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此,她藉着有人想要殺害夏源卿的案子,試圖向外傳遞信息。
恰好,夏源卿是她認識的熟人,又是個頗值得人信賴的人,正義感很強,也足夠聰明。
因此,她就如6號所說的那樣,藉助手抄版的《小王子》,假意傳遞“亡靈通信”的假象,實則在實際寄出的信件中,隱藏了一封求助信息。
在接到求助後的夏源卿也相當聰明,偷偷託老同學調查這件事,可不管是她還是夏源卿,都沒料到,神學院的觸角實在太密集,不知道是從哪個渠道,居然得知了夏源卿正在重新調查當年第九公寓的爆炸案,並想要調查神學院,院方就對夏源卿動了殺機。
她的嗅覺也相當靈敏,似乎是察覺到了某些異樣的氣氛,她決定裝作出去調查跟蹤夏源卿,實則是想和夏源卿碰面,尋求夏源卿的庇護。
根據修和她的直屬上司所說,是她趁夏源卿去給一家小區的住戶送辦好的證件時,主動接近夏源卿的。
而那時,他們的直屬上司一直在監聽和監視她的動向,並指揮,如果她敢靠近夏源卿的話,就當場幹掉她。
可她彷彿是早有預感一樣,躲藏在了那幢居民樓樓道里的死角,避開了所有可能的射擊角度,並扯掉了身上佩戴的監聽器和監視器。
這種舉動,在學院的管理條例裡,幾乎等同於宣佈和學院決裂!
她走上的是一條魚死網破的不歸之路!
幾分鐘後,夏源卿從那戶人家裡出來了,剛準備下樓,縮在樓道一角的她立刻衝上去,直接拉住了夏源卿,她應該也在擔心,夏源卿會暴露在監視者的槍口之下。雖然在她看來。監視者沒有大膽到敢當衆槍殺警察的地步,可是一切還是小心爲上。
拉着莫名其妙的夏源卿來到樓的死角處,她想要說些什麼,但因爲情緒激動,她抖索着泛白的嘴脣,硬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因爲她沒能及時說出來想表達的內容,整個事件的走向。幾乎全部被改變了。
在她試圖叫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時。夏源卿也在默默地觀察着她,愣了許久之後,居然先於她開了口:
“你是……左家的那個……左伊人?第九公寓的左伊人?”
她的全身,因爲夏源卿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如遭雷擊,瞳孔驟然縮小了。
她鬆開了拉着夏源卿的手,一步,兩步,凝視着夏源卿的眼睛,緩慢地後退,緩慢地搖着頭。
修在事後得知時,覺得這是天意。
誰能料到,夏源卿居然隔了那麼久。還能記住以前的住戶的名字和長相?
而她的記憶本來就被抹殺得不徹底。前些日子她還在懷疑自己的身體裡藏着另一個人,而夏源卿這樣的話,必然引起她更多的懷疑,甚至,會導致她的記憶發生錯亂!
可夏源卿顯然是因爲激動和不安而喪失了應有的判斷力。他沒能注意到她刷白的臉色,扳住她的肩頭,驚喜地問:
“你是不是左家的左伊人?第九公寓爆炸案……你沒事啊?你還活着?”
修能夠想象到,她那時擡起眼睛來,眼中必定是一片茫然和恐慌。
在灌輸給她的舒子伽的記憶裡,從未出現過這麼一個叫做左伊人的人,可這個名字從別人口裡念出來的時候,又是如此的熟悉……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難想到了,記憶整個錯亂顛倒的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甩開了夏源卿的手,奪門而出,夏源卿也尾隨着她衝了出去。
外面下着小雨,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在雨裡飛奔着,在人們疑惑的視線裡飛快地跑過。
當時的她穿着修的風衣,而且爲了僞裝,她在風衣裡塞了很多東西,儘量讓自己的身形顯得魁梧,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個男生。
是而,很多事後目睹了這場追逐戲碼的人,都認爲,夏源卿所追逐的是一個男生。
後來,在她橫穿馬路的時候,尾隨而至的夏源卿,被學院早就準備好了的車子撞飛了出去,撞入了一家玩具店裡。而她是在跑到了馬路對面後,看四周沒有人和車,迅速在僻靜處脫下了自己的僞裝,才發現很多人都向自己剛纔跑過去的馬路集結而去,汽車的喇叭聲,行人的尖叫聲,響成一片。
被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所籠罩着,她邁着發僵的步子,走回了剛纔的街道。
在她的腦中,原本的危機意識此刻已全然被麻木和痛苦取代。
自己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玩具店裡貼着一張米妮的海報,在海報上的米妮繫着可愛的粉紅色的蝴蝶結,笑得天真無邪。
而在這張米妮海報上,垂死的夏源卿留下了自己的鮮血印記。
她絲毫察覺不到自己的危險,混入了圍觀的人流中,接近了躺在玩具店裡,全身是血的夏源卿。
那張海報,喚起了她深藏在腦海中的部分回憶——
曾經,她是第九公寓的常住用戶。
曾經,她和住在自己家裡樓上的一個女孩,被家長帶着去直轄的派出所裡辦理證件。
而接待他們的,似乎就是眼前這個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
他具有很強的親和力,在其他人員着手去辦理證件的相關手續時,他給兩個女孩子變了個小小的魔術,變出了兩個小小的毛絨玩具鑰匙鏈。
一個是米奇,一個是米妮。
米奇鑰匙鏈送給了和自己同來的另外一個女孩,而米妮鑰匙鏈是自己的。
米妮是自己的……
我是誰?
