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阿竹也聽說了秦王妃去枯潭寺迎了一尊觀音回秦王府供拜的事情,而且還是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當聽到秦王妃爲求子,每天早中晚三支香供拜觀音的事情時,阿竹也是醉了,心說對着觀音求子無可厚非,但是不需要男人出只精子就能懷上麼?秦王妃……看起來不像這麼天真不靠譜的人啊?

接下來的事情確實證明了阿竹的想法,秦王妃並不是天真的人。

阿竹還聽說了秦王當時正在吏部,當得知這件事情時,當場黑了臉,甩袖便回了秦王府。至於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便無人得知了,只是聽說了秦王受傷了,請了兩天假沒見人。而不知打哪又傳出淑妃不滿秦王妃嫁入皇家三年無子,所以苦逼的秦王妃便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佛祖身上了。

這消息一傳出去,秦王妃頓時成爲京中所有人同情的對象,連秦王受傷的事情也掩蓋過去了。孩子一事,確實要講究緣份的,秦王妃作人媳婦,也不是不想生,所以才急病亂投醫去請觀音回府來供拜。這種事情很多官家女眷都做過,沒什麼特別的,秦王反應這麼大,就讓人覺得有貓膩了。

特別是秦王受傷的翌日,淑妃便十萬火急地將秦王妃叫進了宮,並且將秦王側妃馮氏也叫了進去,等過了幾天,秦王府又多了個沈側妃,這事情更讓人對秦王妃無比同情。秦王雖然府裡又添了個美人,但京中的女眷們都暗暗地譴責他,同情起秦王妃來。於是秦王妃這幾年的形象直接一變,從個沒有丁點女子美德的悍女一躍成了讓人同情的對象。

秦王府又添了位沈側妃,秦王妃傷心麼?

阿竹在宮裡遇到秦王妃,發現她依然如往常般,身姿筆挺,行動如風,眉宇開闊,無丁點的怨婦之氣,仍是英姿颯爽得讓人羨慕。左看右看,秦王妃似乎都沒有丁點的傷心,反而有些無所謂。

這讓阿竹有些驚奇,大凡世間女子,都不會希望丈夫身邊有太多女人,特別是小妾這種會爭寵會掠奪正妻利益的存在,正妻要寬容大量、不爭風吃醋什麼的,都是扯淡。秦王妃怎麼看得如此開?

阿竹進宮給婆婆請安時,安貴妃極有興致地當着她的面全面冷嘲熱諷永全宮,還說道:“還以爲請尊觀音回府就能懷上了麼?都三年了,估計也是個不能下蛋的,真可憐。”

安貴妃表示,看到淑妃丟臉,她就開心了。

阿竹對秦王妃其實挺有好感的,雖然秦王妃嘴皮子偶爾是得罪人了點兒,但卻沒什麼壞心思,即便這事情鬧出了個笑話,但也不影響她活得更滋潤的事實,簡直是女人理想的生活方式,並不需要仰仗着男人的臉色過活,聽說連秦王都拿秦王妃沒辦法,誰讓秦王妃手頭上功夫厲害不說,背景也同樣厲害,秦王不敢讓自己王妃太沒臉。

阿竹特羨慕那種能在男人面前挺直背脊說話的女人,一個不高興,還能反攻回去,渣男也被抽成狗什麼的,而且這位妹子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蠻橫之人。

於是總結起來,秦王妃簡直就是她的女神。

所以,阿竹對自己的女神十分關注,不過不能讓人知道她有這種逗比的想法,她都是暗搓搓的關注,索性秦王妃和她也少有交集,所以沒有人發現她這點小心思。

真的沒有人發現麼?

“中秋節有宮宴,屆時宮宴結束後,若是時間早,帶你去遊河看花燈,可好?”

