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陪着沈清薇說了一上午的話,午膳也用過了,棋桌邊上堆着吃剩下木瓜燉雪蛤。丫鬟們見沈清薇和沈清萱在下棋,便沒進來收拾打擾。
沈清薇也實在是閒着無聊,纔想到讓沈清萱陪自己下起的。像沈清薇這種國手級的選手對陣沈清萱,勝負自然是不用說的。難得沈清蕊在一旁看的起勁,見沈清萱屢屢落敗,只忍不住道:“四姐姐,三姐姐就差沒自己把自己的棋子堵上了,你怎麼還輸了呢!”
一臉懵懂的沈清萱擡起頭,裝作不知道:“啊?是嗎?三姐姐給我放水了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沈清薇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來,彎着水汪汪的眼睛道:“要是被你看出來了,就不好玩了!”沈清薇說着,視線往沈清蕊的臉上掃了一眼,以前倒是小看了這個妹妹了。連和自己對弈的沈清萱都沒看出自己放水,卻被這小妮子給看了出來,倒是不簡單了。
沈清萱連連輸了幾局,也是沒了興致,便問沈清蕊道:“你來和三姐姐下一盤,我看着。”
沈清蕊只推說不敢,那邊沈清薇早已經整理了棋子,只讓她坐到炕上:“就玩一局吧,順便試試你的棋藝。”沈清蕊聽了這話就特別的緊張,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去了。
兩人正要開局,外面小丫鬟只笑吟吟的進來道:“姑娘,表少爺過來瞧姑娘。”話音剛落,謝玉穿着一身象牙白工筆山水樓臺圓領袍,已經從簾外走了進來。
他原本以爲沈清薇素來喜靜,如今又是養傷,想必這流霜閣裡頭必定沒有外人,如今卻瞧見國公府的幾個姑娘都在,頓時臉頰上有些泛紅,只急忙致歉道:“給各位妹妹請安了。”
謝玉瞧了一眼斜倚在炕上的沈清薇,不過幾日不見,只越發覺得她明麗動人了起來,尤其是噙在嘴角的那一抹梨渦,只讓謝玉覺得整個人都如沐春風一樣,連心跳都漏了兩拍。
沈清萱和沈清蕊只急忙起身,還了謝玉的禮數,兩人都略帶嬌羞,低着頭不敢去看他。
沈清薇因得知上一世謝玉娶了沈清萱,所以見沈清萱這般,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只開口道:“都是自家表兄妹,何必這樣見外,既然表哥來了,陪我下一盤棋可好?”
謝玉對沈清薇的棋藝,那可是傾佩至極的,聽沈清薇這麼說,便只攬了袍子上前。丫鬟們見了,忙上去把方纔姑娘們吃剩下的雪蛤燉木瓜收拾了下去,那邊謝玉便笑着道:“有什麼好吃的,也沒給我留一份?”
沈清薇見謝玉難得不在自己跟前那般的小心謹慎,只捂嘴笑着道:“你可來巧了,正好多了一份呢,原先是二姐姐的,結果她又沒過來,便宜了你罷了!”
謝玉哪裡見過沈清薇這樣和顏悅色笑意吟吟的樣子,早有些心猿意馬,只一個勁道:“那我也要嚐嚐。”
丫鬟接了話,便只去廚房吩咐了,讓小丫鬟把東西送過來。
卻說沈清蓉送老太太回了福雅居,自然是沒臉再去流霜閣的,便只有些無趣的回了自己的幽芳閣。等沈清蓉吃過了午飯,正要歇中覺的時候,卻聽見外頭小丫鬟說謝玉來了。
說起來謝玉和沈清蓉只見的關係,到底是和沈清薇一樣,是有血緣的表兄妹關係。也正因如此,沈清蓉對謝玉更是一片癡情,當然,這些事情對於前世不諳庶務的沈清薇來說,自然是一無所知的。
沈清蓉聽說謝玉來了,心下便癢了幾分,很想去流霜閣轉轉。要知道這個表哥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都是沈清薇的跟屁蟲,不過好在沈清薇似乎對他沒什麼興趣,從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沈清蓉到底也放心幾分。
可沈清蓉剛剛把自己勸住了,就想起了沈清薇這幾日改了性子的事情,這要是沈清薇對謝玉的態度也變了,那這事情可就不好了!沈清蓉想明白了這一點,便只急忙換了一身衣裳,裝作無意間去流霜閣串門子。
這時候謝玉已經吃過了雪蛤燉木瓜,高高興興的跟沈清薇下棋。幾個丫鬟從流霜閣出來,正巧就遇上了沈清蓉,沈清蓉看了一眼那盤子裡吃剩下的雪蛤燉木瓜,就又憋着一股氣,臉上將將擠出一點笑來。
丫鬟去裡面傳了話,沈清蓉就進去了,只瞧見沈清萱和沈清蕊竟都還在,臉上到底有些不好看。沈清萱見了她,只笑着道:“二姐姐到底是來晚了,你要是早些來,這最後一盅雪蛤燉木瓜,也不會便宜了表哥了。”
沈清蓉這時候對沈清萱的厭惡可不是一點兩點,明明謝玉是她和沈清薇的表哥,她算謝玉哪門子的表妹,叫的這樣親熱?
