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雅居里頭,老太太才歇完中覺,就聽丫鬟說二太太在外面等着,臉上還似乎隱隱有着怒容?老太太對謝氏臉上沒有表情的樣子還算熟悉些,隱隱有些怒容到底是什麼樣的,老太太倒也沒見過幾回。
謝氏見老太太出來,只壓着怒火上前扶着她落座,再低頭的時候,眸中便多了一層淚光。老太太以爲她還心疼沈清薇受傷的事情,只勸慰道:“薇姐兒的膀子,聽說沒傷到筋骨,只是脫臼了,將養一些日子,只怕好起來也快的,你且放寬了心。”
沒想到謝氏聽了,非但沒放寬心,卻更是哽咽出了聲,開口道:“便是沒什麼大礙,那也不能明知道薇姐兒身上有傷,還去撞她不成?”
老太太一聽這話,便知道謝氏來告狀了,說起來這麼多年,謝氏告狀的戲碼,到底也沒幾回,這次只怕是真的怒了?
“你說誰故意撞薇姐兒了?姑娘們在一起玩,磕磕碰碰也是難免的,讓她們以後小心着點就是了。”老太太想起今兒在沈清薇房裡的兩人,一個是她心尖尖的小寶貝沈清萱,一個又是大房跟着姨娘苦哈哈的沈清蕊,到底跟她們兩個晚輩計較,有些不合適。
“還不就是蓉姐兒嗎,一個當姐姐的,一點不知道心疼妹妹就算了,竟然還做這樣的事情,當真是讓人心寒的很!”謝氏一邊說只一邊擰着手中的帕子。
謝氏以前還算能忍,尤其是她很羨慕沈清薇那種看淡一切的做派,可連着兩件事觸了她的底線,她也顧不得她作爲一個國公府要有的做派了。說到底,她一個當家的國公夫人,爲了這樣的小事來老太太跟前告狀,這樣做終究是有些不合適的。
來的路上劉媽媽已經勸過她一回了,只可惜沒勸回來,這會子她把話說了,心裡也總算爽快了,到底臉面上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只接着開口道:“兒媳也不是來告蓉姐兒的狀,只是眼看着她們姐妹兩個都大了,昨兒老太太還說呢,這議親的日子都近了,還做出這樣不長心的事情,到底是大太太的疏忽。以前大姑娘跟在您身邊的時候,哪有這樣三兩不着道的?”
衛國公府已出閣的大姑娘,是大房已故大謝氏的閨女,從小就就在老太太跟前教養,如今出閣了,也深得婆家喜愛,品性是一等一好。謝氏故意提起她來,到底是讓老太太寬心了些。只是平常沈清蓉在自己跟前也是那般討喜乖順的,她倒也沒覺得什麼不好,只開口道:“你也彆着急,興許這裡頭還有什麼誤會呢,可能就是姑娘家在一起玩耍,不小心碰到了,我把她喊過來問一問便知。”
謝氏到底不想擔上爲難侄女的名頭,只擦了擦臉頰上的淚道:“老太太倒也不必特意喊她過來,只派個丫鬟,和大太太說一聲,讓她管教好自己閨女便好了。”
老太太聽了,便有些不高興了,這事情還沒問清楚呢,就要別人官家閨女了,說白了不就是謝氏又咽不下這口氣,又丟不得這臉面嗎?不過這倒是和了謝氏平常的做派,她不就是一個喜歡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嗎?
“如意,你去把大太太和二姑娘請過來,就說我這邊有話要問她們。”老太太只吩咐一聲,又道:“若是姑娘家只見玩耍,不小心碰上了,你倒也不用太在意,若是蓉姐兒真的幹故意推薇姐兒,便是我也決不輕饒她的。”
謝氏見老太太去傳了小謝氏,到底有些沾沾自喜。方纔的事情是沈清萱親口所說,自然是假不了的,且看倒是小謝氏還有什麼話好說!
卻說沈清蓉回了幽芳閣,自又是發了一通火氣,低頭看着手腕上的紅痕,哭的越發傷心了起來。她雖然身份沒有沈清薇那樣高貴,可也是國公府的嫡女,是小謝氏捧在掌心裡頭長大的,從小連個磕磕碰碰也沒有,跟別說身上的傷痕,那是半個也沒有的。
丫鬟見沈清蓉哭的傷心,想勸慰又不知道她爲什麼傷心,方纔沈清薇進去流霜閣的時候,她們都在外頭說話聊天,究竟是不知道里面的事情的。沈清蕊又被沈清蓉給罵了回去,這時候真真是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
幾個丫鬟實在愁眉不展,只好偷偷的命人去大太太那邊傳了話,果然片刻之後,小謝氏就急匆匆的過來了。見沈清蓉還在垂淚,到底心疼,只將幾個丫鬟都遣了下去,這纔開口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又去流霜閣了?”
