲透進來,在木質地板上形成一個個不規則的光斑。
安笒從午後一直坐到太陽西沉,一動不動,像是一座雕像。
很多年之後,想起那個哭泣的下午,她還是會覺得痛徹心扉。
雖然霍念未百般不願意,安笒還是讓慕天翼帶他回去,不過答應他放假的時候可以來找她。
那天下午,一架飛機劃破了美國的雲朵,回到了a市。
霍庭深走了,安笒也沒了搬家的必要,就一直在這個農場住了下來,農場主一家十分和善,常常給她送來新鮮的瓜果蔬菜。
a市,霍庭深的辦公室。
“庭深,你和小笒……真的分手了?”霍婉柔一臉擔心。
她清楚霍庭深對安笒的感情,而且兩個人明明相愛,就這樣分開,太可惜了。
霍庭深一目十行的瀏覽桌上的文件:“霍氏集團的新項目,我這邊會給予最大優惠,姑姑你放手做就是。”
見他不願意談及安笒的事情,霍婉柔嘆了口氣,將話題扯回到工作上:“吳越最近小動作不斷,而且他對安氏集團的事情好像很上心。”
“不用理會。”霍庭深表情淡漠,他抽出桌上一份文件遞給霍婉柔,“安氏溫泉酒店附近發現稀有金屬,如果文件正式批下來,國家會給予一筆補償。”
“吳越看上那筆錢?”霍婉柔皺眉,但是很快搖頭,“他不至於……”
依照天域集團的實力,吳越沒必要爲一筆補償款這樣大動心思。
“據可靠消息,除了經濟補償,還有一塊地皮,位置在這裡。”霍庭深手指點在文件上某處,“這樣一來,霍氏集團主要工業園區就被夾在了天域集團和這塊地皮之間。”
霍婉柔皺緊眉頭:“我明白了。”
如果吳越拿到那塊地皮,下一步一定是想辦法吞噬掉霍氏集團的工業園區。
“這個人,所圖不小。”霍庭深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天域集團,吳越靠在黑色的老闆椅上,眯了眯眼睛:“阿四,還沒有她的消息?”
“老闆,咱們的派去的人都被攔了回來。”阿四一臉爲難,“應該是霍庭深在暗中做的。”
吳越眯了眯眼睛,越是阻攔,他越是不會放棄。
“給安老爺子打電話,我要去拜訪他。”
一年的時間飛逝而過,霍庭深看着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手裡撥弄着一隻小巧鈴鐺,馬上就是聖誕節,今天的美國一定很熱鬧。
這麼久以來,他和安笒沒有任何聯繫,卻清楚的知道她的每一件事情,知道她揹着包去徒步旅行,看了加拿大的楓葉、去滑雪。
“小笒,你還好嗎?”他擡起手,在虛空中描繪她的樣子,有沒有想他?
慕天翼推門進來的時候,霍庭深手指落下來:“東西在那邊,帶給她。”
“真的不一起去嗎?”慕天翼皺眉,他不知道霍庭深和安笒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總覺得兩人之間怪怪的。
他去美國,霍庭深會託他給安笒帶東西,安笒看到那些東西,不拒絕不多問,不過顯然知道是霍庭深送來的。
“你去吧,不要耽誤念未開學。”霍庭深淡淡道。
慕天翼皺眉:“你們……”
“就這樣。”他已經拿了一份文件開始看。
這一年,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公司的業績翻了幾倍不止,將原本和h&c不相上下的天域集團遠遠甩在了身後。
聽到慕天翼拿着東西離開,他放下手裡的簽字筆,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今天下雪了,他格外的想她。
趕在聖誕節前一天,慕天翼帶着慕天翼以及大包小包的禮物到了美國。
兩人進門的時候,安笒和陳瀾正坐在壁爐前說話,兩歲的火火穿着紅豔豔的聖誕裝,糯米糰子一樣在地毯上跑來跑去。
“來了。”安笒站起身,牽了霍念未的手,“媽咪給你準備了禮物。”
幾個月不見,念未又長高了。
“媽咪,我好想你。”霍念未親親熱熱的抱住安笒的胳膊,小狗一樣蹭來蹭去,指着小山一樣的禮物,“這些都是我和爹地親自挑的。”
安笒眼神了閃了閃,帶着他上樓,將客廳留給慕天翼和陳瀾母女。
“這次待幾天?”陳瀾平靜的問道,好像對方不過是個老朋友。
慕天翼不動聲色的將火火攬進懷裡:“一週之後回去。”
“媽咪,這是爹地送你的禮物。”霍念未在行李箱裡翻了好一會兒,捧着一個天藍色的盒子到安笒面前,仰着臉等表揚,“我和爹地一起買的哦。”
安笒抹了摸霍念未的頭髮,伸手接了盒子打開,深藍色的天鵝絨上靜靜的躺着一條銀色珠子手串,精緻明亮,戴在手腕上,襯的安笒肌膚如玉。
“謝謝念未。”她彎腰親了親兒子的臉頰。
霍念未搖搖頭,一本正經的糾正:“應該謝謝爹地。”
安笒抿抿嘴脣,眼睛看向玻璃上貼着的六角雪花,臉上表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