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系統自動在五張地圖中選擇了一個叫做“染血神學院”的地圖。
一開場,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詭異音樂緩緩鳴響,伴着音樂,一股刺目的鮮紅液體從屏幕上緩緩流下,覆蓋了屏幕裡原本蒼白的“染血神學院”的標題。
雖然是在屏幕裡面,但那鮮血真實得有些恐怖,新鮮的、帶着肉感和血沫的血液,讓人有欲嘔的衝動。
耳機裡除了輕微的茲茲電流音,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被這場景所震撼,以至於遊戲開始了,都沒怎麼反應過來。
遊戲開始後,對手的信息全部消失不見。
江瓷發現,遊戲中的人物就像平日裡的自己一樣,耳朵上戴着耳機,面容和神態也有幾分神似,人物隨着鼠標的移動不斷調轉着方向。
緊接着,她發現自己身邊竟然沒有人,只有她一個,獨自站在廣闊的麥田邊,遠處有一幢湮沒在夜色中的建築物,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神學院。
她剛往前邁了一步,耳機裡就清晰地傳來腳下踏碎土坷垃的聲響,周圍實在靜過頭了,她聽見撲啦撲啦翅膀扇動的聲音,還沒醒悟過來那是什麼,一羣被驚擾了的烏鴉就從遊戲中她的身邊直掠而過飛入麥田,好像是被江瓷踩碎土塊的聲音驚嚇到了。撩起的風把遊戲中江瓷的衣角直掀起來,衣角飄飛的聲音清晰可聞。
江瓷忍不住吁了一口氣,耳機裡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甚至還有細微的蟬聲,這樣的真實感,足夠讓人背脊發涼。
屏幕下方突然跳出來一行字,嚇了江瓷一跳,少頃,她發現那是安在講話:
“大家都在哪裡?”
木梨子、簡遇安、龍熾、夏綿先後迴應:
“我在一片樹林裡。”
“我在一個建築物旁邊,好像是個神壇之類的。我進到神學院裡面來了。”
“我在懸崖上的石頭上,好險,我剛纔沒看清路,差點掉下去……”
“我在神學院的走廊裡,對面好像有個人……”
很快打字回夏綿道:
“那是我。我看見你了。看來咱們倆被空降到一起了。”
江瓷報上了自己的位置,龍熾說要去找她,崔烈跳出來說他就在麥田附近,馬上來找江瓷。
就差那個叫做修的傢伙了。
大家等了幾分鐘,修那邊都沒什麼消息,在大家都快要準備放棄等待,去各自找武器的時候,修那邊終於有了回覆:
“我幹掉一個。”
江瓷傻在了電腦前面。
修打字好像很慢,過了幾分鐘纔出來一段字:
“我在湖邊,一開始就看見湖邊還有一個人,就直接扔水裡去了。五分鐘沒上來,可能淹死了。”
江瓷:“……”
簡遇安:“……幹得好。”
江瓷在麥田邊緣蹲下來,她已經看出這個遊戲的高妙之處,她能通過耳機清晰地捕捉到身邊的任何響動,甚至她能看見那些麥子投射在地面上的陰影,能聽見風吹過麥田發出的沙沙聲,而且遊戲中的人物是第一視角,就如同自己身臨其境一樣。
她聽見自己背後傳來陣陣腳步聲。
她想,可能是那個崔烈來找她了。
因爲還沒熟練掌握對遊戲人物的操縱,她花了些時間,有些笨拙地轉過身去看來人。
但剛轉過身去,她眼前就猛撲上來一個黑影,那人手裡拿着一根繩子,繩子一甩,如蛇一樣繞上了她的頸部。那人迅速繞到她身後,死死勒緊了繩子。
江瓷能聽見繩子勒入皮肉發出的嘎吱嘎吱的恐怖聲響,同樣聽得清楚的是,遊戲中的自己喉嚨間發出咯咯的聲響,那是氣流不能流通時,發出的瀕死的呻吟……
江瓷盯着電腦屏幕,屏幕裡的自己仰面朝天,一隻手死死抓住繩子,另一隻手則絕望地在空氣裡划動着,但與剛開始的激烈掙扎相比,動作已經是疲軟不堪了。
必死無疑了嗎?
江瓷咬咬牙,控制着遊戲中的自己,把手伸進衣兜裡……
剛纔她蹲在地上時,撿起了一塊尖石頭,作爲暫時的防身武器。
就算要死,我也得給你留點像樣的禮物。
她艱難控制着遊戲中自己的手,對準了身後那人的小腹,一石頭揮舞了過去。
耳邊只聽得一聲淒厲的女人慘叫,脖子上的繩子終於鬆動了,遊戲裡的江瓷面朝地撲倒下去,摸着脖子劇烈咳嗽起來。
一時間,耳邊滿是女人的慘叫聲和自己的喘息聲,江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內全是汗,好像剛纔劃了那女人一下的,就是真正的自己。
不知何時,她的額間也爬滿了冷汗。
江瓷稍定心神,準備爬起來,看來那女人已經暫時失去了殺人的能力,是殺了她還是把她扔在這裡讓她自生自滅?
