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呆坐在電腦前,她有了種解脫般的無力感。
地獄的事情,不是這些年心心念唸的事麼,爲什麼真正找到的時候,自己一直拖延着不願去碰觸那秘密?
難道是這麼多年過去,自己已經喪失了對這件事的熱情嗎?
江瓷再次點開那個遊戲軟件,輸入用戶名和密碼,敲了回車。
然而,正如江瓷所擔心的那樣,遊戲自動關閉了,還沒等江瓷去點第二次,電腦就自動關機了。她試圖再次開機,電腦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江瓷煩躁地把鍵盤一推,仰頭看了看屋子裡的掛鐘,現在已經9點45分了,遊戲從開始到結束,還不到兩個小時。
她站起來,向外走去。
剛纔在遊戲裡,簡遇安說要來找自己,反正現在也無法可施,還是去找她看看,她在神學院裡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安排,恐怕也對那個學院的構造瞭如指掌了吧,就看能不能從她嘴裡問出來點什麼了。
江瓷出門就撞上了龍熾,他是來管江瓷要他的剃鬚刀的,兩個人在走廊上磨蹭了一會兒,到她進入簡遇安的房間時,已經十點多一點了。
而這時,簡遇安正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把從會客廳裡端出來的蘋果整齊排列在桌子上,細細數着,門則虛掩着,放水果的盤子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一隻蘋果躺在門後的角落裡。
江瓷撿起那隻蘋果,向簡遇安走過去,安回過頭,看見那隻蘋果,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太好了,就差這一個了。”
江瓷問:
“你在幹什麼呢?”
簡遇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把江瓷手裡的蘋果接過來,說:
“我把那個薛盛華幹掉了,本來打算等遊戲結束去你房間找你,結果他跑到我房間裡來理論,說我耍詐,然後把盤子給掀了。還好沒動手。哦,我就差這一隻蘋果了,謝謝啊。”
江瓷看着那整齊排成一排的蘋果,有些頭暈。她發現自己永遠沒辦法跟上簡遇安的思維,只能發問:
“這些蘋果怎麼了?”
安的神情變得稍微有些凝重。她把第一隻蘋果遞給江瓷,讓她仔細看看。
江瓷一接過那蘋果,就有些明白了,上面居然標着一個淡淡的阿拉伯數字“1”,而再顛倒過來,那蘋果的另一面上有一個孔洞,上面,赫然嵌着一顆牙齒!
而且是人類的牙齒。
江瓷滿心疑惑地把蘋果遞還給簡遇安,又掃了一眼其他的蘋果,果然也都在同一位置,標着一個數字,從1到21,簡遇安示意她繞到桌子後面來看,江瓷繞到桌後,臉色也變得有些陰鬱:
一共21顆蘋果。除了5顆蘋果,幾乎每顆蘋果上,都鑲嵌着一顆牙齒!
16顆牙齒,每顆牙齒都不一樣,有門牙,有虎牙,還有一顆智齒,嵌入的方式也各有不同,有橫着插進去的,還有整個塞進去,形成一個洞的。
江瓷不免覺得有些噁心,她發誓至少在三個月內,都不再碰蘋果了。
簡遇安卻說:
“江瓷,你仔細看看這些牙齒。”
細看之下,江瓷一愣:
“這牙齒……”
簡遇安淡淡地接上一句:
“屬於不同的人,對嗎?”
確實如此。
有的牙齒上,有常年吸菸留下的煙垢,但有的牙齒,卻異常整齊潔淨,一看就是經過精心的保養,有的牙齒上有做過烤瓷的痕跡,有的牙卻是典型的四環素牙。
這些牙齒是從不同的人的嘴裡拔出來的!
江瓷沒有太多心思去關注這件事,她還記得自己的來意。
聽明白江瓷的意思後,簡遇安笑着指了指電腦桌,上面躺着一張神學院內部構造的簡單圖紙。她看着江瓷略有驚喜的表情,說:
“我記性不好,只能把內部結構畫下來,也更直觀點。怎麼?你對這個遊戲感興趣?”
江瓷胡亂搪塞道:
“沒有,我只是覺得設計得很特別。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款遊戲……”
簡遇安挑起一邊的眉毛,繼而笑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
“哦,能幫到你就好啊。”
她轉過頭去又端詳了一下那排蘋果,敲了敲左眉骨,剛準備扭頭跟江瓷說些什麼,突然她眉頭一皺,擡手撩了下額前的頭髮,順勢按住了太陽穴。
江瓷覺得不大對:
“怎麼了?”
