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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定山渾身一僵,驀然停住了腳步。
姜遠和薛靈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一道精純的劍意驟然飈飛而來,瞬間在院中炸開。
剎那間,一道寒光拂過,整個院子裡彷彿從草木豐茂的庭院變成了遠古戰場,染血的紅纓槍斜插在殘垣斷壁之中,鮮血在地上瀰漫,點點灰燼飄散空中。
蕭煞的冷意瀰漫在空氣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情不自禁的脊背發寒。
下一刻,劍意一斂,一個人影驟然出現在了院落正中央的木棉花樹下。
這人影一身蟒袍,負手而立,五官棱角分明,整個人的氣質蕭煞而冷冽,帶着股沙場武將特有的鐵血煞氣。
哪怕渾身上下氣息盡斂,也沒有人會把他當成弱者。
這個人,這張臉,竟是跟姜定山有三四分相似。
“忠武侯!”
院中當下就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一聲,就像是觸發了某種開關,院中的衆人當即如夢初醒,連忙擡手斂袖朝來人行禮:“見過侯爺。”
那些從屬於忠武侯府的管家僕從更是瞬間齊刷刷跪了下去,神色恭敬無比:“參見家主。”
就連姜志姚,也恭敬地低下頭退到了一邊。
幾乎是一瞬間,院子裡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哪怕是出身貴胄的世家子弟,哪怕是已經有着天人境實力的邱子明,在這人面前,也生不出絲毫傲氣,反倒乖順得像是孫子一樣。
姜斌也不在意,隨意擺了擺手,便讓他們起來了。
院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姜斌擡頭看向門口。
姜定山沒有回頭。
雖然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他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仍舊直挺挺地站着,揹着手,絲毫沒有轉身的趨勢。
陽光下,他的背影像是被鍍上了一層光暈,愈發顯得決絕,孤傲。
姜斌虎目微眯,神情莫測:“老三,身爲姜氏子嗣,既然平安回來了,理當歸家。不要任性。”
他的聲音平靜而淡定,就好像真的是在勸一個任性不肯回家的小孩一樣。
姜定山眸光一顫,那雙與姜斌相似的虎目中瞬間泛起了驚濤駭浪。
在經歷過那麼多事之後,他怎麼還能如此若無其事地讓他回家?!他憑什麼以爲,自己還會認他這個父親?!
他一聲不吭,攏在袖中的手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攥緊,就連挺直的脊背,都微不可查地有些顫抖。
姜遠無聲地握住了父親的手腕。
溫暖的氣息透過手腕傳到姜定山身上,姜定山心神一顫,顫抖的脊背忽然間就安定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緩緩轉身。
轉身的那一刻,無比艱難,然而,在轉過來之後,一切,卻反倒變得輕鬆了許多。
看着那張時隔二十年,再次近距離看到的臉,他心裡翻滾的情緒忽然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滿心的瘡痍。
以及,化不開的悲涼。
“父親……”
薛靈一臉擔憂地看着他,心裡有些糾結,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姜遠無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既然父親已經下了決心,他們這些做兒女的,就只要支持就夠了。
冷眼掃了姜斌一眼,姜遠帶着薛靈退到了姜定山身後,束手默默不語,再次充當了背景板的角色。
姜定山定了定神,感動地朝姜遠和薛靈兩人點了點頭,隨即廣袖一斂,猛地朝姜斌俯身一禮,而後跪地稽首,朝姜斌磕了個頭:“不孝兒姜定山,拜見父親。”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但您的要求,請恕孩兒不能從命。”
姜斌一頓,隨即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不回家?”
“是。”
姜定山額頭緊貼手背,姿態恭敬,卻又堅定不移,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姜斌又是一頓,眉心皺得更緊,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不回家也沒關係。什麼時候去兵部報道?赤瞳軍裡有好幾個空缺,你可以從伍長做起,憑你的實力應該很快就能憑軍功晉級。”
姜定山沉默半晌,依舊沒有擡頭,只是說道:“抱歉。”
姜斌的聲音頓時沉了下來:“你在怨我?”
“不敢。”
姜定山依舊一動不動。
姜斌的聲音終於帶了點怒氣:“回來卻不歸家,也不拜見族中長輩,甚至不入兵部,你想幹什麼?分家嗎?”
姜斌這話可以說是說得極重了。
姜定山不動,也不說話。
院中頓時陷入了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在場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就連看熱鬧的衆人都噤若寒蟬,總覺得自己正在看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過了好半晌,姜斌沉鬱的臉色才緩了緩,冷聲道:“問你話呢。說話!”
姜定山沉默半晌,淡淡道:“如果父親願意,孩兒求之不得。”
“混賬!”
姜斌眉目一冷,渾身氣勢終於失控爆發。
瞬時間,整個院落都像是陷入了寒冰煉獄一般,冰冷的寒意刺得人渾身打顫,手腳發麻,幾乎站立不穩。
就連已經天人境的邱子明都差點給跪了,那些修爲本就很差的僕役管家更是支撐不住,猛地軟倒在地,被嚇得渾身直打哆嗦。
姜定山卻依舊一動不動,就像是沒感覺到姜斌的怒意一般。
就連姜定山身後的姜遠和薛靈,都低垂着頭紋絲不動,半點都沒有驚慌失措。
看着姜定山那油鹽不進的樣子,姜斌不怒反笑,一雙虎目眸光凌厲,就像是一隻嗜血的猛虎,擇人慾噬。
“好!很好!拿了個文武法會的魁首,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不想回家,不想去兵部,可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承受得起這後果!”
說着,他袖擺一振,轉身就想離開。
“父親。”
姜定山的聲音驀然響起。
姜斌腳步一頓,冷然回眸。
姜定山緩緩擡起頭,那雙與姜斌相似的虎目之中思緒翻滾,彷彿有驚濤駭浪醞釀其中,然而,他的聲音卻不緊不慢,平靜到讓人心驚。“二十年前靈璇秘境,姜定北誣陷我奪得了極品靈藥萬年石乳,令我被數十個天人境修士追殺,最後我雖逃得一命,卻也因此身受重傷,不得不退出秘境,回家休養。這是我一着不慎中了計,我無話可說。
”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