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中的兩個人消失之後,木梨子就有藉口進入那個緊閉着的房間了。
木梨子不是沒想過,可能第一夜消失的兩個人中會有自己,但是那又如何?
自己的消失,倘若能給他們提供進入房間的機會,那也不壞吧。
木梨子一邊在心中暗暗打定了這個主意,一邊把自己在廚房裡和林姨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對大家說了出來。
其實這段對話對案情也沒什麼太大的作用,他們的問題也沒有得到更好的解決,要想問到更多的信息,只有一條路:
去問其他的當事人,那對驢友夫妻,以及郭品驥。
郭品驥是塊難啃的骨頭,和郭品驥交流,必須保持着絕對的冷靜,還要有極強的分析能力和客觀思維能力,能判斷出他所說的話是謊言還是真實,不然的話,萬一被他帶到坑裡去,那就麻煩了。
所以,在經過簡單的討論後,木梨子和夏綿去找郭品驥,而其他的人則要藉着去探望險些墜崖的驢友夫妻的名義,從他們那裡探聽到當年發生過的事情。
在分頭行動前,龍熾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叫住木梨子,問:
“梨子,我感覺很奇怪……我們爲什麼要這麼畏首畏尾的?”
木梨子給夏綿丟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房間,才反問龍熾:
“你指什麼?”
龍熾躊躇了一下,壓低了聲音: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妨當一回劫持犯好了,用武力威逼他們,不是可以問到更多的信息嗎?反正對方的人也不多,神學院也沒有說我們不能採取暴力手段,對不對?你、綿綿和修都是有身手的她會丟飛刀,小瓷身上有碎冰錐可以防身,我雖然沒你們厲害,也可以充個數不是。這樣……會不會更有效率一點兒?”
木梨子凝神看了龍熾一會兒。疑惑地問:
“這個主意是誰給你出的?江瓷?”
龍熾挺了挺胸脯,帶着點兒小驕傲地說:
“是我自己想的。怎麼樣?”
木梨子雙手抱臂,淡淡一笑,說:
“幸虧不是江瓷想的,要是這種主意是她想出來的,我還不放心叫她去問那對驢友夫妻呢。”
龍熾被噎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問:
“這個方法不好嗎?”
木梨子無比直接地說:
“不好,甚至可以說,很蠢。是啊,這個旅館裡。看樣子也就是一個老闆娘、老闆娘未成年的兒子以及五個住客。可你別忘了。我們如果今天晚上沒能把案子破解出來,那我們就會少兩個人,這樣的力量對比一下子就懸殊了。如果這個旅館裡的人不是神學院的人,而是正常人。我們一旦被他們反制,他們完全可以制服我們。到時候我們還怎麼繼續調查?而且,你沒聽修說嗎?方寧叔也在這裡,你也知道,修是打不過方寧叔的。如果郭品驥感到自身安全受到威脅,從而要提前終止遊戲的話,這後果你負擔得起嗎?”
看到龍熾失望沮喪的模樣,木梨子才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偏重了,但她現在不希望有任何事超出自己的控制。因此她的語氣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和:
“不到必要時候,不要撕破臉皮。這個念頭你起都不要再起。”
龍熾諾諾地“哦”了一聲,就轉身出了門,木梨子順了順氣,也跟了出去。對守在門外的夏綿說:
“走吧。”
和夏綿一起走出一段路後,夏綿突然說:
“梨子,你有沒有想過……用更激烈一點兒的手段?”
木梨子一愣,停住了腳步:
“綿綿,你什麼意思?”
夏綿認真地說:
“我的意思是,乾脆把這旅館裡的人全部控制起來得了,然後從他們口裡問到更多的信息。怎麼樣?”
木梨子的表情僵硬了許久,才慢慢地開口說:
“綿綿,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夏綿的面色也有些苦惱: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沒人願意配合我們的調查, 就算是吳曉楓和朱時旺,我們也很難判斷他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瞞你說,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了,懷疑這個旅館裡的人都是神學院安排的演員,甚至根本沒有什麼十五年前的案子,沒有什麼死去的女兒,死去的老闆,所有的一切都是騙局。只有把他們都控制起來,在暴力手段下,他們或許……能說出真相吧。”
看着夏綿略帶迷茫的臉,木梨子也猶豫了:
其實龍熾剛纔提出那個建議的時候,木梨子是下意識回絕的,在她的印象中,龍熾是個沒有大局觀的人,一切只靠直覺來,所以關鍵時刻靠不住他,但夏綿居然也提出了和龍熾差不多的想法,這就要好好斟酌考量一番了。
夏綿考慮得顯然要比龍熾充分得多:
“嗯……我就是打個比方,但如果我們真的要採取暴力手段的話,一定要快準狠,分頭行動,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反正神學院的要求是叫我們查出當年的真相,又沒說要用什麼方法。把他們制住之後,要把他們綁好,也免得我們中的某個人一旦消失了,失去控制他們的能力。最好叫修動手,威逼他們把當年的事情講出來。我們總不能一直被動下去吧?”
