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的腦子也瞬間不夠用了。
她顫抖了一會兒,劈手搶過了那本書,連翻了好幾頁。
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看書的內容!
她的視網膜上,密密麻麻投映着的,都是那和安相差無幾的字跡!
夏綿也察覺到了江瓷的異常,他追問道:
“怎麼了?你也覺得這樣是不是?”
江瓷抖着手,剛準備和夏綿說些什麼,木梨子家的別墅門卻砰地一下被打開了怒氣衝衝地從裡面鑽了出來,看到站在距離門口不遠處的夏綿和江瓷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可還是怒氣未消,只是斜了他們一眼,便朝自己身後叫道:
“修!我告訴你,你要是以後再來這兒,我就不來了!有我沒你!”以往都是叫修“大哥”的,這回卻直接稱呼了他的名字,看得出來也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而生氣了!
說着就氣惱地跑過了江瓷和夏綿身邊,江瓷在她後面叫了她好幾聲都不回頭。
接下來,從別墅裡走出來的是修,他比要淡定地多,雙手插兜,帶着幾分悠閒地向外走去。
江瓷忙拉住修,問他:
“你和吵架了?”
修淡淡地回答道:
“是。”
江瓷一下都急了:
“這都是怎麼了?你們倆吵個什麼啊!”
修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夏綿,簡單地概括了一下事件的前因後果。
在江瓷追着夏綿出了門後,被夏綿決絕的舉動嚇着了、並且手腕被捏得生疼生疼的,把一腔憤怒全數傾倒在了修的身上,叫喊着讓修“趕快去跟夏綿哥道歉”。並指責他出手太重。
修平淡地來了一句“那是他自找的”就炸了毛,死活要修去給夏綿道歉,說話也偏激了不少,指責全是修的原因,要不是他把夏綿打得都吐了血。夏綿纔不會走。
修性格也拗,幾句話就把噎得直跺腳。最後,修的一句“你要是看不慣的話你也走,沒人攔着你”,徹底激怒了,她一扭臉就跑了出來。不告而別。
聽完修的講述,江瓷頭痛地扶住了額。卻見修也朝別墅區的出口走去,急急地叫住了他:
“你不會也要走吧?”
修回過臉來,眉毛一挑:
“和你有關?”
江瓷被嗆得直冒火,總算明白了爲什麼能被修氣得摔門而去了。
修也不搭理江瓷的怒火,慢悠悠地離開了。
江瓷在看到《小王子》上的字跡後,又碰到了修和吵架。她再不想讓夏綿回到別墅裡去了,反正現在的別墅裡,肯定是火藥味十足。讓夏綿再回去,無疑是火上澆油。
況且,江瓷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盤問安和弓凌晨是什麼關係。
爲什麼她的筆跡,會出現在“地獄”裡?
在江瓷猶豫時,龍熾顯然也是按捺不住了,從別墅裡跑了出來。
他一看到江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直撲了上去,把江瓷撲了個趔趄,委屈地訴苦說:
“小瓷,我受不了了……別墅裡太憋得慌了,人都走了,隊長又不說話……我們回去一起勸勸她吧?隊長看起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江瓷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道:
“不要!”
此話一出,夏綿和龍熾都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江瓷。
夏綿在看了別墅敞開的門一眼之後,轉過臉去。
他現在需要冷靜,所以他暫時不想回到別墅中去。
他從江瓷手裡拿過那本《小王子》,轉身離開了。
龍熾追了夏綿幾步,喂喂地喊了兩聲,夏綿連頭也不回,反倒加快了步伐,像是想要快速地逃離什麼東西一樣。
龍熾莫名其妙地看着夏綿的身影消失後,伸手去抓江瓷的手:
“小瓷,你回去吧,隊長還在那兒呢。”
江瓷想要說“好”,但是想到那張紙上,和弓凌晨的字出現在一起的、極度類似安的筆跡的字體,她生生把回去的**壓制了下去。
她反抓住龍熾的手,給龍熾下了命令:
“回家去!”
龍熾一愣:
“可是隊長……”
江瓷不耐煩地當胸推了他一把:
“我說你回家去!沒聽到啊!”
龍熾自然沒被江瓷的力氣推出幾步,他的關注點,此刻全部放在了還在別墅裡的安身上:
“那我先去跟隊長說一句好不好?我出來之前還沒跟她打招呼呢,她萬一也以爲我不理她就走了,估計會以爲我也生氣了。”
江瓷沒說話,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沉默了。
四周的空氣中彌散着一股異樣的香氣,也許是花香吧。
這種不合時宜的香氣,似乎預兆着某種不幸將要發生。
但在聞到這個味道後,江瓷有了反應。她的鼻子抽動了幾下,朝一棵樹的方向看去。
她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悶悶地給龍熾下達了更加堅定,更加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去!回家去!”
