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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澡，換過衣服，又吃了一頓相當豐盛的早點，時間就已經到了辰時。
坐在臨窗的椅子上，姜遠端着杯茶水，一邊慢悠悠地品着茶，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晨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日益成熟的眉眼勾勒得越發清晰。
“父親只告訴我你要來，具體的事情什麼都沒說。”姜靈雙手搭在小圓桌上，神情嚴肅中透着幾分好奇，“小遠，你有什麼打算？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
“還真有。”姜遠放下茶盞，笑看了姐姐一眼，“幫我發帖吧~以姜氏的名義，向荊楚，華陽，劉氏三家工坊下戰帖。”
“戰帖？！”姜靈驀地瞪圓了眼睛，驚訝莫名，“你是說，你要主動上門找他們鬥器嗎？”
“雖然不是鬥器，但也差不多了~”
姜遠神色平靜地撇着茶沫，態度就像是在閒話家常一樣。
“戰帖上你就這麼寫……”他隨手敲了敲桌面，一邊想一邊說道，“姜氏欲申請乙級工坊，需要兩家以上乙級煉器工坊的薦書，因此特邀一戰。若姜氏贏了，便借他們筆墨一用。”
“原來如此。一箭雙鵰，正好把薦書的問題也一併解決了~”
姜靈恍然，眼中的驚訝之色稍散，隨即話鋒一轉，略帶着幾分疑慮道：“不過，那三家都是老牌的乙級工坊，中級煉器師的數量不少，劉氏甚至還有一位準高級煉器師，資本雄厚。你有幾分把握？”
“十成不敢說，九成以上總是有的。”姜遠微微一笑，低頭抿了口茶。
事實上，只要是煉器，他的把握基本可以說有十成，不過，這種話，說出來肯定不會有人信就是了，還是稍微含蓄一點比較好~
不過，大概也就姜遠自己會覺得這是含蓄。對於別人來說，九成以上的機率，已經高得恐怖了~
姜靈聞言，眼神頓時亮了起來：“那就好！要不是之前任會長暗中給我遞消息，我都不知道居然是他們在暗中搗鬼！這一次，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忍不住掠過一抹慍色，神色明顯有些懊惱。
“在這南煌城裡，有能力把姜氏逼到這種程度地，就只有他們三家聯手。否則，那些散修不會這麼給面子。”
姜遠說得一針見血。
“不過，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符文扣帶來的實力加成是實打實的，再過一陣，就算我們不出手，局面也肯定會失控。”
“我也知道。但要就這麼幹等着，實在太憋屈了！”姜靈蹙着眉，明顯還在爲之前的情況鬱悶。
姜遠失笑，乾脆也不再勸，轉而說道：“下戰帖的事情就交給姐姐了，具體的你看着辦就行。我先去街上轉轉，爲明天的拍賣會做一點準備。”
說着，他就站了起來，掀開門簾向外走去。
姜靈見狀，連忙站了起來，揚高了聲音說道：“你身上沒錢，出門別忘了把吳叔帶上~”
“知道了~”
姜遠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
一陣穿堂風從走廊吹過，掀起他寬大的袖擺，讓他本就沉穩的步伐更添了幾分從容。
看着姜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姜靈收回目光，猛地攥緊了拳頭。
“青娘，準備筆墨，我要下，戰，帖！”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她牙關緊咬，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那雙向來有神的杏眸緩緩眯起，眼底有陣陣寒光閃過。
……
踏着寬闊的青石板路，姜遠單手負在身後，身形放鬆地閒逛着。
秋風打着旋從街道上飛旋而過，仿若調皮的孩子一般，將他頰邊的幾縷髮絲悄悄撩起，又順着寬大的袖擺鑽進鑽出，攪得他一身袍服如波浪般起伏。
在他身後不遠處，李峻峰和吳叔帶着幾個戰修小廝亦步亦趨地跟着。
他們如今的位置，就在姜記不遠處。這裡是南煌城的主街道，也是南煌城最熱鬧的一條街道。
姜遠緩緩踱着步子，眼神漫不經心地四下逡巡。
不遠處，兩個身穿戰鎧，一身煞氣的戰修正匆匆走過，一邊走，還一邊在低聲爭辯着什麼。旁邊的茶館裡，一個身穿長袍的法修正悠閒地喝着茶，眼神時不時從街道上掃過，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街道對面，一個身穿綠袍的修士緩步走過，腰間的靈植師令牌隨着步伐緩緩晃動，意態悠閒。
混雜在往來的人羣之中，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中，這些人，看起來頗爲顯眼，卻又十分自然，彷彿這條街生來便是如此。