當阿竹的男神這麼問她時,她頓時喜形於色。哎呀,中秋宮宴,依秦王和端王排行,所以桌子也是接近的,到時候她左邊坐着男神,右邊坐着女神,不要太幸福。

幸福來得太突然,阿竹簡直太高興了,撲過去摟住男神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

陸禹順勢將她抱起,寬大的裙襬在半空中飛揚,嚇得她雙手攀住他的肩膀,等驚嚇過後,便是一陣歡快的笑聲。候在屋外的鑽石和甲五等人相視一笑,主子們感情好,下人才不會遭罪。

陸禹將她轉了幾個圈,然後順勢將她壓到榻上,捏了捏她的臉蛋,神色高深莫測,“本王最近發現,你似乎只要有什麼聚會便挺高興的,每次進宮給母后和母妃請安也很精神,爲什麼呢?”

當然是因爲這樣能遇到她的女神啦!即便沒交集,看兩眼她颯爽的英姿,她也挺高興的。人生總要有個追求愛好嘛!

阿竹驚訝他的敏銳,眼睛都瞪圓了,等反應過來自己的表情漏餡了,想要補救已經來不及,被他捏着下巴,惡狠狠地盯着,盯得她心臟都有些負荷不住。男神雖然顏值高,但是這般冷冰冰盯人時,太兇厲了,她受不住啊。

“沒、沒什麼,因爲夏天就要結束了,天氣轉涼,臣妾感覺到很高興,覺得在外頭也不那麼辛苦了。況且參加聚會可以放鬆放鬆,挺好的。禹哥哥,難道你不喜歡我孝順母后她們麼?”最後一句,問得怯生生的,滿臉無辜,心裡卻爲自己的演技點個贊。

陸禹將她從頭審視到尾,對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道:“好像自從秦王妃從枯潭寺迎了尊觀音回來供拜,你就有些不對勁兒……莫不是你也想要生個孩子?”

“……”男神你的腦洞也挺可以的啊!

阿竹發現他自動給自己解釋了,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沒人知道她逗比的內心想法真是太好了。不然被人發現……總感覺有些不妙。

見阿竹垂下眼睛不說話,陸禹斂去臉上的神色,將她擁進懷裡,低頭蹭了蹭她的臉道:“你還小,再過兩年吧。乖,聽話。”

每次聽到那個“乖”字,阿竹沒蛋也疼,總覺得他將自己當孩子般看待。她是發育慢了點兒,但心理年齡可不小了。想了想,便道:“母妃最近也在催了,聽她的語氣,似乎是希望咱們能趕在秦王妃之前生個孩子。”

陸禹聽罷,着實愣了下。秦王成親三年有餘,除了側妃馮氏生了個庶長女,便無其他子嗣了,所以秦王急切的話並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母妃原來會這般急。

“沒事,改日本王會和母妃去說。”陸禹親親她的臉頰安撫道。

阿竹吃驚地看着他,遲疑道:“母妃會不會惱你?”而且作母親的估計不會樂意見到兒子太過寵兒媳婦吧?天下的婆婆的心理其實挺奇怪的,她們見不得兒子和兒媳婦太好,但是若是旁人欺負自己兒媳婦,又會憤怒得馬上維護反擊。

陸禹微微一笑,“母妃要是惱我早就惱了,放心吧。”

阿竹見他笑得自信,雖然有些忐忑,不過他從未說過大話騙她,也忍不住相信他。而且,他話裡的意思也讓她明白,他此舉不僅是爲她身子着想,似乎沒有因爲她現在不能生,而納側妃的念頭。如此一想,不禁心花怒放,直接撲了過去,再一次踢倒了榻上的矮几。

陸禹說到做到,也不知道他去和安貴妃說了什麼,等阿竹再進宮去給安貴妃請安時,安貴妃明顯有些氣怒,但卻也不再提她肚子的事情,反而像是和自己生悶氣一般,連說淑妃的八卦也懶了,直接將她打發走了。

阿竹摸不着頭腦,回去問陸禹,他只是笑了笑,說道:“母妃是個明理之人,你只要讓她明理就行了。”

看着他溫文爾雅的笑容,阿竹不知爲何,心裡打了個冷顫,突然想給宮裡的安貴妃點蠟。

生出一個自己控制不了、反而要被他控制的兒子,作母親的也很心塞吧?

