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和這些丫鬟們說笑了一回,用過了晚膳便迴流霜閣去了。她才走到門口,就看見沈清薇房裡的燈已經熄了,幾個小丫鬟正忐忑不安的守在門口,見良辰回來紛紛迎了上去。
“姑娘說要睡了,房裡的燈都讓熄了。”
良辰聽了這話,只淡淡嘆了一口氣,沈清薇平常看着厲害,可卻是頂頂善良的人,從來沒有輕易發落過丫鬟,今兒這事情原本她是一心爲了清風和明月考慮的,沒想到最後卻鬧成了這樣,她心裡固然是不痛快的。
良辰進了房間,看見沈清薇和衣睡在牀上,房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外頭的月光正好透了進來,照在沈清薇絕美卻又眉宇微皺的臉頰上。
“姑娘洗洗再睡吧。”良辰上前,拉了一把沈清薇的袖子,小聲道。
沈清薇便睜開了眼睛,良辰服侍她多年,真睡假睡,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我就是想躺一會兒,還沒到就寢的時辰呢。”沈清薇翻了一個身,背靠着牀裡,看着良辰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要把你嫁人了,你會不會怨恨我?”
若說沈清薇前世最虧欠的兩個人,莫過於就是良辰和美景了,別人看着她們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好像風光體面一樣,可實際上她們最後的經歷,也只有沈清薇一個人知道而已。
美景被打斷了腿,好不容易出宮來,隨便嫁了一個人,而良辰,前世的良辰如今還不知道活着沒有。她死了,她會不會被盧倩雪一干人對付,真是一個未可知的答案。
“姑娘說哪裡話,人橫豎有這麼一天,我心裡雖然想着長長久久的服侍姑娘,但姑娘必定也不會因此而耽誤了我,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聽姑娘的吩咐就是了。”
沈清薇被這一句話感動的五體投地,前世的自己就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只想着丫鬟天生就是服侍主子的,壓根沒有想到其他的事情,便是明月和清風,也都是年紀大了,家裡人來求去的。倒是良辰和美景,從來沒有提過半個字。
“我知道了,這一次,我一定好好給你物色一個人選。”沈清薇淺淺一笑,又覺得心情好了起來,畢竟自己身邊還有良辰這樣能懂自己心思的丫鬟,“你去幫我催水來,我洗一洗再睡吧。”
因睡得早了,第二天一早沈清薇起得也特別早。沈清萱和沈清蕊都要上學去,所以只有沈清薇一個人往福雅居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謝氏早早的就過來沈清薇這邊,等着她一起去老太太那邊。自從發生了三房的那事情,謝氏對老太太心裡終究是抱着幾分不痛快的。也就跟着沈清薇一起過去的時候,她還能淡定幾分。
沈清薇和謝氏到福雅居的時候,林氏早已經到了。沈清薇雖然對林氏有一點微詞,但這一點她是不得不佩服的。在老太太跟前,她確實盡到了一個賢良媳婦的本分。若是謝氏也能這樣對老太太,只怕老太太還要更疼謝氏幾分了,只可惜謝氏本來在老太太跟前就是應景一樣的,沈清薇也沒辦法強求了。
“三丫頭今兒怎麼也來這麼早呢?你如今又不用上學了,不如在房裡多睡一會兒。”老太太嘴上這麼說,可看見沈清薇過來,心裡還是開心的很。
這時候丫鬟沏了暖胃的茶進來,林氏親自捧了一盞到老太太的跟前,笑着道:“四丫頭今兒還想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只是外頭車子已經備好了,怕趕不及,所以先走了,一會兒等放學回來,只怕她馬上就要過來了。”
老太太便笑着道:“讓她好好唸書去,別記掛我這老太婆,她這一趟去南邊,已經缺了好幾個月的功課了,再不好好學,可不要結業不了了。”
林氏聽了這話只是笑笑,見沈清薇坐在邊上,便開口道:“四丫頭雖然比不上三丫頭聰明,料想還不至於結業不了的,只是她玩心重而已。”
老太太也不過就是玩笑話,見林氏這麼說,便點頭道:“就是,咱們衛國公府的閨女,就沒有一個是不聰明的。”
謝氏聽了這話,只撇了撇嘴,心裡卻無限榮光的想:反正衛國公府最聰明的閨女是我生的。
沈清薇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在林氏面前,她不想過多的表現自己,因爲她覺得林氏太過聰明,好像自己多做一點,就會被她看穿一樣。於是話題到這邊,倒是有些冷了下去。
老太太前幾日因生氣,找了謝氏說過一通之後,後來自己細細回想,也覺得謝氏頗有些冤枉,千錯萬錯,自己的兒子還是得自己管教,如今因自己年紀大了,兒子們又不服管了,她心裡一着急,也只能找到謝氏這個當家人申飭幾句了。
只不過,她身爲長輩,說晚輩幾句也是應該的,還不至於爲了這個,要跟謝氏低頭,不過場面上說幾句話,少些尷尬,倒是也不難。因此,老太太便開口道:“三丫頭壓箱底的繡品做的如何了?”
