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答應了沈清薇不把這件事處理得太明顯,着人把沈清薇送回了豫王府,臨走時,還讓人特意從廚房包了熱騰騰的紅豆糕,留着沈清薇馬車上吃。
從國公府到豫王府實則並沒有很遠,瞧着自己懷裡熱熱的紅豆糕,沈清薇覺得眼睛又是一片潮溼。
老太太坐在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低垂着頭,這才一會子功夫,神態似乎就老了許多。
屋子裡點着甘松香,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出,半晌,才聽見老太太擡頭說道:“把國公爺叫來。”
沈暉被謝氏拉回去之後,心裡還一直都想着沈清萱的事情。
他雖然對林氏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感覺,可對沈清萱來說,他還想盡一個父親的本分。
沈暉在院子裡徘徊了半日,謝氏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在想什麼呢?沈清萱不過是三房的丫頭,身份地位都比咱們薇薇差遠了,你竟如此擔心她,到底是怎的回事?莫不是喝酒喝得糊塗了?”
瞧見謝氏的樣子,哪裡有林氏的一丁點溫柔,沈暉不由得更加煩躁,又怕謝氏瞧出來什麼,只得揮揮手說:“婦道人家,胡言亂語!”
那邊恰好老太太的丫鬟來請,沈暉提了衣襬就往福雅居走去。
老太太面容沉靜,見沈暉來了,淡淡道:“你來了?”
沈暉見這兒也沒有旁人,想到白日裡的事情,心裡終於按捺不住:“母親,四丫頭怎麼說也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這件事當真沒了再回環的餘地嗎?”
老太太見他滿面焦灼,忍不住駁斥道:“就算四丫頭是你的親生女兒,可你這般厚此薄彼,也太過了些!”
沈暉一驚,也無話可說,他想到自己與林氏的事情,早晚也是會被老太太知道的,因此現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他有些羞愧:“兒子……兒子實在不知該如何說……”
老太太見他如此,心裡雖然恨他不爭氣,被一個女人這樣輕易地勾搭到了,但也熟悉沈暉的秉性,於是緩緩說道:“先不說你,單說林氏,這樣心計叵測的女人,是不能再留在府裡了,否則她遲早要惹出事端來!”
沈暉到底與林氏一場,聽到這話,心裡還是一涼,但也很快冷靜下來。
他是男子,三妻四妾都正常,林氏再怎麼樣,也沒辦法把謝氏比了去,他還是得以大局爲重。
更何況,林氏還曾經暗害過他,他因此對林氏敬而遠之,這一點就叫他覺得林氏並非是真心待自己,她所說的真心仰慕,只怕都是逢場作戲,用來哄騙自己的。
老太太繼續說道:“林氏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我國公府的恥辱,我是斷斷不能容忍家裡有這樣的人存在!你若是還想偏袒她,只管等着我家法伺候!莫說你是國公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莫想丟我老婆子的臉!”
沈暉自知犯錯,趕緊道歉:“母親,我並未偏袒她,您若是想趕她出府,我也沒有異議,只是,四丫頭如今親事未定,林氏要是走了,她沒了生母,到底可憐。”
他是真心心疼沈清萱。
想到這個孫女兒,老太太也是又心疼又痛其不爭。
沈清萱曾經是自己最心疼的孫女,可是如今卻也漸漸地變了,往日的純真可愛,都慢慢地消失了。
她那般奇怪的性子,只怕也是林氏教出來的!
可是林氏無論如何,也是沈清萱的生母,這親事一事已經要她生不如死,若是再加上一個沒了生母,只怕要熬不過去了!
今日自己沒有法子幫沈清萱,沈清萱估摸着已經懷恨在心了,老太太想到沈清萱抓着自己的衣襬苦苦哀求的時候,心裡忍不住還是塌陷了一塊。
老太太嘆息:“這回的事情,那孩子的確是可憐,心裡指不定還在埋怨我,可我又能有什麼法子呢?你這當大伯的,貴爲國公爺,也未必有任何管用的法子。她也太執拗了些,如今真是教我頭痛!要麼,就等這陣子波折過去了,再想法子把林氏弄走吧!”
沈暉擡頭看着老太太的神色,也知道老太太是鐵了心不會叫林氏留在府裡的了。
他便也點點頭,接着親自給老太太捧茶:“母親,您請喝茶。”
沈暉知道,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看上去不問世事,但是家裡人口衆多,事情也是數不勝數,多數還是要仰仗老太太的威嚴。
他在許多事情上,仍舊是不能違拗了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看着他遞過來的茶,最終還是接了過來:“你且回去吧,莫要讓你媳婦兒看出來什麼。”
那邊,沈清薇回豫王府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今日的事情,擔心萬一父親不體恤老太太的身子骨,與老太太爭論起來該如何,但想到自己到底鞭長莫及,還是作罷。
剛到豫王府門口,便有小丫頭來說道:“太子妃殿下,太子爺一直都在等您。”
李煦果然在內殿等着她,見她回來,立即放下手裡的書,親自叫人端上來熱熱的糖水,餵給她喝。
他們說了會子關於國公府的話,沈清薇忽然問道:“若是吉娜公主想嫁給你,你娶是不娶?”
若是李煦遇到這個問題,只怕是比謝玉還要棘手吧!
他是大周的太子,一舉一動都要考慮會不會給社稷大業帶來什麼危害。
原本人人就都盯着他的位置,若是碰到吉娜公主非要嫁給他,也許他只有娶了纔是唯一的辦法吧,不然難道要放棄這巍巍江山麼?
沈清薇心裡思緒萬千,卻見李煦把她擁到懷裡,大手握住她小手,在她耳邊聲音篤定地道:“江山社稷,不及你眉間一笑。”
他聲音清潤如琴聲入鬆,沈清萱耳根一紅,心頭釋然。
這個男人,是願意爲了自己放棄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