沈清蓉說起這個就越發難受了起來,她去流霜閣是爲了見謝玉的,可如今讓她傷心的也是謝玉。沈清蓉抖着肩膀,鼻尖哭得通紅,捏着帕子道:“表哥不聽我解釋罷了,還處處維護三妹妹。”沈清蓉拉着小謝氏的手撒嬌,到底露出了胳膊上那一抹紅痕。
夏日衣物本就穿得單薄,且少女的皮膚又異常嬌嫩,謝玉當時也不過就是微微帶上了力氣,這紅痕到底落在上頭,看着有些明顯。小謝氏見了,只拉着她的手問道:“你的手臂上怎麼了?”
沈清蓉又恐小謝氏找謝玉的晦氣,只拿帕子蓋住了道:“沒什麼,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小謝氏如此精明,又怎麼會不知道,只站起來冷笑道:“那小子居然敢動你,他膽子不小,你是不是爲了這個才難過的?”
沈清蓉委屈的不行,可她心心念念着謝玉,見小謝氏生氣,只急忙拉着她道:“娘啊,我說了這是我自己撞的,你還問什麼呢!”
小謝氏見沈清蓉這般沒出息的樣子,只氣憤道:“那小子只知道在你三妹妹後面做跟屁蟲,你喜歡他做什麼?這京城的富家公子又不止他一個,我勸你還是對他死了這條心!”原來小謝氏沒出閣之前,跟謝玉的母親蕭氏就有些不對盤,按照蕭氏那睚眥必報的個性,就算沈清蓉以後進了謝家的大門,只怕也沒有好日子過的。
沈清蓉見小謝氏這樣說,只越發傷心的哭了起來,小謝氏一時也勸不住她,只好勸慰道:“行了,行了,你也別傷心了,以後少去二房不就得了。”
兩人還正聊着,外頭丫鬟進來傳話道:“老太太請大太太和二姑娘去一趟福雅居,說是有話要問。”
小謝氏便有些狐疑,只多問了一句道:“有什麼話要問,老太太說了嗎?”
那丫鬟是沈清蓉身邊的大丫鬟,明喚秋霜,原來是叫秋菊的,沈清蓉嫌棄她名字太土,便故意改秋清霜,就是爲了用沈清薇流霜閣的霜字,好跟她慪氣的。
“奴婢問了,如意姐姐只說太太也在那邊,別的就沒說了。”
沈清蓉聞言,到底有些心虛了起來,她方纔離去的時候流霜閣那邊已經傳了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薇又傷到了哪裡?若是沈清薇真的傷到了,她自然是高興極了,可這麼快就鬧到了老太太那邊,自己也討不到好處。
小謝氏心下還有些狐疑,見沈清蓉那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只小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沈清蓉便紅着臉,將方纔在流霜閣裡頭下棋輸了的事情說了一遍,到底不敢說自己砸了棋盤,只說自己起身的時候不小心帶了一下棋盤,無意間撞到了沈清薇。
小謝氏聽了,遍擰眉道:“她活該!”
沈清蓉對老太太有幾分懼怕,只嚇得不敢過去,小謝氏便拉着她的手道:“你怕什麼,難道你就沒受傷嗎?她找你算賬,我到是要找她算賬哩!”
沈清蓉到底拗不過小謝氏,被拉着去了福雅居。
謝氏瞧見小謝氏拉着沈清蓉過來,只端起茶盞慢悠悠的喝了起來,臉上擺出一貫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沈清蓉對謝氏算不得恭敬,只是對老太太有幾分敬畏,見老太太坐在上首,只上前福了福身子,楚楚可憐道:“蓉兒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人精一個,如何聽不出沈清蓉話語中帶着幾分哭腔,再看她那一雙小眼睛,哭的跟紅櫻桃似得。她本就纖瘦,這樣看着,當真是讓人心疼。老太太只當她是自己不小心犯了錯,心裡自責,故而才哭得這樣厲害,本想安慰她兩句的,誰知道小謝氏卻先開口道:“老太太明鑑,薇姐兒是國公爺的嫡女,身份自然尊貴,可蓉姐兒也是國公府的姑娘,自然是一樣的,可是老太太你瞧瞧,蓉姐兒手上這是什麼!”
小謝氏說着,只拉開沈清蓉的袖口,那手腕上一道紅痕就露了出來,沈清蓉怕小謝氏針對謝玉,只一個勁的蓋住,倒像是不想讓人知道一樣。可到底小謝氏眼疾手快的,讓她給抓住了,將手拉到老太太的跟前。
謝氏坐的不願,自然也瞧見了那一處紅痕,心下只微微納悶,這對母女也真是刁鑽,竟然爲了些小事,做出自殘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