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奸計

只聽白露哎喲一聲,身子往邊上一倒,只覺得腦袋上又疼又熱的,熱乎乎的東西淌了一臉,伸手往額頭上一摸,盡然滿手都是鮮血,嚇的身子都軟了半分,跌倒在一旁。

外頭幾個小丫鬟聽見裡頭響動,只忙不急就跑了進來,瞧見白露腦袋上開了花,只嚇得都噤了聲,還是小謝氏臨走時候留下來的一個老媽子見了,忙開口道:“這是怎麼了,定是白露哪裡衝撞了姑娘,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白露扶起來,好好的洗一把臉,看傷到了哪兒。”

沈清蓉這時候也嚇了一跳,平素她也有發火生氣拿身邊人撒氣的,可再沒有像今日這般。小謝氏雖然不阻着她教訓丫鬟,卻也常說貼身服侍的丫鬟,總是心腹,好歹要給幾分顏面,如若不然,將來放了她出去,也不知道要穿多少的小鞋。沈清蓉平常對自己這兩個貼身丫鬟雖然也時常說上兩句,但畢竟甚少動手,如今打了白露,還不知道這一羣不知事的小丫鬟要怎麼出去說道。

白露這時候倒是清醒了幾分,心中便是有再大的委屈,又如何說得出口,只任由小丫鬟們扶穩了,朝着沈清蓉磕了一個響頭,這才帶着哭腔開口道:“姑娘別生氣了,原是我服侍的不好,時辰不早了,姑娘早些安置吧。”

沈清蓉看着白露滿臉是血,也不知道傷在了哪裡,想起她平素都小心服侍,心裡便多了幾分歉疚,可一想起她方纔說的話,到底還覺得鬱悶,便冷冷道:“你先下去吧,你們去找找看,有什麼藥,先給她敷一下,別這樣子出去,也怪嚇人的。”

衆小丫鬟誰還敢吱聲,只一個個都點頭稱是,扶着白露往外頭來。幾人出了正廳,往後頭後罩房去,這時候纔有小丫鬟開口道:“若是我們幾個笨手笨腳的,惹得姑娘不高興也是有的,平常要打要罰的,也從來沒少過,可白露姐姐這樣好,如今姑娘居然也全不念主僕之情,下這樣的狠手了嗎?”

說話的這個小丫鬟名叫含煙,是秋霜被攆出去之後,在沈清蓉跟前貼身服侍的,因爲年紀小,未必能服侍得讓沈清蓉稱心如意,三天兩頭總要被罵一頓,好在有白露總是幫忙解圍,因此對白露便多了幾分感激,如今瞧見白露也被沈清蓉打了,心裡便更是不滿了起來。

白露只低頭嘆了一口氣,想她在大房服侍,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了,眼看着自己年紀也大了,也快到了被放出去的時候,沒想到還糟了這樣的事情。

“快別說了,主子們生氣,必定是我們服侍的不好了,難道還有主子們的錯不成?”白露說着,只用帕子按着腦門上的傷口,一時間衆人進了後罩房,點了燭火過來。含煙將那燭臺往白露的額頭前靠近一看,只嚇了一跳,忙道:“這可了不得,皮開肉綻的,都看見裡頭的骨頭了,這血又停不下來,我還是去漱玉軒那邊問問看三姑娘可帶了金瘡藥過來,好歹要上一些纔好。”

姑娘家沒有不重容貌的,白露聽說皮開肉綻的,也只站起來走到銅鏡跟前,伸着脖子照了一下,只見自己滿臉是血,竟有幾分面目可憎的樣子,不覺就傷心了起來。

含煙見她這樣,又扶着她安慰了幾句,忙遣了一個小丫鬟去漱玉軒求藥去。

這時候已是戌時,沈清薇和沈清萱方下過一盤棋,正打算睡了,忽然聽見外頭丫鬟們嘀嘀咕咕的說話,便往外頭開頭道:“是誰在外頭說話呢?”

良辰聞言,忙應了一聲,只讓外面小丫鬟等着,自己進了房中來,開口道:“二姑娘也不知道怎麼了,生氣用茶盞砸了跟前的白露,那邊遣了小丫鬟來問說有沒有金瘡藥呢,正巧今兒姑娘帶回來一些,我先拿了讓人送過去罷。”

沈清薇聽了,倒是沒什麼大反應,以前也聽下人提起過,大房時不時也會發落丫鬟,只是那些丫鬟並不敢隨口說,謝氏又懶得管大房的事情,只要沒弄出什麼人命來,不影響衛國公府的聲譽,她是多一句懶得管的。

“那你快去取了給她,若是嚴重的話,明兒請個大夫再來看看,女孩子要是傷在了臉上,倒是不好了。”