“表哥吃和我吃有什麼區別,四妹妹這麼說,倒顯得我小夾子氣了。”沈清蓉在謝玉跟前,終究是笑容可掬的。
沈清薇心下暗笑:你還不夠小夾子氣嗎?
謝玉見沈清蓉也來了,自是起身見禮,只是他對這個表妹一直喜歡不起來,雖說她也有才名在外,且比沈清薇更溫婉懂事,可謝玉就是瞧不慣她處處要跟沈清薇掐着趕的樣子。按照謝玉的看法,沈清薇是高嶺之花,真正的天山雪蓮一樣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存在。可沈清蓉那就是一朵土蓮花自己要插在高山上,讓別人當雪蓮供着,這明眼人誰分不出來呢?
不過謝玉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到底場面上的禮儀也是要做全的,只笑着道:“方纔聽兩位表妹說二妹妹不過來了,這才……”下面的話說出來就顯得小夾子氣了,謝玉也便沒繼續說。
沈清蓉聽了這話,到底不好回,若說自己原本就沒想着過來,那這會兒自己又爲什麼站在這裡呢?若說自己原本就是要過來的,那萬一謝玉覺得臉上沒光,把他給得罪了,到底不好!
沈清蓉這會子真是急得熱鍋上螞蟻一般,不知如何是好,沈清薇心裡早已笑了百遍,看着桌上的棋局,擡起頭,對謝玉燦然一笑道:“表哥,該你了。”
謝玉見了沈清薇的笑,哪裡顧得上別人,只急忙就坐了下來,陪沈清薇對弈了起來。
倒是一旁的沈清萱見沈清蓉遇了冷,好心和她搭訕道:“二姐姐這身衣服真好看,是新做的嗎?怎麼沒瞧見你穿過呢?一早上穿的可不是這一套。”
沈清薇一開始沒覺顯,這會子聽沈清萱這麼說,這才擡起了頭來,果然見沈清蓉是特意打扮過的。再擡起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正低頭下棋的謝玉,只見他微蹙眉宇,修長的手指夾着白玉一般的棋子,面容雋秀,到底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偏偏公子。沈清薇沉下眼眸,似乎是知道了一些什麼,果然重活一世,把以前沒看清的事情都給看了個通透了。
沈清蓉也是鬱悶,她原以爲沈清萱和沈清蕊在這邊一早上了,按照沈清薇的個性,早就把她們請走了,這才還了一套衣裳過來,反正沈清薇不會管她穿了什麼衣裳,丫鬟們更不敢多嘴多舌。
可誰知道她們居然沒走?沈清萱平常就喜歡研究吃穿首飾,哪有她看不出來的呢!沈清蓉便尷尬道:“方纔中午用膳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衣裳,所以換了一身,也正因此,才耽誤了過來看三妹妹的時辰。”
沈清蓉說着,只往對弈的兩人靠過去,她平常棋藝雖然比不過沈清薇,但是比起沈清萱之流,還是好了不少,自認爲也可以看懂一二。
沈清薇見她過來,稍稍讓出一小塊地方讓她坐了,只笑着道:“我好些日子沒下棋,棋藝都生疏了,二姐姐倒是幫我看看,怎麼樣才能贏了表哥這一局?”
沈清薇下棋素來將棋局埋得頗深,若不是到得勝的當口,一般人看着只道是要輸的,此時沈清蓉一看,心下便冷笑了幾分,人人都說你棋藝超羣,我看也不過爾爾。沈清蓉便接過了沈清薇遞來的棋子,只認真研究了起來。
沈清萱雖然棋藝不精,但是聽了這話,也提起了興趣,只拉着沈清蕊在一旁觀看。沈清蓉便提起了精神,想要在兩位妹妹跟前露一露臉,只講指尖上的棋子往一側的空處放了上去。
沈清萱沒看出來,但站在一旁的沈清蕊倒是瞧出了這裡面的端倪,只稍稍伸了伸脖子,擡眸見沈清薇的臉上還帶着笑,終究是沒開口說什麼。
那邊謝玉倒是犯難了起來,方纔沈清薇棋路緩和,剛剛對應起來也算遊刃有餘,誰知道沈清蓉一來就下了這樣一個殺招,看似進攻卻露出了好大一個破綻,只等他一一想明白了,才恍然大悟,方纔沈清薇竟然是打算甕中捉鱉的,所以布了一個好大的局,可如今沈清蓉這一步棋下來,方纔沈清薇好容易布好的局,只一下子全都暴露了出來。
沈清薇見沈清蓉已經下了這一步棋,方纔她迂迴之舉全部都被她切斷了,到底這一局是贏不了謝玉的了,嘴角只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來,低頭看着自己指尖的豔紅的丹蔻,不做評價。
謝玉看着棋盤,躊躇了片刻,見沈清薇臉上並無不快,只信手將指尖的棋子放下,堵上了沈清蓉的去路。
沈清蓉原本以爲這一招決勝,放下棋子之前還興奮異常,等謝玉那一步棋下來,再看這棋局的變化,只驚的臉都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