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了一跳,以爲木梨子只是在開玩笑,但當她看到木梨子說出那句話後,就自顧自地朝一邊的工具間走去,她被嚇着了:
“梨子姐,你說真的?”
林家旅館的後門處有一個工具間,因爲年久失修,門都破爛了,木梨子一腳把門跺開,跨進去,抓了兩把鐵杴,走了出來,把其中一把丟給,言簡意賅地命令:
“挖。”
說着,木梨子的鐵杴已經鏟上了一堆土。
用龍熾的話來講是個愛搞封建迷信的小姑娘,她一看到木梨子居然真的去挖人家的墳頭,嚇壞了,用手裡的鐵杴一把拍在了木梨子的鐵杴上,制止她繼續挖下去:
“……梨子姐,這樣是損陰德的!會折壽……”
木梨子根本沒搭理,換了個方向,從的鐵杴下把自己的鐵杴抽了出來,又把鐵杴插入了土裡,同時說:
“折壽?抱歉,現在我們能不能活過後天還兩說呢,我沒心思去討論折壽不折壽的事兒你不願意幹就站一邊兒去,我自己來,你別添亂就行。”還沒來得及說點兒什麼,一杴土就橫飛了出去嚇得一跳腳,閃到了一旁,看着木梨子的動作,她又慌又不解:
“梨子姐,你幹嘛要挖人家的墳啊?”
木梨子以前從來沒幹過這樣的活兒,她挖了兩鐵杴,還沒有找到要領,就停下了手來,指着這兩堆土,對說:
“,你說這兩堆土,有沒有人動過?”知道現在的情形不大適合開玩笑,但她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又沒有人像你一樣來挖墳,哪裡會有人動過?”
木梨子指着墳頭。又問:
“那你來看看土色,哪堆土稍微新一點兒,哪堆土稍微老一點兒?”不知道爲什麼木梨子突然會問這種低水準的問題。
肯定是早埋的墳土色老,晚埋的墳土色新一點兒了。
但她直覺木梨子不會提這麼無聊的問題的,爲防出錯,她還仔細把兩座墳對比了一下,但結論是,就是古老闆的那座墳比他女兒的墳土老一些,儘管兩個人的死亡事件都在十幾年前,可按照泥土顏色來分辨的話。還是有些不同的。
這沒什麼大問題啊。本來古老闆就比他女兒去世的時間早啊指着古老闆的那座墳。答道:
“這座墳稍微老一點兒。可這也沒什麼吧?”
木梨子把鐵杴往下戳了戳,說:
“有什麼沒什麼,得等着我把它挖開再說。”目瞪口呆地看着木梨子開了工,她把心一橫。上去抓住了木梨子還想深挖下去的手:
“梨子姐,你先等等,你先和我解釋一下,你到底爲什麼要挖這個?”
木梨子用鐵杴當支點撐住自己的胳膊,反問:
“我告訴你的話,你會幫我挖嗎?”有些冒火,略略提高了聲音:
“我總也有知情的權利吧!”
木梨子不急也不惱,她把丟在地上的鐵杴撿了起來,往的手裡一推。說:
“好吧,我簡單說,我懷疑,這座墳裡……”
說着,木梨子一指她現在正下鍬準備挖的、土質較老的墳。說:
“……埋的不是古老闆。”盯着老墳前“古強”的名字看了許久,有些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
“梨子姐,你的意思是,古強不是古老闆,而是古老闆的女兒?”
見的思路跑偏了,木梨子微微笑笑,把手撐在了那石質的墓碑上,說:
“錯了。我的意思是,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夜的故事,從一開始起,就是一個騙局。”
……
沒錯,木梨子根據目前的線索,大致有了這樣一個猜想。
十五年前的雨夜裡,死去的不是古老闆,而是古老闆的女兒!
古老闆的女兒患有自閉症,喜歡畫眼睛,畫眼睛擅長的畫法是先橫後豎,在這些人的說法裡,她親眼目睹了古老闆的死亡,然後在三年後,死於肺炎。
對這種說法,木梨子之前並沒有多留心,現在卻存了疑惑。
疑惑之一,在古老闆死後,警察到底來過了沒有?
木梨子在和安分析過後,基本可以確定,當年其實根本沒有警察來經過調查,單看當時住客的退房記錄就很值得人懷疑了,而他們的衆口一詞中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及到警察之後的調查流程,也足夠叫人多想一層。
如果他們沒有報警的話,那在完全空白的三天裡,他們做了什麼?或者說,他們想隱瞞什麼、
疑惑之二,那些眼睛塗鴉,爲什麼在十五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後,立刻就換了一種畫法?
與其相信是繪畫者突然改變了自己畫畫時堅持的一貫風格,木梨子更相信,這是兩個人畫的畫。
疑惑之三,也是安給她提過的,爲什麼郭品驥他們會在四月末這個時期來山裡?這個時期,他們來山裡做什麼?