沈清萱見沈清薇都安排好了,一時間只覺得心裡越發鬱悶了幾分。雖然她也確實見過了沈清蓉發脾氣時候的樣子,可還是聯想不到她是如何做到用茶杯砸丫鬟的。

“三姐姐,這……”沈清萱心下慼慼然,只擡着頭往沈清薇那邊看了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清薇原本還想替沈清蓉說幾句好話,可這時候到底也沒什麼心情,便隨口道:“時辰不早了,我們睡覺去吧。”

怡月軒中,沈清蓉這時候卻睡不着起來了。往日總是白露在身旁服侍的最多,如今她不在了,沈清蓉也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看着戰戰兢兢侯在自己跟前的兩個丫鬟,只鬱悶道:“你們都下去吧,我用不着你們伺候。”

兩個丫鬟立時就如臨大赦一般的往外頭去,卻正撞上了外頭進來的同是沈清蓉房裡的大丫鬟冬雪。

以前秋霜在的時候,冬雪雖然也是房中的大丫鬟,卻鮮少貼身服侍沈清蓉,後來秋霜走後,沈清蓉又用慣了白露,便提了和白露關係較好的含煙上來。爲了這事情,冬雪和白露多少就有幾分互相看不慣起來。

冬雪也是一個心性極高的人,卻也知道小謝氏對沈伯安寶貝的很,且他年紀如今尚小,自己年紀卻已經大了,想指靠這位二少爺,只怕也指靠不上,將來若是運氣好些,能跟着沈清蓉一起去了姑爺家,收做了房裡人,這樣也算是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如今白露不在沈清蓉跟前,冬雪難得冒尖,見沈清蓉這番愁眉不展的樣子,便上前勸慰道:“姑娘何必爲了白露姐姐的事情再生氣呢,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我方纔看見含煙遣了小丫鬟去漱玉軒取藥,也不知道那小丫鬟是怎麼說的,別沒得損了姑娘的名聲纔好呢!按說白露姐姐也真是的,這種事情自然是要替姑娘瞞着的,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了碰的又如何了,如今還鬧去漱玉軒去,豈不是偏要姑娘難看?”

沈清蓉方纔還自責了幾分,這時候聽冬雪這幾句話一說,頓時自責的心思全然就沒了,只起身問道:“你說……她們去漱玉軒取藥去了?怎麼難道怡月軒裡頭連個金瘡藥也沒有,還巴巴着要去那兒取去?”

冬雪見沈清蓉又動了氣,只笑着道:“這個奴婢也不清楚,不過來的時候,太太也命人背了一個藥匣子的,裡頭不應該沒有金瘡藥纔是。”

沈清蓉這纔想了起來,藥匣子還在自己房裡放着,她方纔生氣,誰也不敢進來,自然是沒人來取藥的,只是這樣一來,這怡月軒的事情又讓沈清薇給知道的,到時候若是捅到了老太太那邊,豈不又落下了話柄來?沈清蓉在別院縮着尾巴做人,爲的不過就是老太太能有朝一日想起她的好來,再多疼她幾分罷了!

沈清蓉只恨得牙癢癢,擰着帕子道:“你明兒一早,讓白露到我房裡來。”

第二日一早,白露果真就來了,倒不是冬雪喊來的,是她自己要來的。她額頭上有着傷,因此包了一塊白抹額,臉頰微微浮腫,顯然也是昨夜哭過了樣子。

沈清蓉瞧見她這模樣,就又有幾分自責,可一想到昨夜冬雪說的那幾句話,心裡又驚醒了幾分,臉上帶着幾分溫笑,纔想開口說話,卻見白露跪了下來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惹了姑娘生氣,請姑娘責罰。”

沈清蓉聽了這話,一時也有幾分動容,鼻子酸了酸,只開口道:“我們主僕一場,還說這些做什麼,你跟了我也有七八年了,打小就是一起長大的,我也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昨兒我傷了你,你傷心,我也跟着傷心,也是一宿沒睡好,仔細想想,卻又都是我的不是了……”

白露雖然知道沈清蓉的脾氣,可也經不住她這樣柔聲的勸慰,頓時也紅了眼眶,輕輕的顫着肩膀,落下淚來。沈清蓉便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只笑着道:“我打了你,如今已是悔不當初,又想着當日依了老太太的意思來這邊靜養,竟也沒靜下來,若是老太太知道我還打了服侍自己的丫鬟,只怕我這輩子也回不去國公府了。”

白露聽聞此言,心裡也是略咯噔一下,旋即又想明白了過來,只開口道:“姑娘沒有打罵我,是我端茶不小心自己摔的,磕到了杯子的碎片上頭,這才受了傷,和姑娘也是無關的。”

沈清蓉聽她這麼說,頓時心下一喜,臉上卻不敢表露半分,只彎下腰來,紅着眼睛將她扶了起來,又吩咐外頭候着的小丫鬟道:“快去請個大夫來,替白露好好診治診治。”

白露一時又覺得受寵若驚,可轉念想了想沈清蓉的爲人,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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