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措下定了主意,等下萬一有變,她馬上乘着風獸逃命。
約莫等了五分鐘,等來的,是沐城。
沐城白衣黑褲,料子輕薄,頭髮很久沒剪過,有些狂放地雜亂。
他看着落生以及身後的林措,面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還是含着笑,“來吧,請進。”
兩人便跟着他進去,一路上也沒人再敢阻攔。
“這是,有什麼事兒?”
“我來送林措入天門,上頭不是,要抓她麼?”
沐城停住了腳步,“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剩下的,落生你還是不好插手。”
前幾日天者新追加了通緝令,言辭激烈,怒意上頭。
若是被落生送過去,他便沒了偷換的機會,林措的處境也會極其危險。
“沐城,該讓開的是你,魅洞和葛老素來有交情,我們在這裡進出也是合理的,你從頭到尾跟着又算怎麼回事兒?”
沐城不語,他在腦子裡迅速地過了幾種法子,要怎麼把林措保下來,入神地想着,也沒管後頭的人跟沒跟上,只領路往前走去。
落生在她耳朵邊落下一吻,輕聲說道,“等下你捧着匣子入水,隨後將它開啓,天門跟魅洞的通道,從此不復存在。”
林措看着匣子,有些難以置信。
落生眼神堅定。
她不必思忖,也知道自己沒得選擇,縱然是今天葛老拿家人威脅,她該被送去天門還是得被送去。
逃也沒用。
沐城回頭的時候,剛巧看見兩人舉止親暱,近得像是在親吻。
“走吧。”他出聲打斷。
林措接過木匣子,她催動靈目,看清了內裡的物件,那是一顆製作精細的炸-彈,內裡有無數機關,遇水引發,威力無窮。
這是天門的法寶。
落生說的若是準確,那便會將天門永遠隔絕,這件事的吸引力太大了。
她覺得該搏一搏,輕聲,“嗯。”
偌大的碧湖之下,影影綽綽可見天門所在,那麼這水和影子便是通道。
她懂了落生和葛老的意思。
他們要將天門的希望徹底隔絕,那種勢力太龐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引來威脅。
就像是狼人殺,最厲害的人必然被首刀。
林措倏然入了水,落生和沐城都措手不及。
強烈的吸力,將她往水下拉去。
林措拿小刀將盒子撬開,遇水的瞬間,她的眼前出現了大片的血紅色,耳邊的嗡鳴愈發小聲,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吸力消失不見。
是了,這麼大的威力,她怎麼可能躲得過。
鐲子散發出灼目的光,血紅色的氣泡將她完完整整地裹在其中。
那是鐲子裡存留的林措的血液,在危急時刻救了她一命。
等到林措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她渾身痠痛不說,還有多個地方出了血,正躺在醫院的病牀之上。
白牆之上沒有任何裝飾,空氣裡瀰漫着濃烈的消毒水味兒。
“林措。”叫她的人,是落生。
病房裡,也只有她跟落生。
“怎麼樣了?”她聲音虛弱。
“你做到了。”落生少見地穿上了白大褂,這時的他,好像是醫生。
“你怎麼,穿了這個?”
“啊?”注意到她的目光,落生纔看了看,發現自己穿着醫生的白大褂,神情有些不自然,“這裡的感覺有些熟悉,不自覺地就穿上了。”
“嘶——”背後疼得要死,她輕呼出聲。
“怎麼了?”
“後背有些痛。”她低頭,看着胸前密密麻麻的白色繃帶,也知道自己傷得不輕,“倒是還能忍受。”
落生道,“你這一次傷得很重,最少也得養幾個月。”
她苦笑,“葛老是不是沒想過,我還能活下來。”
那樣厲害的爆炸,必定是波及了整片水域,她就處在爆炸的中心地帶,自然是早該死了。
手腕處空落落的,她的漆星琉璃鐲沒了。
“我的鐲子呢?”她摸着空空如也的手腕,扭動着,在牀頭要找。
“鐲子在最後救了你一命,自然就碎裂了。”
“那裡面的東西呢,安心呢,米分呢,”她激動起來,它們,鐲子護着自己,那還有誰護着它們?
“......”落生不說話,神色悲傷。
自然是一同沒了。
她睜着眼睛,卻是失了神采,後背因爲扭動更加疼痛,她一聲都不吭,安靜得像大海。
“林措,你,別這樣。”
“混蛋,你早告訴我,我就不帶它們出門了啊,”說着說着,便淌下淚來,大病未愈,她蒼白無力,連嘶吼都沒有力氣。
“若是沒有它們,只有鐲子,也是護不住你的。”
“那就叫我死了,憑什麼讓它們爲我犧牲!”
她記得玲瓏和安曇,那對好不容易纔在一起的苦命人,還有安心,身世悽慘,跟着自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的安心。
還有米分,那隻軟糯Q彈的小崽子,次次爲她擋,這一次則是爲她死。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脣,用力極狠,出了血。
落生輕拍她的頭,以示安慰。
林措仇恨的目光看過去,“我早該聽張溫臨的話,跟葛老爲伍,左右就是一個死字,你告訴他,不,最好叫他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我跟我的家人一道去死,誰也不拖累誰!”
說完這話,她躺着氣喘噓噓,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落生的手還僵硬地停在那裡,看着她的神情無限悲憫。
她害了人,更加沒臉見靈異社的人。
她拿被子捂了頭,把自己悶在裡頭,像只縮頭烏龜。
落生幾年前做醫生的時候,見過不少這樣的患者,這一次,面對林措,他不知道該怎麼勸。
慶幸她活了下來,又抱歉叫她活得痛苦。
她渾身上下,除了靈目和一些簡單的拳腳,再無其他。
“要不然,我送你回靈異社吧。”他想,那裡總歸有她的朋友。
“不要,你出去。”她的聲音被悶在被子裡,甕聲甕氣。
落生無奈,只好出去,順道替她關了門。
林措掀開了被子,大口地吸着氣,眼睛紅紅的,她沒想到,她以爲自己會死,這就是終點,哪怕是以命換來天門徹底的心思斷絕,也是值當的。
可是卻叫別人送了命。
“是我太蠢了,考慮得不夠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