龍熾眨巴眨巴眼睛,說:
“你會回去安慰隊長嗎?”
江瓷仰頭看着龍熾,看着他充滿疑惑的單純眼睛,他應該是在不解自己的決定吧?
是啊,現在連江瓷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她願意相信安,卻更容易相信她眼睛所看到的東西。
那筆字跡,已經足夠她對安產生懷疑了。
再說了,從那張紙的年頭,完全看不出一絲仿冒的痕跡,連筆跡都顯得無比陳舊。如果說是仿造的話。那仿造人的手段,實在是太高明瞭,高明得叫人完全看不出破綻!
她剛纔安慰夏綿的話裡,提到“即使安真的做過那些事的話,她也已經失憶了”,可是。這句話,當回到江瓷自己的身上時,江瓷才能感覺到其中邏輯的荒謬:
就算她真的失憶了,她過去做過的事情,就可以被抹消嗎?
江瓷咬了咬嘴脣,再次對龍熾說:
“聽話。回家。我會去安慰隊長的。”
龍熾聽到江瓷的承諾就放了心了,他憨憨地抓抓頭髮。笑着說: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回去給你買?”
江瓷現在什麼胃口都沒有,甚至壓根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她揮了揮手,示意龍熾快走。
龍熾在走之前,還不放心地交代江瓷:
“小瓷。記得啊,一定記得跟隊長說我不是故意走的,是你叫我走的。”
交代完後。龍熾才走開。
等到龍熾的身影完全消失長達三分鐘之後,站在原地的江瓷才輕輕舒出一口氣,朝剛纔她看過的那棵樹的陰影處道:
“出來吧。”
從聞到那股莫名的花香味時,江瓷就察覺到,這個味道,正是木梨子常用的香水味,也想起,木梨子根本沒攙和到剛纔的吵架事件中,而是早早地就離開了。
說真的,江瓷現在挺羨慕木梨子的,她至少沒有經歷剛纔那樣叫人頭痛和傷心的混亂。
木梨子自樹下的陰影走出,嘴角噙笑,晃了晃手裡的香水瓶,說:
“這個味道很明顯對不對?”
江瓷苦笑了一下,對木梨子說:
“你故意噴香水,讓我察覺到你已經拿了東西回來了,明顯就是有事要跟我單獨商量吧。現在我已經把龍熾支走了,你說吧。”
木梨子把香水裝好,聽到江瓷這句話後,笑眯眯地問:
“我說什麼?”
江瓷深吸一口氣,說:
“他們吵起來了。”
木梨子倒一點兒也不驚訝:
“誰?夏綿和安?”
江瓷煩亂地撥弄了一下馬尾辮:
“不止,夏綿和隊長,夏綿和修,修和,吵成一鍋粥了。”
木梨子歪歪腦袋,似乎對後兩件事完全不感興趣,只抓住第一件事,問:
“知道夏綿和安吵架的原因嗎?”
木梨子的淡定反應叫江瓷想抓狂,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壓抑住了莫名想發火的衝動:
“剛纔我和夏綿站在門口說了半天話……哦,你不在。對了,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的對話你聽到了多少?”
木梨子的笑容一如她過去所有的笑容一樣,精緻完美:
“你們?哦,你跟誰?夏綿?修?還是龍熾?”
江瓷神色一滯,她似乎從木梨子的話裡讀出了什麼奇怪的意思: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木梨子笑得極其甜美,答道:
“什麼回來啊?我根本就沒走啊。”
江瓷突然感覺木梨子好像是在算計着些什麼,但隱隱綽綽的又弄不大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只好刨根問底:
“你什麼意思?”
木梨子敲敲自己的太陽穴,笑容陽光燦爛:
“我的意思是,我的叔叔的確來給我送香水了,可是,這根本不足以我在外面耽誤那麼長時間。說白了吧,我早就發現夏綿今天來的時候狀態不大對了。我就想,利用一下他的憤怒,應該不大過分吧?”
利用夏綿的憤怒?
木梨子繼續娓娓道來:
“這叫什麼來着?嗯,對,投石問路。我正好也有一些疑問想要問問安,關於她的過去的事情。但有些事,我不又方便問,可既然又要明白事情的真實情況,就需要人來做石子。而現在充滿憤怒情緒的夏綿,百分百地適合做這顆石子。我可以從安對這件事的反應,來判斷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而我作爲這個聚會點的主人,又不適合留在那裡,否則,我如果不勸架,不制止他們的話,反倒顯得不自然。所以我躲出來了。”
木梨子說到這兒,完全無視了江瓷震驚外加有些憤怒的眼神,嘴角輕輕上揚:
“有時候,主人不在場,客人才能更好更全面地表達自己的情緒。我這麼說,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