江瓷的耳朵貼在地上,聽到了一陣一陣由遠及近的、皮鞋踏在土地上的聲響。
她以爲崔烈終於來了,但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匕首刺穿皮肉的聲響。
緊接着,耳機裡傳來和江瓷的聲線極度相似的一聲慘叫。
這次,是真的死去了。
江瓷看着遊戲中的自己倒在地上,匕首從後背穿刺而過,直接洞穿了心臟。
瞳孔已經開始放大,無力迴天了。
江瓷最後能做的,是艱難地翻過身來,看看是誰殺掉了自己。
她的眼前,出現的是薛盛華那張盛氣凌人的臉,還有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薛盛華的女朋友王駱涵。
薛盛華一腳踢在江瓷身上,得意洋洋地拔下插在她後背上的匕首。
那把匕首已經接近腐爛,但是還是足夠致一個人於死地的。
她立刻在打字欄上打下一串字:
“我快死了,麥田這裡有兩個人,崔烈你不要過來。”
打到這裡,屏幕上江瓷的身體、江瓷的遊戲信息和打字欄都變成了灰色,江瓷本人則從屍身上漂浮起來,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魂魄。
江瓷發現自己還是能夠操縱這個魂魄的,也就是說,她現在還在遊戲中,只不過不能向同組的人傳遞信息,也收不到同組人的信息了。
自己只是個魂靈了。
這時,耳機裡傳來薛盛華的嗤笑聲:
“讓你嘴賤,死得該。”
江瓷先是一怔,然後就被氣樂了。
原來這個人還記着今天中午自己奚落他的仇呢。
這還不算完,薛盛華又把那匕首往江瓷身上捅了幾下,鮮血噴濺了大半個屏幕,江瓷自己都看得眼皮直跳,要不是確信自己以前跟這個人素不相識,江瓷就該懷疑自己和他是不是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了。
好容易等他發泄完,他的女朋友王駱涵基本也就剩一口氣了,江瓷能聽見她的呻吟和微弱的求救的聲音,看來這個遊戲的設計者很用心,當遊戲中的人物互相靠近的話,不管是不是同一組,都能聽到對方講話的聲音。
但薛盛華就只是過去看了看她,就把她扔到那裡了。江瓷聽見薛盛華理直氣壯地說:
“搞不好敵方已經有人接到通知過來了,我得趕緊走,犧牲你一個沒什麼的嘛,遊戲裡死了又不是真死了,我要是死了,我們組還怎麼贏?”
薛盛華撂下這句話後果然頭也不回地走了,江瓷連忙跟上,對於那個王駱涵她也是愛莫能助,根據她的失血情況,估計沒一會兒就要送命了。
不過,江瓷對這個見死不救還一大堆道理的薛盛華的鄙夷之情更加強烈,他明明是怕王駱涵拖累他,假如真心想去救她,可以把她藏到麥田裡,用衣服給她包紮,說不定止住她的血,她就能活下來。
不過他有句話說得不錯,這畢竟是在遊戲裡的虛擬人物,死活什麼的無所謂。
跟着薛盛華走了一程路,江瓷終於看見了那靜靜佇立在黑暗中的神學院。
乍一看這神學院,江瓷的心就是一緊,在看清神學院的全貌後,她的腦中更是炸開了鍋!
這個地方她來過!
貼着文藝復興風格瓷磚的穆德哈爾-哥特式大門,門上繪着一個奇怪的徽章,門的左上方燃着一隻式樣復古的煤油燈,燈上還雕刻着一隻精美而詭異的骷髏頭飛蛾。
……
這裡是她當初的地獄!
這個標誌是“死靈之門”的代號,又被稱爲楊格索透特之門,著名恐怖小說家.拉布克拉夫特常用這個符號作爲自己小說的封面,這個標誌源於古老的克蘇魯神話,象徵着保護和抵抗邪惡……
在經歷過那地獄般的恐怖後,她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對那些深深刻在自己記憶裡的標誌瞭如指掌。
她從那之後就不相信任何宗教了,因爲她實在無法把那裡面的東西,和保護、抵抗邪惡之類的聯繫起來。
她先於薛盛華,衝到了那扇大門前。她試圖用手去觸碰那飛蛾雕刻,但她發覺那只是在遊戲當中,她根本沒辦法觸摸到實體。
江瓷的手死死握着鼠標,鼠標被她捏得啪喀一聲,差點兒裂開。
她絕不會忘記,在這裡度過的那恐怖的一天,從那以後,自己的人生軌跡就完全被改寫了。
她用了那麼多年,尋找打聽了那麼多的地方,竭盡全力,卻一直沒能再見到過這座地獄!
現今它就在自己眼前,掛着神學院的牌子,裡面則棲息着滿滿的魔鬼!
在她愣神間,薛盛華就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江瓷也跟了進去,心裡翻涌交替着無限的恐懼與希望。
搞不好,這次自己能找到從夢魘中解脫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