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許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他的呼吸裡帶着淡淡的酒氣。
“嗯？”她模模糊糊地，臉頰鼻尖都是紅潤潤的，眼睛裡也不復清明，看着腳邊被自己踢亂的酒瓶子四仰八叉，“推薦？好呀。”
“雲泊。”
“雲泊。”她跟着讀了一遍，好像知道是誰，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只好作罷，悠悠地靠着沙發睡了過去。
熹微的晨光灑在兩米寬的大牀上，許是這光太過刺眼，生生將醉酒後的林措喚醒，她睜開眼，看着窗外，迷迷糊糊地發呆，想不清楚自己在哪兒，終於想明白了一起身，看到乾淨整潔的房間，在地上打地鋪的秦燃楓還酣睡着，桌子上新煮了粥，還漫着米香。
她看了眼時間，啊，快遲到了，匆匆忙忙起牀，今天可是雲泊老師的課，跟四年級四班一起上，哎，等等，地上躺着的那位是不是也是這一節課，她好心地半蹲下身子，“秦燃楓，上課了。”叫他起牀。
沒想到這人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吃飯了。”
“下課啦。”
“沐城來了。”
直到聽到這一句，他才一個激靈睜開了眼，起身四處張望，“人呢。”
“在課上等你呢，你離遲到還有十分鐘。”她穿鞋準備出門，上課的地點距離此處差不多十分鐘的路程，趕一趕應該剛好。
他頓了一頓又躺下了，“我離遲到還遠得很，熊貓社的成員可以請假但是不用記過，只說是被老師叫去單獨訓練就行，你先加油衝，我再睡一會。”
“可是沐城好像已經去了。”
“在偷懶這方面勝過他就行。再說了，雲泊老師的課，最是累人，上過一次就想天天逃課。”
“......你這樣真的行嗎？陪人上課能增進感情的，你看沐城，他就是那種呆久了就會慢慢接受的人，你看我跟他就是因爲待久了才成朋友的。”林措背對着他，邊繫鞋帶邊碎碎唸了兩句，推門離開了。
正等着電梯，剛剛還躺着的秦燃楓已經拍拍她的肩，走到了身側，“我也去，增進感情。”說罷挑挑眉。
“......歡迎。”
然後林措就坐上了這小子的摩托車後座，在震耳欲聾的馬達聲中，痛苦地到達了上課的地方。
他們到的是一片向日葵花田，高低錯落的向日葵，在陽光下格外地整齊劃一，大片大片的金黃，明豔的色彩讓人感到愉悅，相同的朝氣讓人感到活着，她卻突然想起，有一片吃人的向日葵，被烈火燒燬，差點斷送了一個人的一生。
她半蹲下身子，想要嘔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秦燃楓眼睛尖，已經看到了花田裡的沐城，跳起來喊着他，“沐城，這裡。”
上課的鈴聲響起，足足響了一分鐘，林措也足足吐了一分鐘，才起身。
特意闢出的一條石子小路，兩人沿着那條走進去，三人終於會了面。
“怎麼不見雲泊老師。”小楓四處張望。
“老師今天不會來了，所以這節課由我代老師上。”
“......林措你看這情況，他上課我聽課，我還怎麼培養感情，”小楓指着這個一本正經擺譜的人。
“......那就當做培養師生情？”她真誠地提出了建議。
“......”
