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公寓裡的監控探頭熟悉的人,就是想要讓監控照到自己在郭品驥家的信箱前動手腳的樣子,好讓看到監控的人誤以爲她是梅顏,進而讓人判斷梅顏是自殺!
那梅顏爲什麼會到郭品驥所在的公寓中來?
對了,梅顏似乎兼職了珠寶店的員工……
難道……
郭品驥訂項鍊的那家珠寶店,恰好就是梅顏工作的那家?
梅顏去郭品驥所在的公寓,其實就是作爲珠寶店員工,去給郭品驥送訂好的項鍊嗎?
那麼,郭品驥知道這件事嗎?看樣子不像啊,他把項鍊送給梅顏的時候,還刻意點了店裡最貴的點心,神神秘秘的,明顯是想討好她,給梅顏一個驚喜啊。
不論如何,假如這個假設成立的話,梅顏肯定是知道郭品驥要給她送禮物這件事的。她爲什麼假裝不知道,收到禮物的時候還表現得很開心呢?
而且,就算以上假設全部成立,她又爲什麼會在樓裡呆那麼長時間呢?
方窈又是爲什麼會扯到這個案子中來的?
……
木梨子複雜的表情全部落在了簡遇安的眼裡,她開始認真地給木梨子梳理整個案子的脈絡:
“梨子,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有點混亂了,我們來做個梳理。你不妨把你現在所知的信息全部打亂,按照時間的先後順序,排列一下,就會清楚得多。”
“一個月前,郭品驥到一家珠寶店去,想訂一款項鍊送給自己的情人梅顏。但是很不巧,店裡沒有現成的貨物,而他又馬上要出國,沒時間來拿貨。於是,他吩咐店員,如果進貨了,就把東西包裝好,讓店員送到他所住的酒店式公寓去。”
“恰好,郭品驥的現女友之一,梅顏,也在這家珠寶店工作。郭品驥或許不知道她是在這家珠寶店工作,因爲這份工作是梅顏的前男友給她介紹的。如果我是梅顏的話,我就不會向郭品驥透露這件事,因爲,第一,我怕郭品驥因爲這件事而吃醋,從而失去一個賺外快的機會,第二,我並不是那麼愛郭品驥。”
“爲什麼我不愛郭品驥呢?”
安喃喃自語着,她的表情開始變化,輕佻妖嬈,好像她本人就是梅顏,她一個人在深夜自說自話,吐露着自己內心的邪惡與真實:
“我幹嘛要忠於一個男人呢?我之前就已經交往過那麼多男人了,也不就那麼回事麼?正因爲這樣,我一點都不嫉妒,郭品驥在外面尋花問柳,我也可以,我們倆半斤八兩,誰也沒權利要求誰。”
安呼出一口氣,表情回覆正常,她轉頭對梨子說:
“正因爲她不是那麼愛郭品驥,所以在郭品驥約會的時候,她對在座的女性,我、你、江瓷,居然沒有流露出一點點的嫉妒和反感情緒,還能笑得那麼自然,這證明她對郭品驥的愛情很有可能只是建立在物質上的虛浮之愛。要知道,一個在戀愛中還能保持理性的女人,只能證明她根本沒有全身心投入這場戀愛。”
“之後呢……之後。方窈就該出現了。”
“她這個人物的出現,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唐突’。她莫名其妙地自殺在了郭品驥的浴缸裡,場景慘烈,但是由此能夠看出,她的性格是敢愛敢恨的,她愛郭品驥,甚至愛到發狂,郭品驥自己都說過,她無所不用其極地騷擾着他。郭品驥不論做什麼,方窈都要霸道地參與進去,因此,她對郭品驥的每一個戀愛對象都很瞭解,而在這些戀愛對象中,她最厭惡憎恨的,恐怕就是以感情爲名,實則是爲了郭品驥的錢的梅顏了吧。”
木梨子腦中自動浮現出了那個在按摩浴缸中上下浮動着的腦袋,鮮紅的血池,變態偏執到極致的愛……
敢於選擇這種方式自殺的人,還有什麼不敢的呢?
安繼續分析着:
“是的,方窈恨梅顏。明明梅顏並沒有對郭品驥付出真心,卻能和郭品驥保持着曖昧親暱的關係,她呢?她全身心地愛着郭品驥,卻始終不能獲得她的垂青。她已經絕望了,決定自殺,但在死前,她必須把梅顏拖下水。”
“就這樣,她通過尾隨郭品驥,調查到了郭品驥準備買項鍊寄給梅顏,她下定決心,就用這個禮物,把梅顏殺掉。”
“……”
“再說回梅顏,她也許在郭品驥訂項鍊的時候,並不在店裡,然而在翻閱客戶名單時,找到了郭品驥的名字,她滿心竊喜,以爲郭品驥要送給她禮物……”
木梨子一皺眉,她打斷了安的話:
“安,我就是覺得這點不對勁,梅顏爲什麼會親自送貨?而且她爲什麼會在樓裡呆那麼長時間?”
