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女人是什麼?

有人說,女人似水。似山間的一泓清泉,清盈透徹波光閃爍;似草原中的一灣湖泊,寧靜幽雅宛轉悠揚。

也有人說,女人如花。如花般迎風盛放,展現着風情萬種;如花般絢麗嬌豔,撩動着少年的心。

要我說,以上這些比喻純屬扯淡!

女人似水?且看我家的小龍女敖婷婷。此女聰明伶俐嬌俏可愛,偏偏生平最大的愛好便是擺弄炸彈,彈彈手指就可以炸飛整條街,就算是山洪爆發、海嘯滔天亦不足以媲美她的破壞力。

女人如花?再看我家的霸王龍唐麗珠。此女豪爽大氣風姿綽越,偏偏一出口便是三字經,一出手就要動刀槍,兼且脾氣爆躁持家無方,即便是亞馬遜森林深處的食人花危險性也比她小要得多。

我知道很多江湖同道在背地裡都羨慕我楚俠歌豔福不淺,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其實他們哪兒知道我的苦難有多深哪,簡直就像生活在水深火熱的舊社會一樣,其苦楚真是一言難盡呵……

有人說了,楚俠歌你丫裝什麼大頭蒜呢?有兩位千嬌百媚的大小美人爲你紅袖添香、陪你歷險闖關,你可以成天地跟大小美人逗逗嘴皮子、還能時不時吃點小豆腐,生活不知有多麼美好呢。

哼!說這話的兄弟跟我換換試試?

不錯,我承認,唐麗珠與敖婷婷確實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是您別看敖婷婷今年已經三百二十三歲,但外貌卻長得像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不是心理扭曲到一定程度的變態,您好意思向這麼個小姑娘伸出鹹溼之手?至於唐麗珠……哼哼哼,吃這位姑奶奶的豆腐,危險性可不比老虎頭上拍蝨子小多少,哪位爺要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怕被暴怒的母霸王龍打得四肢癱瘓、半身不遂、五官錯位、大小便失禁的便去試試好了。

非但如此,這兩位姑奶奶更是天底下第一等的惹禍精,你稍微一不注意,她們就能把天給捅個窟窿!我做賞金獵人辛辛苦苦賺下的一點錢,連給她們倆做善後賠償都不夠,還得向受害人陪笑臉裝孫子,我容易嗎我?這不,前些天在某個小妖怪開的酒吧裡,一個不開眼的死妖怪,多喝了兩杯啤酒,輕輕地摸了摸唐大小姐的玉手,當即惹得唐大小姐大發嬌嗔,一出手便把那妖怪打進了太平間,順帶還砸爛了整個酒吧;唯恐天下不亂的敖婷婷又在酒吧裡裝了幾個炸彈,害得滿城的妖怪都在忙着往城鄉結合部搬家,生怕哪天一不小心惹着這兩位女煞星,被她們倆似砍瓜切菜一般地就給咔嚓了。

我嘆了口長氣,捏捏自從唐麗珠和敖婷婷來之後就沒平展開的眉心,語重心長地教育道:“珠珠同學,你年歲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衝動呢?人家只是摸了摸你的手,你至於當場就掏出一挺機槍四下掃射麼?”

“我蜀中唐門大小姐唐麗珠的玉手是隨便什麼人或妖都能摸的麼?像這種好色又沒本事的小妖怪,我殺了他們也算是替天行道!”唐大小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悶哼,酷酷地一揚腦袋。

嗯……這種屢教不改的暴力女,已經沒有什麼挽救的希望了,還是換個好欺負的……不對,是對還有挽救希望的小女孩展現一下我的口才吧。

“婷婷!”我一拍桌子瞪圓了眼,氣勢暴漲到頂點:“跟你說過多少次,在城市裡不準亂裝炸彈!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敖婷婷果然被我的氣勢鎮住了,身子一抖,漂亮的大眼睛裡噙滿了眼淚,嚅嚅地說:“楚楚老公……我、我錯了……”

“錯了?你說說你到底錯在哪兒了?”我心中一喜,看來在這個家裡,我說話還是有點用處的。於是我連忙不依不饒地追問下去,以便多享受一下教訓、不對,是教育人的快感。

“我、我錯在不該亂丟炸彈……要不,你就拿我的零用錢去賠償我造成的損失吧……嗚嗚嗚,婷婷好可憐的,原本零用錢就少,連最便宜的哈根達斯都吃不起,現在……”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被我瞪起眼睛嚇唬兩句,敖婷婷滴滴噠噠地抹開眼淚來,我倒被她這一通哭泣鬧得有點不忍心起來。我拍拍婷婷的腦袋,語重心長地教育道:“認識到錯誤就好,知錯能改,那還是個好孩子嘛。”

“嗚嗚嗚……”

完了!小丫頭剛纔只是低聲抽泣,被我一說反而變成了嚎啕大哭,我開始慌了。

“別哭別哭,不就是炸垮一間酒吧嗎?我不罵你了還不成?”

“嗚嗚嗚……”小丫頭再接再勵地大放悲聲,真是搞不懂她這麼小小的身子裡,哪裡藏着那麼多的淚水。

“要不……”我抹着冷汗心虛地說:“以後我每個月再多給你點零用錢?”

“楚楚小老公你真好!”

臉上的淚珠神奇般地消失不見,小丫頭笑得像一隻剛剛從雞舍裡偷了十七八隻大母雞的小狐狸,歡呼着抱住我,在我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我的天!我居然上了這小屁孩子的當了!