年年歲歲，每時每刻，這條街上來往的人都各不相同，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卻又是那麼的相似。即便隔了一世，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看着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羣，姜遠那雙素來淡漠的狹長眼眸中，漸漸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失神。
不比遠觀時單純的感懷，眼前這些鮮活的生活畫面，彷彿一幀幀記憶中的剪影，透過時光的縫隙穿梭而來，帶給他一種與衆不同的特殊感悟。
這一刻，時光似乎在他面前揭開了神秘的一角。
這種感覺，就像是透過時間長河，洞悉了過去和未來。姜遠眼前，一幅幅的畫面仿如走馬觀花般交錯呈現，隨即漸漸消散，化爲一縷一閃即逝的感悟憑空消散。
姜遠下意識地停了腳步，閉上眼睛，企圖抓住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半晌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遺憾。
有點可惜了~
時間法則可是所有法則之中最深奧難測的法則，要是能有哪怕一絲半點的領悟，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收穫。
可惜，他現在的實力雖然有所增強，但距離能感悟時光的境界還差得遠，就算機會就在眼前，也還是抓不住。
不過，重生歸來，以後類似的情況恐怕還會很多，倒也不用擔心沒有機會~
姜遠遺憾了一會，就不再糾結了。實力不夠，想這麼多根本沒有意義~
李峻峰側着身，以守護的姿態站在姜遠身邊，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羣跟姜遠隔開，沉肅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雖然明知道以姜遠的實力並不需要他的保護，但他依舊做的一絲不苟，對姜遠忽然停下腳步的行爲也沒有絲毫異議。
吳叔袖手站在另一側，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的表情。
他只是一個沒有修爲的普通人，搞不懂修士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悟啊頓悟啊什麼的，不過，在這種時候，他直覺地保持了沉默，沒敢做出任何打攪的行爲。
他甚至還約束了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廝，免得他們打攪到姜遠。
回過神來的姜遠，注意到這一幕，心裡倒是微微一暖，嘴角下意識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
溫暖的陽光灑落，衣緣上些微的流光閃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都多了幾分暖意。
“吳叔，我們帶了多少錢出來？”姜遠側身看向身後的吳叔。
靜下心來，他終於想起了這次出門的主要目的。
他這次出門，可不是爲了懷念上輩子的南煌城，而是想設法給自己弄一筆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父親幾乎把所有賺來的錢都用來收購材料了，姜氏現在能拿出的錢恐怕非常有限，就算到了拍賣會上，看到需要的材料，也未必有足夠的財力買下。
籌錢勢在必行。
“一共五千金銖。小姐把儲物戒暫時借給我了。”吳叔彎下腰，態度非常恭敬。
“五千金銖麼……”
姜遠眼神微眯，眼底思緒浮動，片刻之後，忽然笑了。
“夠了~走吧，跟我去一個地方。”
說着，他便轉身往前走去，廣袖在輕風的吹拂下劃出一道飛揚的弧度。
順着小巷三拐兩轉，不知不覺，周圍的人流量越來越少，就連嘈雜的聲響也慢慢遠離，一點點變得冷清了起來。
不多時，一條清冷的街面就出現在姜遠一行人面前。
比起主街道上鋪面的整齊富麗，這裡的鋪面高矮錯落，看起來參差不齊，就連裝飾也素淨很多。
每家鋪面的匾額下，都懸掛着一盞符文宮燈，即便在陽光燦爛的白天，依舊散發着幽幽光芒。宮燈四角上，銀色的流蘇仿若星光般垂掛而下，在輕風中緩緩搖曳。
一看這場面，姜遠就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說實話，現在的他，對南煌城其實說不上有多熟悉。畢竟，經過了八百五十年的時間，大多數不重要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一片，就算剛纔想起了一些，更多的卻還是陌生。
南煌城作爲一座普通人和修行者大量雜居的城市，很大程度上受到普通人的影響。不比修行界的節奏緩慢，普通人的生活節奏非常快，往往幾十年過去，風土流行就已經截然不同。
這一點，從街道兩旁的店鋪上，以及行人身上的配飾等細節上就能明顯看出來。
好在，南煌城裡畢竟是修士佔據了主導地位，就算風土流行再怎麼變化，基本格局卻沒什麼改變，姜遠循着記憶中的輪廓，還是把地方找了出來。
“這裡是……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