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滿七歲生日的一個月後提着一兜從便利店裡買回來的麪包和熱狗,哼着小調往倉庫的方向走着。
可是漸漸地,她覺得不對勁了,總感覺身後跟着什麼人,每當她回頭查看的時候,卻總是一無所獲。
她的警惕心升了起來。
和郭品驥呆了這麼長時間,耳濡目染地,她也學會了在底層的生活之道:寧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和直覺,這樣才能更好地趨利避害。
她現在身上身無分文,唯一能搶走的也就是她手上提着的食物了,但是她沒忘記,自己是一個女生,一年多前,那個金鼻環和紋身男想要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她加快了腳步,把手探進了自己的褲袋裡,攥緊了兩枚鈕釦和一把鋒利的小折刀。
這把小折刀是郭品驥特意給她弄的,配合着她的手型,小巧鋒利,夾在手掌間,就看不大清楚了,可以給人出其不意的一擊。
不到關鍵時刻並不想動刀子,那次把刀子插入金鼻環腰間的感覺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樣傷害別人身體的事情,做起來感覺並不怎麼好,郭品驥也在事後對她三令五申,不到危急關頭,不要輕易動刀子。
郭品驥倒不是怕她殺了人,他是擔心她亮出刀子後,由於力氣太小會被對方反制,萬一對方拿刀反而來威脅她,那就得不償失了
。
摸了摸那把小折刀光滑的鞘身後捏緊了那兩枚放在衣兜中的扣子。
她已經敢確定。自己身後的確跟着某個人了!因爲她隱隱聽到背後傳來了腳踩在廢舊報紙上產生的窸窣聲。
她剛剛纔路過那堆擺在巷子口的報紙,如果有人碰到了它……猛然回過頭去……
在她的想法裡,那人也許身形敏捷,已經躲起來了。自己這一回頭,興許什麼都看不到。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乍一回頭,卻看到了一個滿臉漾着驚喜的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着實嚇了一跳。
在起初視線相碰的恐慌後看清了男人的臉。
突然,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她的胸腔翻涌起來,好像眼前的這個人,無意間打開了她心中某個塵封了許久的秘密匣子,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呈奔涌之勢傾巢而出,衝擊得她朝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了腳跟。
而那個美國中年男人,激動得嘴脣都是顫抖的。他蹲下身子來。衝同樣茫然無措的伸出了手臂。用英語說:
“sarah,到爸爸這裡來……”聽到“sarah”這個名字後,頭腦憑空“轟隆”炸響了一聲:
她想起來自己曾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了!
那是個曾在自己夢裡出現的人!
在夢裡。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用一種陌生而不安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這個人,感覺這個人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這樣錯亂的感覺弄得她手腳都僵硬冰涼起來。
男人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在夢裡的他意氣風發,鬥志昂揚,衣着光鮮。
時常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也不在,只有他一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樣子來着?低下頭來,極力回想着,可是關於那過去的一切,真的是夢境吧,她發現,自己居然記不起女人的長相了,只依稀記得她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黃油味,而且總是笑得很甜蜜的嘴脣輕輕蠕動了幾下,夢囈一般問道:
“那個女人呢……”
中年男人一愣,凝視着如花朵般精緻動人的小臉,表情變得有些侷促起來:
“你是說……媽媽嗎?你知道嗎sarah,自從你走丟了,我和你媽媽有多着急……你媽媽病倒了,她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現在還在醫院裡,我辭了工作,到處找你
。我就相信有一天肯定能找到你的……sarah……到爸爸這裡來……我們一起去看媽媽好不好?她看到你,病肯定就能好。來,sarah,跟爸爸走。”
在中年男人說前半段話的時候條件反射地有種眼眶發澀,想要哭出來的衝動,可是在聽到男人要把自己帶走的時候,她陡然清醒過來,倒退了數步,做出了防備的動作,在中年男人疑惑的視線下,警惕地吐出了一句話:
“我沒有爸爸。我的父母都已經死了。我哥哥在等我回家呢。”
中年男人的表情有些懵,似乎正在消化她所說的話。
等完全理解了在說什麼的時候,中年男人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
“sarah你說的什麼話!你五歲的時候被人拐走了,爸爸媽媽有多着急!你是病了嗎sarah,你根本沒有什麼哥哥,我和你媽媽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的認知有些混亂了,她一味地後退着,喃喃地重複:
“沒有……沒有……我叫,我的中文名叫郭思諭,我的哥哥叫郭品驥,他馬上就回來了,我要給他做飯……我們的父母早死了,是因爲強盜入室搶劫而被殺死的,我們流浪在外面已經兩年了,我們原先的家庭住址在……”
看到叨叨咕咕地重複着一些不知所云的東西,中年男人拔腿衝了上來,把她硬攬在了懷裡,聲音急得都有些走調了:
“sarah你到底怎麼了?你怎麼會有這種離譜的想法,我是你的爸爸啊!要不是剛纔在便利店門口看到了你,我就不會跟過來確認了。你就是我的女兒啊。我的小天使……”躺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卻覺得極度陌生與恐慌,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從男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跌跌撞撞地朝後跑了幾步,尖聲喊道:
“你騙人!我只有一個哥哥!我不認識你!”
