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措用指甲在自己手背上重重一劃,只有一道血痕,破不了,再劃還是不行,越緊張越劃不破,手邊也根本沒有鋒利的工具,“安心,快跟鐲子商量商量,先幫再給行不行,我劃不破自己。”
鐲子裡衝出一團煙霧,越聚越濃,一直全身雪白的薩摩耶擋在我身前,它剛落地那些乾屍就全部齊刷刷倒了下去。
林措突然覺得這筆買賣有些虧。本來以爲能看到一場精彩的打鬥,但是一出手就解決了,有些索然無味了。
那女孩也出現在影壁之上。林措突然冒出一個問題,“這到底是你兩誰解決的?”
女孩冷哼着沒說話,小薩也沒有說話。
林措看着安心,“安心,你覺得呢?”
“那當然是”安心的爪子朝着小薩指去,林措握着他的爪子生生挪到了女孩所在的方向,“巧了,咱兩都覺得是她。那我的血就不用給了。”
“確實不是我,但是出場費還是要有的。”小薩的方向傳來討價還價的聲音,是十幾歲的少年音,軟萌可愛。
“行吧,半滴,那算你半滴,小薩辛苦。”
林措又轉頭看向女孩,“謝啦。”藉着天光,看到女孩的脖頸間有些許紅痕。
“小薩叫誰?”明明是軟萌的正太音,非要用冷酷的語氣說話,大概這就是反差萌吧。林措搓搓手,忍不住摸了一把,柔軟的毛髮裹着肉-感的軀體,這手感跟家裡的狗子一模一樣,有點上頭。
“小薩叫你。”
他掙扎着躲開,跳了有幾米遠,抖抖身上的毛。“哼,我纔不叫小薩,也不喜歡別人摸我。”
“謝倒是不必,只是沒想到你這麼笨,這點事都解決不好,看來我找錯人了。”女孩跳下來,揮揮手,那些乾屍乖乖地起身原路返回,她也跟在後面,作勢要走。
“不用再試試了嗎?”林措叫住她。“有些事,埋一輩子不夠,連死了都要繼續瞞着不說嗎?”
她頓了頓腳步,“有些事,我早忘了。”
“那你要不要把幻象撤了去下面再走走。去看看你的另一個世界,你的牢籠。”
“你知道?”她轉過身。
“我不知道。只要不是知情人,都不能說知道,只能稱之爲推斷。”
“那說說你所謂的推斷,”她饒有興味。
林措冷靜了一下,組織語言。“下面是很黑的一個世界,有各種尺寸各種材質的——項圈和腕圈,它們禁錮你的脖頸,你的手腕,你整個人,沒錯的話你脖子上的紅痕就是那些帶給你的,手腕上應該也有吧。”
“還有嗎?”
“還有,就很虛無縹緲了,不大靠譜,你見過很多花,非常多,向日葵、薔薇、紫藤、鐵線蓮等等,這些你都見過,它們在地下也都出現了,但是你沒有聞過它們的味道,或者是你忽略了這一點,但是可能性不大,你把每朵花每個細節都做得那麼好,怎麼會在氣味上出現這麼大一個缺失,大抵就是你沒有聞過,不知道它們是什麼味道的,那應該是有人給你看了各種花的畫或者照片。那個人很愛花,但沒有帶你去看花,是嗎?”
“你又讓我有了點興趣呢。”女孩輕笑着,眼睛裡有淡淡的水光,清透明亮。
“其他的線索太少,我一時還不太清楚。”林措真誠地凝視着她,“所以,給個機會嗎?”
“你現在有了選擇,還要繼續猜嗎?”她看看旁邊的小薩和安心。
“很巧,我對你也有了興趣。希望你擅長講故事。”
“不太擅長呢,只是,剛好我有故事,一個很難聽的故事。”
林措和女孩在門檻上坐下,在古舊的建築裡,聽一個距今百年的故事。
大概七歲時,我被父親賣進了劉家當丫鬟,因爲長相伶俐,所以我是那一批裡面唯一留下來的,我還爲此開心了很久,覺得自己很幸運。進去之後,我是在管家娘子房裡做一個小丫頭,負責灑掃庭除,我自覺做得很盡心,也沒有偷過懶,管家娘子對我們一視同仁,跟其他小丫鬟們也相處得融洽,從我進去開始,後院就在建一個工程,還特地開了個小門方便他們進出。
整整建了大約一月吧,我只記得我長高了不少,但是哪裡有沒去過,剛來不久,總是戰戰兢兢的,不敢隨意走動的,聽說土石一擔擔地被運走,直到最後停工,丫鬟們口口相傳那個小門封死了,工程結束了,卻沒有任何建築拔地而起。
也是,一月能建起什麼,無非就是鹹菜地窖吧。
工程結束的第三天,我被尋了個錯處打了一頓關進了偏遠柴房,然後半夜再由柴房轉移到地下,我這才知道,原來工程是專門爲囚禁我修建的。
下面是黑漆漆的,只築了幾堵糙土牆,跟外面大宅的繁華一點沾不上邊,會有人定期來送飯送燭,一天一次,只有送飯的那個時候,我才能安慰自己我是被人知道的,我還沒有被忘記。
在地下的一個特定的位置,特地供了佛像,送燭的人會把蠟燭點好,牀、桌椅什麼的都安在正中間,我用腳步測算了位置,是正院的房間,我就被安置在某個主子的臥房下面,幹着燒香祈福的事。
他們讓我燒香拜佛,三叩六拜,祈福求平安。
我把念珠摔得粉碎。然後就是一頓打。
呵,後來我太無聊了,燒了香,也拜了佛,求的是自己可以逃出去,拜的是劉家人全部死光光。
我還試過逃,穿過空洞的地下空間,找到了入口的通道,徒手攀着粗糙的牆壁爬上了地面,被柴房的守衛發現,瞧,他們可真盡心,卻絲毫不知道仁慈。
這樣之後我被加上了項圈腕圈,鐵質的,打磨得很粗糙,重重地壓在我瘦削的身體上,戴着戴着磨出了血痕,好痛啊真的好痛啊,那個時候還冷,我活得不如一個乞丐,我覺得自己在發餿,在變臭。
我想自殺了。我不想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