在她的腦海中,響起了當時的夏源卿溫和的聲音:
“來,左伊人,這個米妮是你的。”
天空的邊際滾過了一陣驚雷,雨更大了,她被雨水迷得睜不開眼睛,卻還是定定地看着夏源卿倒臥的方向。
在人羣中晃動着無數人影,她的視線被模糊了,只能看到許多影影綽綽的身影。
其中一個身影走了上來,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帶離了事故現場。
隨後,她便不知所蹤。
據18號所說,她是被老大親手處決的。
在她的計劃裡,幾乎是步步險象環生,只要有一個步驟操作失誤,她就會葬送自己,最後,果不其然,早就被學院盯上了的她,因爲病急亂投醫,被處決了。
但是學院認定她並未把自己的計劃透露半分給修,所以,修的性命得以保全。
可是這種保全,不是修想要的。
修想要她回來,可是,根本做不到。
閒暇的時候,修會翻看她留下來的資料,意外地發現裡面有不少她在假定場景中擬下的案子,不過都是在她被“記憶抹殺”後不久寫下的,大致一年之後,她就不再寫那些東西了。
看來,所謂的“記憶抹殺”,對她來說,只是暫時改變了她一段時間,並未把她的本心完全湮滅。
但這回,她的死,也是因爲她恢復了自己的本心。
她找回了真實的自己的時候,也就是她的死期。
還真是諷刺啊。
修耐心地把她留下的資料一一整理好,在整理的時候,他也會看看她究竟寫下了什麼,而越看,他越覺得6號其實有句話說得沒錯。
她不是個高超的計劃策劃者,卻是一個極強悍的破局者。
她留下的無數資料都證明了這一點,她在設計謎局的方面,總覺得存在着某些缺陷,可是,她經常會做一些國外的測試題,在這些測試中,她總能輕而易舉地破開那些看起來錯綜複雜的謎題。
可能是察覺到她設計方面的缺陷,學院纔要把這樣的殘次品清除掉吧。
他向學院提出了正式申請,不希望再加入別的計劃者,他一個人就可以,學院也異常爽快地通過了他的申請。
無論如何,現在在四層,真的只剩下修一個人了。
恢復了孤獨狀態的修,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飯了,每次回來,也再沒有一個人坐在牀上,替他縫補着撕破了的衣服了。
他以爲自己會慢慢習慣,可是,直到他被通知,可以從神學院畢業時,他也沒有習慣這樣空蕩的生活,儘管他費盡心思,試圖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忙碌起來,可還是無濟於事。
體驗過快樂的人,是無法忘卻那份發自內心的愉快的。
而在失去了某樣重要的東西后,人往往會變,修也不例外。
他恢復了沒認識她之前的狀態,冷漠,冰冷,而且訓練的強度比以前更甚。
他很清楚,假若自己那時候沒有吸毒,沒有喪失基本的保護她的能力,她也不會出那樣的事情。
對於畢業這件事,修並不在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選擇畢業。因爲說實在的,除了剛開始的對抗賽外,他根本沒有殺過任何人。
自己這種對殺人毫無經驗的人,爲什麼會畢業?
在修的認知裡,其他組的人的殺人經驗比自己都要厲害,
但無論修怎麼懷疑,學院的命令確實是下來了:
“13號執行者半年後允許畢業,但在畢業之後必須投入任務中。具體任務,在其到達倥城東城摩托車賽車場後另行安排,在畢業前半年內,必須學會開摩托車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