安笑了笑,她的笑容裡帶了種諷刺:
“其實,是梨子你想得太複雜了。你拋開梅顏的所有身份試試看,一個女人,在自己現任男朋友不在家的情況下,跑到一棟大樓裡……她目的之一是送貨,目的之二……還用我再點明嗎?”
木梨子恍然大悟!
和郭品驥在外面沾花惹草一樣,梅顏可能也有情人!而且這個情人可能正住在這幢酒店式公寓裡!
安繼續說:
“因爲監控太多,如果按照時間順序一一查看,也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我剛開始看的時候,只調取了你剛纔所看到的部分,看完,我就有了這個想法。在這之後,我去搜索監控,果然看見梅顏在把項鍊盒交給物業管理人員之後,就乘坐電梯到了五樓,進了一間屋子,兩小時之後,即五點左右纔出來。”
“在這期間,方窈就混入了公寓裡。你記得在方窈之前進入樓裡的,有個清潔員工嗎?”
木梨子聽安提醒,纔想起來,的確,從那個女清潔工的身形來看,她還很年輕,而且她的臉並未被監控探頭照到。
那個就是方窈?
安無奈地笑了一下,剛準備說話,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看看手機屏幕,是龍熾打來的,她按了擴音,想讓木梨子也聽聽龍熾和江瓷的調查結果,但等龍熾開始說話的時候,安才發覺自己完全沒有必要開擴音,龍熾的大嗓門簡直就是天然的喇叭。
他在那邊興奮地嚷:
“隊長,你說的沒錯!我們找到了梅顏工作的那個珠寶店,正碰上了警察在調查,小瓷把他們的對話錄了下來,店員說,郭品驥就是在這家店裡訂的項鍊,是他們的店員梅顏給郭品驥送的貨。還有……哦對,方窈以前確實是做化工的,小瓷剛到她家門口,就聞到了化學藥品的味道,她鄰居也說她天天在家裡搗鼓試管酒精燈,有次還差點炸到人,鄰居對她不滿意很久了,我們還去了一趟她畢業的大學,她果然是化學系出身,畢業時的論文題目就是《論爆炸性武器的製作》……還有什麼來着?”
安笑着提醒他:
“還有酒店式公寓五樓住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以前提供給梅顏工作的那個舊情人,而且又是梅顏的現任老闆?”
龍熾連聲稱對,安誇他們倆任務完成得很好,又叮囑了幾句,讓他們早些回家,改天請他們吃飯,就掛了電話。
安沒回頭,接着對木梨子說:
“我想,警察在首飾盒上發現的第三者的指紋,就是方窈的吧。只是他們還沒有看到這段監控,沒能聯想到這一點。”
“不說這個了。單說監控吧,接下來的情形你也都推想到了吧?方窈的手法很簡單,裝作無意中和物業管理員相撞,趁機調換了信箱鑰匙,在管理員離開之後,把信箱內的項鍊盒替換成她準備好的炸彈,用原來的鎖鎖上信箱,再次換回了清潔員工的衣服,混出了公寓。在這之後,梅顏和老情人幽會完畢,從公寓裡出來,被監控再次拍到,就構造出了一個完美的假象,即梅顏爲自殺的假象。”
“在一個月後,郭品驥從國外回來,到方窈工作的帝獅酒店裡洗澡的時候,被早有預謀的方窈迷暈。最後,她選擇自殺在了他的浴缸裡。而在幾天之後,梅顏被方窈送來的惡意的禮物炸死。”
安把這段過程講得潦潦草草,能看出來,她對方窈懷有一點同情。
“這就是我能根據現在的情況,做出的最接近現實的推測了,剛纔的猜想得到了一些證據的支持,但還是停留在猜想的階段,把猜想固化成事實的工作,不是我們能夠完成的,需要交給警察。警察肯定比我們瞭解的東西要全面得多,如果把監控視頻寄給他們的話,他們肯定能推斷出來,郭品驥是無罪的。”
木梨子倚在汽車靠背上,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案子的確簡單得很,然而這背後深藏着的悲哀與瘋狂,確實令人嗟嘆。
深入骨髓的嫉妒,是沉睡在每個人細胞中的不定時炸彈,它作爲七宗罪之一,引誘着人們墮入罪惡的深淵。
但她轉念想了想,安剛纔說了一句“我只是比你知道得多了那麼一點”,這一點,究竟是什麼?
木梨子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安聳聳肩膀,答道:
“其實這個問題剛纔你解決過了,怎麼分辨出在監控中出現的女人其實是兩個?你是根據這兩人對監控的熟悉程度判斷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之前所有的假設全是錯誤的,梅顏確實是自殺,監控沒有照到她的臉也解釋得通,畢竟事有湊巧。說不定她是碰巧沒被監控照到臉呢?”
安吐出一口氣,在褲子上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慢條斯理地說:
“其實我之所以看出這是兩個人,起初還不是因爲她們兩個對監控的熟悉程度,是因爲我摸過梅顏的手,雖然被炸得支離破碎,但基本的骨架形態我還能判斷出來,而監控中換鑰匙的女人,在她伸手的時候,我發現她的手部結構和輪廓根本不是我所摸到的那樣。所以,我才能判斷出來,在監控中出現的白夾裙女人,其實是兩個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