雖然安貴妃很心塞,但是這種自己佔便宜的事情不佔白不佔,阿竹即便同情安貴妃,也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去安慰安貴妃,只能由安貴妃去找淑妃、惠妃等刷存在感,看她們不快活讓她自己快活一下了。

阿竹嫁入皇家四個多月,看的事情多了,突然也有些明白了宮裡這些女人的日常。

總的來說,皇后的位置不可悍動。這其中除了皇后有手段外,也因爲她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堅持如一換來的,即便無子,卻連太后也挑不出她丁點毛病,可見皇后隱忍這般多年也不是白忍的。

皇后之下,便是安貴妃了。這位是個愛折騰的,又沒什麼腦子,而且十分愛面子愛刷存在感,喜歡和其他的女人攀比,忙着和四妃鬥個不停,其樂無窮。

宮裡的女人似乎都有兩種模式,年輕的時候比帝寵,等老了的時候,皇帝那根老黃瓜已經不吸引她們了,比的是兒子及地位。

皇后、安貴妃、四妃等這些在妃位以上的妃嬪都是幾十年這般熬過來的,只要她們不犯蠢,估計這地位便不會變,也不怕有人拉她們下來,那些鮮嫩的宮妃,她們也懶得理會了,皇帝愛寵哪個便寵誰,她們只要看好自己的兒子便行了。

所以,安貴妃特別地愛找四妃的碴來證明自己,刷刷存在感。等她被四妃忍無可忍地聯合起來下絆子時,發現事情要糟糕了,安貴妃馬上去朝皇后求助,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將她保下來。於是這麼多年來,便形成了這種模式,四妃聯手也沒辦法將安貴妃拉下貴妃之位,還讓她好好地呆在上頭,真是說不出的難受氣悶。

或許,這其中還有深宮生活太過於無奈枯燥,女人求的不是帝寵地位後,便是那份自在了。皇后、貴妃和四妃之間的相處,一時間在阿竹看來真是微妙又神奇,讓她大開了眼界。

中秋宮宴很快便到了。

承平帝在瓊林苑設宴,除了宮妃皇室外,還有滿朝文武百官,整個宴會極其盛大。

這是阿竹嫁入皇室參加的第一個宮中宴會,差點將她這土包了鎮住了。而讓她高興的是,果然秦王和端王的位置是並排在一起的,她左邊坐着女神、右邊坐着男神,雖然女神的位置離得遠了點兒,仍是讓她心情說不出的舒爽。

秦王妃朝阿竹頷首致意,兩人見面都是在公共場合,明面上的禮節都做得十足,看起來矜持又得體,彷彿就如同尋常的妯娌般。所以秦王妃不知道阿竹在暗搓搓地視她爲女神,而阿竹也不知道,秦王妃羨慕着阿竹的天生麗質,嬌小玲瓏、氣質弱柳如風般,真是個可人兒。

中秋宮宴,除了太后依然養病不能出席外,宮裡的妃嬪都出席了,還有皇室和宗室之人,文武百官及一些排得上號的宗室,人數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宴會開始時,承平帝先是舉杯說些以酒敬衆臣的話,而下方諸人也忙舉起酒杯感謝皇上的仁慈之類的,互相恭維一翻兼敬酒後,宴會終於開始了,宮中樂師及舞姬載歌載舞,周圍燈火輝煌,好一派歌舞昇平之景。

酒過三巡後,承平帝突然拍拍手掌,音樂停奏,舞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皆盯着承平帝,想看看他要做什麼。

