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一行五六輛的馬車,老太太、沈清萱還有沈清蓉都依次上了第一輛馬車,沈清薇正要和謝氏上第二輛馬車,誰知道老太太卻喊了她道:“三丫頭,你要去哪兒呀,這車裡寬敞,你也坐上來吧,陪我老太婆說說話。”
沈清薇微微一愣,便聽沈清萱笑着道:“三姐姐你就快上來吧,我們一起陪着老祖宗多熱鬧啊,還是三姐姐嫌棄我話太多了,所以不肯上來?”
沈清薇聞言,倒是略略有些臉紅,只轉身由丫頭扶着,上了馬車,笑道:“你的話是不少,不過我卻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有你這樣的人陪在老祖宗身邊給老祖宗解悶,也算是替我們都盡了孝了。”
老太太知道沈清薇喜靜,平常話也不多,如今雖說比以前好些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變的熱絡了起來。況且昨天沈清薇去探視張婉玉之後,回來一直都悶悶不樂,這會子還笑着跟自己打趣,也是她的一片孝心。
“喜歡清靜有喜歡清靜的好處,你若是有你三姐姐一般貞靜賢淑,我也就不怕你找不到好人家咯。”
沈清萱聽了這話,臉頰紅撲撲的,便低着頭不說話,沈清蓉聽了卻不受用了,憑什麼只誇沈清薇,不誇她呢?沈清薇哪裡就貞靜賢淑了?分明就是裝出來的,可嘴上卻道:“是啊,三妹妹的風姿,確實是無人能及的。”
沈清蓉強忍着拈酸吃醋的情緒,無比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來,可方纔老太太聽了她對秀慧郡主那一番落井下石的話語,早已對她失了幾分好感,如今沈清蓉雖然說的誠懇,可讓人聽來,卻總透着一股酸味兒。
老太太便清了清嗓子道:“你和三丫頭都是好的。”便算是揭過去了。
從衛國公府到琅嬛書院不過小半個時辰的路途,等沈清薇她們到那兒的時候,書院門口早已經停滿了各個府上前來參加盛會的馬車。
車子還沒停穩,平寧侯夫人蕭氏已經帶着謝玫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姑娘們扶着老太太下車,沈清薇這還是重生後頭一次見蕭氏,心下卻還微微有些窘迫。記得前世自己太過清高自傲,惹怒了蕭氏,這才黃了和謝玉的婚事,今生她雖沒想着和謝玉再續前緣,可到底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蕭氏的視線一下子就落在了沈清薇的臉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的笑容就更甚了:“薇姐兒越發出落的好了,真是越看越喜歡。”
蕭氏自從聽說了豫王的事情,也有幾日吃不下睡不着的,直到謝玫回去說沈清薇對豫王沒意思,這纔算鬆了一口氣。
只是沈清薇素來清高自傲,自己的兒子謝玉雖也是個出挑的,卻在她面前總像矮了一頭似得,今兒得見沈清薇低垂着眉目微微帶笑的樣子,蕭氏只打心眼裡喜歡,心道:這就是未來的兒媳婦了,果然是女大十八變了,如今這性子瞧着倒是比以前沉穩多了。
沈清薇被蕭氏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開口道:“舅媽,二姐姐還要跳迎新舞,我們幾個就先進去了。”
蕭氏笑着點了點頭,看着四個姑娘嫋嫋娜娜的就往裡面去了。除去自己的閨女謝枚不談,沈清薇確實是國公府三個姑娘中最最出挑的,放眼望去,這琅環書院大批大批的女學生,也沒一個,有她這樣品貌的。
蕭氏心裡樂得開了花,只上前和謝氏一起,陪着老太太一同往書院裡去了。
金秋盛會每年一次,是琅嬛書院迎接新一屆女學生的盛宴,也是京城的誥命夫人們甄選兒媳婦的盛宴,更有宮裡的貴人們友情參與,場面很是盛大。有時候連皇帝都忍不住微服私巡過來,給自己的後宮再挑上一兩個可心人兒。