謝氏一聽這話題回到了沈清薇的身上,倒是頓時打起了精神,可再一聽繡品,她的一雙柳眉也忍不住皺了起來。
“昨兒老太太吩咐先把四季的衣服做下去,我一會兒去就傳了繡娘進來,好好的安排一下這事情。至於三丫頭壓箱底的繡品,這個……”謝氏看了一眼沈清薇,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人人都知道沈清薇的繡工實在不咋地,可在大周有個習俗,就是姑娘家出閣一定要親手做一樣東西給未來的相公,拿來壓箱底用。沈清薇前世是入宮的,所以這一項肯定是免了,但這輩子她正兒八經的要嫁給李煦,這個東西自然是免不了的。
老太太見謝氏這一臉無奈的樣子,只笑着道:“三丫頭,你打算給殿下做個什麼東西呢?”
沈清薇被問到這個心裡也鬱悶起來,如今離十一月十八還有三個月,以她的女紅水準,三個月估計只夠做一個荷包的,只是上回已經做了一個荷包送給李煦了,這要是再做一個,她也不知道要繡什麼圖案了。
沈清薇擰眉想了想,只開口道:“老祖宗,你也知道我這手藝,如何拿得出手呢,不過既然是壓箱底的東西,將來必定是不會拿出來用的吧?若是非要做的話,那我做一雙鞋成不?”
雖然納鞋底有些費事,但是鞋上用到的刺繡工藝比較少,沈清薇雖然不會刺繡什麼的,不過有前世給將士們做棉衣的底子,針腳還是縫得很細密的。
“做鞋好啊,別看做鞋瞧着容易,其實要做一雙穿着舒服的鞋,那是很不容易的,你怎麼就篤定了他不會穿呢?”
這下可把沈清薇也給問倒了,只好奇問道:“怎麼?難道還有人穿着壓箱底的東西?”
老太太見沈清薇這樣緊張,只笑着道:“只怕你求他穿,他也未必捨得了,你這雙不捏針線的手,要真能做出一雙鞋來,那可是稀世珍品了。”
沈清薇被老太太的話給逗樂了,便問謝氏道:“母親,家裡針線上的人有哪個是做鞋比較好的,請她來教我幾日,我也好學一學。”
謝氏便蹙着眉頭想了半日,只開口道:“如今你想學,可不就遲了,想前幾年你大姐姐出閣之前,請來的那個針線師傅多好,讓你們幾個一起學,你們就只會渾玩!”
沈清薇是活了一輩子又重生的人,如今連那個針線師傅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了,跟別提她當時教了些什麼。
老天太聽了這話,便笑着道:“府上的幾個繡娘,雖說針線活計都不錯,可若要說做的精細,都不如大老爺房裡的方姨娘,去年她給我做過一雙鞋,我穿着是最舒服的。”
沈清薇聽了這話,倒是眼前一亮,與其請針線師傅那麼麻煩,不如她抽空去向方姨娘請教請教,如今沈清蕊又去了女學,方姨娘肯定一個人也無聊的很。
“老祖宗,上回你說要給五妹妹搬屋子的,可定下了日子?”
老太太一聽這話,只拍了拍腦門道:“喲……你不說我差點兒就忘記了,可是我這記性。”老太太說着,只吩咐謝氏道:“你派幾個丫鬟婆子把幽芳閣收拾一下,再挑個好日子,讓五丫頭搬進去住吧。”
謝氏原本就巴望着沈清蓉永遠不回來纔好,如今聽老太太這麼說,只開口應道:“老太太放心,前兒你提起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張羅了,只是幽芳閣裡東西也不少,還要好好整理一番,有些不用的東西,要放到庫裡頭存起來,除了這些,還順便將一些年久失修的地方修補修補,這樣也讓五丫頭住得舒服些。”
老太太見謝氏答應的爽快,一時間也把自己和她自己的不快放到了邊上去,只笑着道:“那你就看着辦吧,五丫頭沒了嫡母,她又從小乖巧,你疼她她心裡自然有數。”
謝氏聽了這話也覺得心口熨帖,沈清蕊看着就是一個知恩圖報的,比起沈清蓉那可好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