安勉強擺了擺手:
“沒事兒,老毛病,想事想多了頭就疼,現在一頭疼我就知道,這是在提醒我讓我少操點心呢。”
江瓷給安倒了杯水,讓她多休息,接着就拿起神學院的平面圖回了房間。
今晚,對自己來說,註定是一個不眠的夜晚了。
大約11點的時候,江瓷還沒睡,對着檯燈,燈下攤着那張圖紙。
耳邊,突然傳來了陣陣的噪音,刷刷,擦擦,好像是什麼東西在運動着,但一會兒這聲音就消失了,江瓷揉揉耳朵,以爲自己是耳鳴或是幻聽,但過了幾分鐘,取而代之的是走廊裡越來越大的擂門聲。
這藍馬山莊的牆壁隔音效果實在太好,如果不是這聲音持續不斷,江瓷恐怕要以爲自己又是幻聽了:
“小栩!小栩!你在裡面嗎?”
“小栩!小……”
江瓷打開房門,往走廊裡看,盧雪真站在王栩所住的房間門口,不停地敲門:
“喂,小栩,你開開門啊,你到底什麼意思啦?幹嘛說那種話,小栩!”
江瓷正想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王栩對面房間的門就被重重拉開了,門後出現的薛盛華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怒氣:
“幹什麼幹什麼!吵吵嚷嚷的,死人了還是怎麼樣?”、
這時,大家還沒全部睡下,聽到響動後,陸陸續續地從各自的房間內探出頭來。
盧雪真沒心思跟薛盛華計較,她對最先出來的江瓷,用壓抑着的哭腔說:
“小栩……她剛纔給我從門縫裡塞了張紙條進來,她說……她說她要是死了,記得把她和她姐姐安葬在一起。我剛纔一直在洗澡,洗完了出來才發現,我……我不知道小栩她……”
江瓷接過她手上的紙條,那是張a4的打印紙條,上面果真印着這樣一句話,她皺起眉頭,問:
“她姐姐?”
“對……小栩的姐姐,幾年前被淹死了……”
江瓷開始有些不安,她把戴在耳朵上的耳機調整了一下,伏在門邊細聽片刻,眉心一皺,還沒等隨後跟過來的崔烈詢問原委,她就擡起腳狠狠跺在了門上。
崔烈一把把她拽住向後一拖,她沒站穩,向後跌了一個趔趄,但她穩住步子後,立刻向門那邊走去,擡腿又是一腳。
崔烈扳住江瓷的肩,強迫她看着自己,江瓷把視線對準他,兩人對視的時候,江瓷又擡起腳,重重向門踹去。
門還是沒開。
江瓷站穩後,轉過頭說:
“這裡面的人有自殺傾向。你最好趕快履行你的職責。”
崔烈沉默了幾秒,繼而向金嬈吩咐說:
“鑰匙。這個房間除了當初我們來的時候插在房門上的那把,還有備用的吧,在停車場那邊掛着的。去拿來,快。”
金嬈聽聞,趕快跑向停車場的方向。
崔烈打量着仍試圖去踹門的江瓷,沉聲說:
“你不需要這麼着急。”
江瓷擡頭看他,冷靜地說:
“就是因爲你們不作爲,我才需要着急。不過別以爲你是警察,我就會放心。”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無一不把驚愕的眼神投向崔烈。崔烈的表情也是一滯,看向江瓷的眼神也添了幾分銳利和警惕:
“……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
“常常流露出不自覺窺探眼神的,不是警察就是慣犯。你不是說你自己是個公務員嗎?警察不是公務員?還是你想讓我說你是個逃犯?”
江瓷嘴角向上一挑,習慣性地露出了個輕蔑的笑容。
突然,大家聽到金嬈從走廊那端大喊:
“鑰匙……鑰匙不見了!”
江瓷一怔,崔烈緊趕幾步向掛鑰匙的地方走去,江瓷跟在他後面。
果然,掛鑰匙的掛鉤上空空如也。
有人把鑰匙拿走了嗎?
江瓷打量着四周的人,大家臉上的表情都表明不是自己拿的鑰匙,而盧雪真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她哽咽着呢喃:
“救救小栩……萬一是她把鑰匙拿走不讓我們進去……萬一她死了,我怎麼……怎麼辦?”
江瓷感覺不大對,盧雪真的措辭很古怪,但現在沒時間再咬文嚼字了,這門實在太過牢固,不幾個人一起撞是根本撞不開的。
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房間裡閃出來,是。她看起來是已經睡下了的,剛纔的響動把她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問:
“怎麼了?”
簡遇安向她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睡眼朦朧地看着那扇門,嘀咕道:
“打不開是吧?”
得到簡遇安肯定的回答後,她走到那門前,搖晃了兩下門把手,確認門已經反鎖死,打不開後,她從鬢邊拔下一根髮針,將髮針垂直扎入鎖眼,把耳朵貼在鎖眼附近,手指不停地靈活轉動。
崔烈剛想說點什麼,就立刻把話嚥了回去。是個人就能看得出來不是在鬧着玩兒,她的動作相當專業和熟練。
還沒到一分鐘,鎖就咔噠一聲,開了。
打了個哈欠,退到一邊,垂着眼皮,她看上去真的是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