沈清薇在去年的金秋盛會上很是忙碌,先是領跳迎新舞、然後又有書法表演、又現場作了一副迎新圖,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一時給衛國公府爭盡了臉面,老太太聽別人誇沈清薇的話都聽到耳朵長老繭了。
可今年沈清薇卻一改往日的高調,什麼活動也沒有參加,若不是蕭氏知道沈清薇手臂受傷的事情,必定也是要多問一句的。
所謂的觀衆席,是書院正殿一樓的大廳,表演臺則搭在正殿對過藏書樓前頭的空地上,與對面的大廳不過兩丈遠。左右各有廂房,是給姑娘們換裝準備用的。
大廳中間第一席是留給宮裡人的,以沈太妃爲尊,左右位置各按照各位夫人的誥命品階排位,品階越低的就離舞臺越遠。
謝氏和老太太都有一品國公夫人的誥命在身,自然就坐在左邊的第一席,小謝氏和林氏的身份雖然低一些,卻也沾了國公府的光,可以坐在她們身邊。
入了席,就可以瞧見對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正忙忙碌碌的在準備表演。第一個節目雷打不動,是妙舞先生排練的迎新舞。
沈清萱頭一次參加金秋盛會,很是好奇,只跟着沈清蓉去了她們換衣服的廂房。
那廂房裡面每人一個位置,位置上放着箱子和一面銅鏡,一應要用的東西就都放在這箱子裡頭,這時候大家都自顧自的忙亂,也沒誰顧着沈清蓉。
沈清蓉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頭,從裡面拿了衣服出來,遞給一旁的沈清萱道:“你幫我把衣服先帶去隔間,我一會兒就來。”
沈清萱只點了點頭,抱着沈清蓉的衣服去隔壁的換衣間。沈清蓉見大家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只伸手打開了一旁的箱子,從自己隨身帶的荷包裡頭拿了一樣東西出來,將那東西用力的紮在了箱子裡的鞋底內。
幾個姑娘嘻嘻哈哈的從這邊經過,沈清蓉見她們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只強做鎮定的理了理裙子,往隔壁換衣間走去。
此時沈清薇卻沒跟着她們兩個過來,只找了崔錦屏兩個人在外頭說話,又因這邊人來人往的聲音吵雜,所以兩人邊說就邊往藏書樓背面走過去。
兩人想起張婉玉的遭遇,只還是義憤填膺,崔錦屏難得見沈清薇這樣愁眉苦臉的,便想拉着她去前頭看姑娘們化妝,兩人正打算離去,卻聽見那藏書樓裡面傳出了人說話的聲音。
“堂姐,把她藏在這兒不會被人發現嗎?”
“怕什麼,這裡平常就沒什麼人來,這藥效據說有半個時辰,也夠了。”說話的人正是盧倩雪。
沈清薇和崔錦屏兩人都驚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門裡頭的腳步聲近了,兩人只急忙躲在了牆根後面。沈清薇只偷偷探出頭來,便瞧見盧倩雪穿着一身伴舞的衣服,探頭探腦的從藏書樓裡出來,身後跟着柔佳縣主。
這時候準備演出的人都在前頭舞臺兩邊的廂房裡,這藏書樓裡半個人影也沒有,沈清薇和崔錦屏只等她們離去了,這才慢慢的靠過去,將那門推開。
裡面到處都是林立的書架,沈清薇和崔錦屏分頭找了一圈,在某處書架後面的牆角里,發現了昏睡着的燕苒。
沈清薇嚇了一跳,伸手探了探燕苒的鼻息,見還安穩,倒是稍稍鬆了一口氣,又聽那盧倩雪說什麼藥不藥的,想必是給這燕苒下了藥。
崔錦屏只氣憤道:“她們竟然做這樣的事情!”
沈清薇腦子一轉,卻又想到一些事情來,只擰眉道:“崔姐姐,你還記得婉玉說的藥嗎?”
崔錦屏心下一驚,只拉着沈清薇的手道:“她們會不會喊了別人進來?”
這時候沈清薇卻已淡定了幾分,今日金秋盛會,人都在外頭看錶演,誰會沒事到這藏書樓裡來呢?