中年男人的瞳孔劇烈地震顫了數下,像是不可思議,又像是滿溢着難言的悲哀。他機械地站起身子來,張着雙臂,朝僵硬地走來:
“你怎麼不記得爸爸了呢??你是爸爸的sarah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帶我去見你的那個‘哥哥’,我要向他問個清楚!”膽怯地後退着,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她的腦海,現在已經亂成了一片。
夢境投射到現實中來了嗎?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幻覺?可是剛纔躺在他懷抱裡的感覺卻是真實的啊。
如果不是夢境的話,難道這個男人是個瘋子?可是爲什麼他剛剛叫自己sarah的時候。自己有種很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覺……
好熟悉的名字啊……
對了。在以前那個漫長的夢境中。自己的名字就叫sarah……
果然是和夢有關係的嗎?
不,那真的是夢嗎?用力地抱着小腦袋,猛力搖晃了幾下。試圖把那些詭異的念頭甩出腦海。
在她的記憶裡,關於過去的回憶都是模糊的。
兩年前。她只有五歲,記憶並不是很明確,在這兩年間,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不是別人,是她的“哥哥”郭品驥,因此一閉眼,腦中全部都是郭品驥的笑容。
不對,郭品驥?
郭品驥……哥哥……
自己真的有哥哥嗎?爲什麼翻遍過去的記憶,感覺好像記不清這個哥哥曾經的存在?
自己……到底是sarah還是?
怎麼可能?
或者說……眼前的這一幕纔是夢境?自己做夢出來買吃的,做夢碰上了這個古怪的中年男人,做夢……
對了,只有做夢可以解釋這一切, 至於剛纔那個溫暖而真實的擁抱,也說不定是自己夢中的幻覺而已
。
郭品驥的懷抱不也是溫暖的嗎?靠在他懷裡的感覺,要更加幸福呢……
既然是夢,是不是就不用怕這個奇怪的人了呢?
想到這兒,她的膽氣壯了好幾份,換用了一種強硬而不客氣的口氣,說:
“我告訴你,我的哥哥就在附近,他很厲害。你別想把我帶走,要不然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可她的話還沒能說完,那個中年男人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重大刺激一樣,眼淚滾落了出來,並再度衝上前來抱住了她,把她用力地抱在懷裡,勒得她的骨頭都疼:
“天啊,天啊……你遭遇了什麼?天啊,太可怕了……sarah,你不用怕,爸爸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的,傾家蕩產也會的。走,跟爸爸回去見媽媽,見媽媽……”
說着,中年男人也不容多說些什麼,把她抱了起來感到腳下一空,整個人就被擁入了中年男人滿是汗味和淡淡酒臭味的懷抱中。
由於中年男人的懷抱十分不舒服,她踢蹬着腿想要逃開,可是中年男人把她抱得死緊,像是要抱住一隻不聽話的小狗一樣氣惱攻心,對着中年男人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但是,中年男人像是喪失了痛感一樣,連表情都沒有變,扛着她,腳步飛快地朝街的另一邊走去。
即使這真的是夢,也是一個噩夢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慌,也顧不上週邊的情況,用中文大喊起來:
“救命!哥哥救我!救命……”
她喊叫聲的迴音還在傍晚昏暗的街道上回響,未消失時,就聽到從背後傳來了郭品驥冷冰冰的聲音:
“嘿,別搶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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