說實在的,夏綿把木梨子說動了。
如果林家旅館的人都是普通人,和神學院無關,而且兇手就在他們之中的話, 把他們抓起來,直接使用暴力手段威逼利誘,也不失爲一條獲取真相的捷徑。
但問題是,如果林家旅館的這些人都是神學院的人,那麼就算把他們綁起來估計也是沒有用的,在木梨子看來,郭品驥可能也能預料到眼前的局面,只要這些人照例一口謊話,修哪怕殺掉他們也是沒有用的。
更何況,修能綁住方寧叔嗎?
木梨子把自己的顧慮朝夏綿說了,而夏綿看起來也有些犯難,兩個人各自思考着各自的心事,慢慢地一前一後來到了郭品驥的房門前。
在擡手敲門前,木梨子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真諷刺啊,這恐怕是史無前例的案子了,一羣要找出真相的人,居然在早就知道幕後黑手的情況下,還要去找這位幕後黑手詢問和案子相關的訊息。
敲了兩下門,門內便傳來了郭品驥慵懶的聲音:
“進來吧,門沒鎖。”
木梨子推門進去,夏綿緊隨而後,兩人一進去,就看到郭品驥坐在房間一角的沙發上,輕鬆自在地翹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招呼道:
“來了啊?找我什麼事?”
郭品驥的玩笑嘴臉看得人莫名火大,但夏綿和木梨子都是能藏住自己情緒的人,面對郭品驥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們倆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木梨子率先發問:
“你在旅館裡安插了多少眼線?”
郭品驥舒舒服服地攤開自己的四肢,在沙發上擺出一個“大”字形,說:
“沒有多少啊,三個,一個我,一個方寧,還有一個……”
說着,他意味深長地瞄了夏綿一眼,說:
“還有一個是你的前女友。”
夏綿早就和安交流過這件事,知道郭品驥是想拿這件事擾亂他的心,因此,他儘量不去想郭品驥的話,而是單刀直入地追問:
“那神學院的其他人呢?”
在經過剛纔的研討後,大家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即神學院裡的其他人有可能也在這個旅館裡,而且極有可能就是扮演着那些所謂的“驢友夫妻”、“老闆娘”、“小威”角色的人。
按照郭品驥的古怪個性,這個可能性並不是全無道理的。
可是郭品驥卻搖了搖手指,說:
“沒有其他人,算上我,也只有三個人而已。神學院也就這麼多人了。如果把以前的組員算起來的話,聶娜娜、弓凌晨、再加上武樂修和簡遇安……一共是七個。再沒有更多的了。”
木梨子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問:
“什麼?”
郭品驥用一隻手撐住自己的腮部,懶洋洋地說:
“哦,看來簡遇安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過,我撒了個小謊。我的神學院裡,只有武樂修、弓凌晨、卓格格、聶娜娜,還有簡遇安,五個收藏品。這世上不存在那麼多值得收藏的東西。什麼‘十八對學員’,什麼‘聯手絞殺’,都是假的,是我編出來騙人的。我這麼說,你們就放心了吧?”
假如郭品驥不問最後那句話的話,木梨子和夏綿還有可能信上幾分,但是郭品驥一加上“你們就放心了吧”這句話後,他們兩個又都起了疑心。
這是郭品驥想要欺騙他們,干擾他們判斷的把戲?
也不能怪木梨子和夏綿太過疑神疑鬼,實在是郭品驥這個人全無定性,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原來他們印象中神學院的宏大規模全都打破了。
而木梨子在認真思考着郭品驥話中的真實性時,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在想清楚是哪裡不對的時候,木梨子的身上刷地一下冒出了冷汗:
郭品驥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又把話語權奪了過去,把話題和他們的思維都朝着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地方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