承平帝也沒幹嘛,只是先說了下他繼承大統三十餘載的感觸,然後又言皇子們皆長大了,他也老了之類的,聽得在場的心臟都跳了起來,心絃被狠狠地拉扯着。

最近內閣輔臣聯名建議皇帝策立太子,不過每回摺子都被皇帝留中不發,讓人越發的猜測不透他的意思。現在他突然說這種,難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人選,現在要公佈了麼?想罷,衆人在擺着一副傾聽狀時,還要用眼角餘光看着席位上的諸位皇子,想看看他們未來的老闆會是哪位皇子。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承平帝發完感言,便不再多說了,彷彿人已經有了醉意,單手拄着額頭,乾清宮內侍總管王德偉躬着身子上前,小聲地喚了聲陛下。

“皇上可是醉了?”

安靜的現場,唯有作爲大夏國母的皇后出聲道。

承平帝彷彿如夢初醒,放開了手,眯着眼睛看向下方衆人,然後道:“朕欲封十一皇子爲代王,諸卿意下如何?”

“……”

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心裡頓時被一種疼蛋之感襲中,或許此時所有人心裡都在瘋狂刷屏:褲子都脫了,您就讓我們看這個?什麼代王?一個黃口小兒封作代王?你不是拿咱們取樂麼?

皇后的神色十分平靜,安貴妃卻是不可思議地看着皇帝,滿臉受傷,有兒子的四妃也極爲震驚。

而下方,所有皇子也同樣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覺得他們都被自己皇父糊了一臉血,特麼的讓人想要狂暴。

秦王僵硬的目光轉了轉,轉到了被宮女抱着的十一皇子身上,那位才五歲的小弟弟滿臉無辜茫然,顯然他的年紀還不足以讓他明白“代王”的涵義,慢慢地,他的目光變了,兇狠而嗜血,額角青筋畢露。

就在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要出席叫“父皇”時,秦王妃一個手肘過去,秦王只覺得胃酸都出來了,疼得他躬起了腰,惡狠狠地瞪着自己王妃。

阿竹本來也在呆滯,但眼角餘光瞄到秦王妃的動作時,看到秦王疼得臉孔扭曲,她也覺得有些疼,然後又下意識望向陸禹。只見萬千燈籠及火把聚成的光線下,他的臉龐光潔而柔和,神色甚至未有多大變化,唯有那雙眼睛有些晦澀,然後慢慢地恢復了清冷。

阿竹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拽住他的袖子,然後被他反手握住,那力道甚至讓她覺得生疼,明白他此時的心情也是不好受的。

好了,今天承平帝突然來這麼一遭,確實嚇着了滿朝文武百官及勳貴,衆人心裡都在狂刷着屏:皇上您特麼地來刷臣呢?還是刷臣呢?還是刷臣呢?

而承平帝確實就是這麼任性,發表了震撼宣言後,讓人將十一皇子抱了過來,在文武百官面前上演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天倫之樂。估計在場唯一欣喜的便是十一皇子的生母——婉嬪,還有和婉嬪孃家之人了。

中秋宮宴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阿竹仍在消化着這件事情中,難免有些心不在蔫。而和她一樣心不在蔫的大有人在,就算看到她這種狀態,也未有人會理會,反而覺得是應該的,畢竟這個中秋宮宴,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王爺,你走錯方向了。”

阿竹聽到這道平靜的女聲,下意識地擡頭望去,便見到她的女神輕飄飄地就將魂不守舍的秦王拽了過來,路過他們時,還十分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對阿竹道:“十弟妹,聽說端王府的園子極美麗,正好到了秋天,天氣也比較涼爽了,真想過去看看呢。”

這是秦王妃第一次提出想要來端王府拜訪,阿竹表情有些愣,然後抿脣一笑,溫和地應了。

秦王妃也回了一笑,便拽着秦王離開了。

等秦王夫妻離開,阿竹擡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發現他正好也低首看自己,發現她的視線,他手手指便在她脖頸之處輕輕地撫弄了下,牽着她的手出宮了。

這個夜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