弔唁古老闆?可是這既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古老闆是在八月末死的,現在又不是清明節,根本不是弔唁的時候,況且,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每年都會來。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如果當年他們沒有隱瞞些什麼的話,他們有必要每年都跑來這裡一趟嗎?
對正常人來說,遠離一個發生過命案的現場,應該是常理吧?郭品驥和他的三個朋友暫且不論,紀寧寧和喬海能這兩個性情軟弱的人,爲什麼也會做出這種完全不是正常人會做出的事情?
而且,仔細想想的話,四月末,這個時間點,很奇怪不是麼?
根據木梨子在賬冊和登記冊上的發現。再結合林姨的證詞,四月末,五月初,很有可能是十二年前古老闆的女兒古小月離世的時間。
如果他們來的目的的確是憑弔和緬懷的話,他們真的會緬懷一個得肺炎死去的自閉症女孩嗎?
疑惑之四,細節太一致。
他們的證詞實在是太一致了,正如安所說的那樣,反常即爲妖,如果不是事先有所準備,每個人對過去的回憶都不會如此詳盡。細節處也不會有如此驚人的吻合。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們事先排練過。統一過口徑。
疑惑之五,安被困的雜物室。
這個雜物室本身就透着一股古怪,比如說,它爲什麼本身就像是一個禁閉室?爲什麼用鐵做牆面?裡面有着成年男人背部汗漬的兒童牀單又是怎麼回事?裡面還曾經擺過一張兒童牀。這張兒童牀是不是屬於古小月?
安還曾經給她看過一個發了黑的蘋果核,這個蘋果核已經被氧化得不能看了,可它的古怪之處是,上面有着成人的牙印。
據安所說,就是因爲看到這個蘋果核,她才覺得這個地方也許曾經住過人,順藤摸瓜,再次把房間搜尋了一遍,才找到了兒童牀牀單和兒童牀曾經放置過的痕跡。
這個曾經是兒童房間的人。有一個大人住過,還住了很久。
這些林林總總的叫人疑惑的點重疊在一起,彼此融合,彼此碰撞,讓木梨子腦中產生出了一個乍一聽上去有些荒謬的想法:
當初死掉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古老闆?
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首先是因爲那本僞裝成賬冊的畫冊。
那本畫冊中,最叫木梨子注目的是畫中人的眼睛,那絕不是一個孩子可以理解、可以畫得出來的眼睛,除非是天才,但木梨子更傾向於是一個成人所畫的。
一個成人,誰會來畫這樣的畫呢?
現在木梨子沒有確鑿的證據,因而她只能懷疑,懷疑在十五年前,黎朗在當時古家旅館的入住,是一切變故發生的源頭。
她現在基本可以斷定這些被綁架者是在說謊,但不是全部都在撒謊,很有可能是在大框架上撒謊,在小的細節上就照搬事實,這樣半真半假的謊話,反倒聽起來更爲真實可信。
儘管對他們撒謊的目的尚不明確,可既然猜想他們是採取一半真一半假的原則來編纂謊言的話,他們的話,就需要拆開一半一半地聽了。
照他們的說法,古老闆在第一次迎接他們的時候非常熱情,沒什麼異常,但是在他們第二次來的時候,行動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這近兩個月間,住宿登記記錄顯示,黎朗一直住在古家旅館。
那麼,這期間,古老闆的身上是不是產生了什麼化學反應,從而導致了他的“異變”?
而後來,在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夜,必定發生了什麼,在那之後,古家旅館裡就發生了一個錯位的顛倒……
其實,說到底,目前一切都是木梨子這個習慣懷疑的懷疑者的猜想,她現在要挖開這兩座墳墓,就是在爲自己尋找決定性的證據。
這兩座墳總體看上去都很老舊,而且古老闆的墳較舊,古小月的墳相對來說較新,乍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但木梨子一定要看看,這兩座墳裡面到底是一副什麼光景!聽了木梨子那些想法後,沉默了片刻,拿起了木梨子扔給她的鐵杴,剷起另一座墳的土來。
讓她下定了動手決心的,是木梨子的結束語:
“……我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兩個人費力而沉默地挖掘着兩座墳的體力比木梨子稍微弱一些,幹了一會兒就覺得手痠,停下來稍事休息,而木梨子卻就像是一臺永動機一樣,不停地挖掘,挖掘,挖掘,好像她們的生機全都在這兩座墳中掩埋着一樣。
挖了一個小時後,木梨子就挖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她繼續朝下深挖,把這個東西表面上的泥土都鏟乾淨後,一個簡陋的、像是用幾個木頭箱子拼湊而成的棺材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她跳到了一邊,吩咐去拿了一根撬棍一把錘子,和合力,硬生生地把箱子撬了開來!
讓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在這個木頭棺材裡面,居然躺着一具一看形體便是一個孩童的骨骸!
即使是早有預料的木梨子,看着這具骨骸,也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這意味着,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現在躺在古老闆墳墓裡的是一個孩子,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