“你們稍等一下。”沐城將人召集了起來，“今日的課，由我代替雲泊老師上，時間上這樣安排，前半節課，大家用分發的相機在花田裡拍照，善於發現美，才能保護美。後半節課，在花田旁側的空地上集合，一一切磋比試，那裡地方是狹窄了些，輸贏的標準就定爲先傷害花木者爲輸。大家各自去吧。”
“這是給你準備的相機，”沐城將手中的相機遞給她，“參數什麼的我設置了一下，有需求的話，你再自己調。”
“多謝。”
“我的呢？”秦燃楓盯着他脖子掛的那一臺，想着那個總該是給自己的吧，滿心歡喜地張開手跟他討，頰邊的兩個酒窩可愛。
“你一向都逃了雲泊老師的課，我就沒準備你的。”沐城拍了拍他的肩，“誰能想到，你今天突然來了，我也就不記你的過了。”
“我一向都請假，理由是跟雲蘇老師訓練啊。”
“可是據我所知，你沒有去啊。”
“那你到底記了我多少次。”
“今天第一次打算記，你就來了，還挺可惜。”
“這還有天理嗎？”
“......那你就當模特嘛，一般能入境的都是帥哥，你很適合。”林措沒有聽他們爭論什麼，剛剛自顧自地拍了幾張照片，以爲他們倆還在吵相機少一臺的事。
“那好吧。”他一臉不大情願。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語嗎？”她補充道，“入目無他人，四下皆是你。小楓你很耀眼，就是這樣的人啊。”
聽完這話，臉色馬上就好了很多，“好，我去當模特，你們要把我拍得好看一些。”
“好的，沒有問題。”她微微踮腳跟他擊掌。
小楓開心地往前跑了幾步，融在花田裡，光影交錯，他的側臉埋在背光處，她抓拍了這裡，稍微調一下參數，就是一張很完美的剪影了，棱角分明的側臉，高挺的鼻樑，長長的睫毛在剪影裡格外纖長迷人，她先是給沐城看了看，又跑過去給小楓看了看。
他興致更高了一些，在花田裡變換着各種姿勢，兩人有說有笑地拍照。
“哎，你頭往右側偏一偏，這樣對光，可以拍清楚你的五官，明暗相間，完美！”她的眼埋在相機裡，看着畫面中的少年，指引着。
“噢噢，好嘞。”
“你頭再低一點點。”
“對，對，就是這樣。”
“哎，我幫你理一下頭髮，這樣入境差一點韻味。”
沐城則是在一邊，拍着她，笑着和小楓打鬧的她，頭髮亂糟糟但是在陽光下格外溫暖的她，跑向自己時，面無表情的她。
每一張都算不上有多好看，卻很有意思，裡面的人是鮮活的，是明朗的，是熠熠生光的。
沐城停了手中的相機，站在她身側看着她拍照，“你現在，比之前開心了很多。”
“這麼明顯嗎？”她有些意外。
“很明顯，之前就像個精美的布娃娃，現在，好像突然像個活生生的人了。”
她沒再回答，只是專注着手中的相機。
“哎，對了，湊近那朵花，假裝正在聞。”
“不，不太行，這裡有蜜蜂。”他看着那隻緊緊攀着向日葵的超大蜜蜂，說話都帶着慌亂。
“那你換一朵。”
小楓又走了幾步，換了朵沒蜜蜂的，鼻尖湊近了。
“聞得動情一些，要有享受其中的感覺。”她認真地引導着，同時自己閉眼演示了一下，細細感受着身前的花香，好像在同一位穿着明黃色長裙的熱情少女交談。
小楓領會得很快，表情感覺都很到位。
“好啦。我們先休息一下。”
沐城噌地一下就從花田裡跳了出來，接過相機，一張一張地翻看，“哎呦，不錯嘛，水平還挺高。”
“一般一般，主要模特長得好，場地也選的好，相機也不錯。”這一番誇獎面面俱到，她覺得自己說話的藝術又上升了一些。
“哎，沐城拍了些什麼。”
“我， 我沒拍什麼，就隨便拍了幾朵花，湊數。”
“哎呦，給我看看嘛。”小楓很自然地將他脖子上的相機取下，在一旁自己翻閱起來。
“現在的我，很開心。”她突然這麼說了一句，一個人有些莫名其妙，另一個人則是會心一笑。
“沐城，你。”
“上半節課結束了，下半節課馬上就開始了，我們去集合吧。”沐城邊說邊走到小楓面前，捂住他的嘴，半拖半拽地將他往集合地點啦。
林措無奈又好笑，搖搖頭，跟在他們倆身後往那邊走去。
陽光更加熾熱了一些，在八月的天氣裡，還是稍顯炎熱，穿着短袖都有些發蔫，站定之後，她掏出防曬噴霧，狠狠地呲了幾下。
清涼了一下，“呼，”她深吸一口，不知道等下的比試要怎麼辦。
“沐城，可不可以不比啊。”
“每個人都要參與的。”天氣炎熱，他的話語中總帶着清涼，如微風拂過。
“那你可以給我開個後門嗎，請你吃飯。”
“......我開，我給你開，等下我跟你比，你請我吃飯。”小楓積極參與。
“也好，那就請你手下留情，到時候，我們演上一演......”這兩人就當面商量了起來。
“給我當一次模特，你就不用比了。而且，他開的後門，不算數。”沐城隨口說道，鎮定無比，明明在開後門，卻像說正事一般做得正行得端。
“......哼，你這是黑幕，你公然開後門，我舉報你。”
“那我就把你逃課多次但是在睡覺的事同雲泊老師談一談。”
“你。”小楓扁扁嘴，無奈又委屈。
“沒關係，我還是會請你吃飯的。”林措安慰他，心裡默默地可憐他，這孩子，之前得受了沐城多少欺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