“不會,書院裡不進外男,應該不會有人來的,想必是那盧倩雪爲了領舞,所以才把燕苒給弄暈的。”
前兩日就聽沈清萱說,盧倩雪因爲一個動作做不好,已經讓妙舞先生罰了下去,讓她跳伴舞了,而取代她位置的,正是燕苒。如今表演就要開始,在這個時候把燕苒弄暈了,那豈不是沒有人領舞?這樣一來,妙舞先生爲了顧全大局,必定會讓盧倩雪再來領舞。
沈清薇想到這裡,只忍不住搖了搖頭,不過就是一個領舞的機會而已,居然還要用這樣的手段,真是讓人心寒。
“那怎麼辦?”崔錦屏平常雖然膽大心細,但這樣的事情也是頭一回遇見,這心裡還像打鼓一般。
沈清薇只擰眉想了想道:“我們走吧,這事情還是不要管的好,盧家是些什麼人,沾上了可就麻煩了。”
崔錦屏一想到張婉玉的遭遇,一腔熱血早已經少了一半,只點了點頭道:“那我們走吧。”
前頭大殿裡沈太妃和幾位娘娘的鑾駕已經到了,樂師都準備就緒,只等着時辰到了,就要開演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燕苒不見了。
妙舞先生正火急火燎的尋着燕苒,額頭上都急出了汗來。
沈清薇雖然知道燕苒在哪裡,可實在不想多事,只擇緘口不言。崔錦屏見沈清薇如此淡定,也只把這事情死死的爛在心中。
那邊妙舞先生急的團團轉了起來,瞧見盧倩雪穿着一身伴舞的衣服,雖然心中有些擔憂,但還是開口道:“倩雪,你去換衣服,領舞吧。”
盧倩雪雙眸一亮,一雙眼珠中似有精光射出來,只朝着柔佳縣主那邊使了一個眼色,答應道:“學生這就去換。”
一旁的沈清蓉聽了,眉心卻略略一緊,只開口道:“領舞的舞鞋還在燕苒的箱子裡呢。”
那邊柔佳縣主聽了,頤指氣使的就走到燕苒的位置上,將那箱子打開,從裡面拿出那雙舞鞋來。領舞的舞鞋是專門訂製的,上面縫了一圈的東珠,鞋尖上還有一顆半寸大的東珠,穿在腳上都很顯眼。
沈清薇冷冷的看了一眼趾高氣昂着去換衣服的盧倩雪,略略咬了咬脣,眸中透着一絲緊張卻又雀躍的神情。
沈清薇極少瞧見沈清蓉這樣的表情,可一旦沈清蓉露出這樣的表情,大抵也預示着她腦子裡在想壞主意,或者已經動了什麼壞的念頭。
果然不出所料,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盧倩雪的衣服還沒換好,柔佳縣主就急衝衝的跑過來道:“先生,舞鞋裡面有針,堂姐的腳底被針紮了。”
“怎麼回事?”妙舞先生就算再淡定,這時候兩個領舞都出了意外,她也絕對淡定不下來,只急忙走到盧倩雪換衣服的小房間裡,就看見盧倩雪抱着一條腿,腳上的白襪子已染上了幾朵血跡,一雙杏眼裡面含滿了淚珠,只開口道:“先生,這……這舞鞋裡有半截針頭。”
妙舞先生低頭一看,果然見那舞鞋裡面有半截的針頭,只鬱悶道:“大概是繡娘做鞋的時候不小心斷在裡面的,你還能再跳嗎?”
盧倩雪如何預料到自己這般倒黴,好容易擺平了燕苒成了領舞,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可瞧着自己腳底心的血跡和隱隱傳來的疼痛,還是咬着脣瓣搖了搖頭。
妙舞先生這時候也亂了陣腳,又想起之前爲了以防意外,她已將領舞的舞步都教給了跳伴舞的姑娘們,只是不知道她們最近有沒有練習,原本也就是隨性教的,從沒想着要讓她們上場的。
妙舞回過頭,看見沈清薇正站在那邊,她身材窈窕動人,天生就是跳舞的好料子,這時候又別無選擇,只拉着沈清薇道:“薇薇,換衣服,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