另一邊,唐麗珠早已不顧我的顏面,捧着肚子毫無形象地笑癱在了沙發上。

熱血一下子衝到了腦門頂上,我怒髮衝冠面似重棗,若再給我一把青龍偃月刀活脫脫就像是關雲之長附體。敖婷婷齜牙做了個鬼臉,嘩地一下消失了。

呀呀個呸的,這丫頭片子隱身術練得還真不錯,我翻箱倒櫃地找了好一陣子居然都沒把她給找出來。就在我急怒攻心,即將陷入暴走狀態之際,門鈴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

“五鬼疾疾如律令!開門!”

咦,法術怎麼失效了?我疑惑地走到門口拉開門,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臉孔在對我微笑,噌亮的光頭晃得我差點睜不開眼。

“楚施主,多日不見,你依然風采如昔呀。”

“辨、辨機大師!”我唬了一大跳,趕緊將他讓進來。

辨機和尚是本城開平寺裡的得道高僧。他在一千年前,因爲愛人的死,不惜捨身成魔苦候千年,一身法術修爲高得嚇煞人,不過相應的,他身上的魔氣也濃得嚇煞人。上回在開平寺裡,幸好有他前世愛人勸解開導,他纔沒有魔化自爆。不過每一回想起辯機和尚當時險些化魔的恐怖情景,楚某人的小心肝便不由自主地砰砰砰亂跳,所以我一看到他,就下意識地有些心虛。

女人們通常都對癡情專一的男子高看兩眼,見到辯機和尚進來,一向大大咧咧不知禮貌爲何物的唐麗珠亦起身施禮讓座,婷婷也解除了隱身術,張羅着替辨機和尚端茶送水。我瞪了婷婷一眼,意思是待會再和你算帳,然後轉過臉擠出一臉討好獻媚的笑容:“喲,辨機大師,今天怎麼有空到小弟這來串門子了?我說今天早晨喜鵲怎麼老對着我吱吱喳喳地叫喚呢,原來是應在您身上了。”

“楚施主,上次多虧你相救,辯機纔沒有晾成大錯。因爲知道楚施主你貴人事忙,所以我拖到今天才來道謝……”

“那麼客氣幹啥,咱們倆誰跟誰呀。”我假惺惺地擺擺手站起身:“真是不好意思,本來辨機大師您是我請也請不來的貴客,我應該好好地招待招待您纔是。不過您看……唉,像我做賞金獵人這一行的,有時候工作忙起來那是沒白沒夜地忙呵……要不,您先坐着喝杯茶,容我先把工作忙完?”

“辨機大師,您甭聽他的,楚俠歌已經一個多月沒接到委託,閒得他都快生鏽了。”唐麗珠毫不留情地揭開我的老底。

呀呀個呸的,革命組織內部出叛徒了!可咱是誰呀?咱可是蜀山劍派首席大弟子、修真界十大青年俠少榜蟬聯五年榜首、被世人譽爲賞金獵人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的楚俠歌,咱會怕你這招?

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迅速把表情調整成楚楚可憐狀,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起了苦:“辨機大師,您別瞅我開着這麼一間大型偵探事務所看起來好象很風光的樣子,可有誰知道我的苦呢?平常招待費、茶水費、房租之類的開支壓得我差點喘不過氣,我的苦能跟誰說去?我都一個多月連一樁活也沒接到過了,我要再不上街去跑跑業務,我就得喝西北風去!像我這樣年青力壯的餓兩天也沒啥,可咱們家婷婷還小,影響了她的發育就不好了……”

辨機苦笑着雙手合什:“楚施主你別誤會,辨機早已悟通,今世之程希並非前世之高陽,不會對你施以報復的。辨機此次前來,亦是因爲有一樁委託想交付於你。”

一聽辨機和尚不是來找我麻煩的,我立刻精神一振。再聽到有生意上門,我立刻精神大振,雙目間一片金光閃耀、眉宇間更是意氣風發。我立刻與辨機進行了同志之間的擁抱和握手:“哎呀,原來是有委託呀,你怎麼不早說。我們都那麼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給你打個99折如何……婷婷,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眼力勁呢?客人上門了你還傻站着幹嘛,快給辨機大師上茶、上好茶……對對對,就拿我抽屜裡那罐大紅袍……”

估計辨機和尚縱然活了千餘年,也從未見過變臉如我這等迅速的人。辨機臉上苦笑連連,伸手止住我道:“楚施主不要麻煩了,辨機有一杯清水足矣。

辨機要替我節約招待費,我當然不會反對。於是我嘴裡一邊說着不好意思,一邊卻止住要去沏茶的婷婷,在辨機對面坐下,笑嘻嘻地問:“不知道辨機大師這次來,是有什麼生意要照顧小弟呀?”

辨機沉默了一下,俊美無匹的臉上隱隱帶上了幾分陰霾:“楚施主,最近幾日辨機覺得體內氣息翻騰不止,大約……辨機快要控制不住體內的魔氣了。”

咣鐺,穩穩坐着的唐麗珠險些栽了個跟頭。

啪噠,穩穩站着的敖婷婷直接坐到了地下。

咣啷,我白眼一翻,乾脆暈過去了。

辨機體內魔氣爆發的威力我們都見識過。那日在開平寺裡,他只將魔氣泄露出來一小部分,便險些弄塌了整座寺廟。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若是辨機體內的魔氣徹底失控,那麼在本城引起一樁八級以上的地震那是綽綽有餘的。

辨機似乎稟呈着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態度,又接着說道:“這次的魔氣失控,並非辨機壓制不住,而是因爲……似乎有人在偷偷撩拔操縱辨機體內的魔氣所致。”

唐大小姐當時就怒了,啪地一掌拍在茶几上,生生將鋼化玻璃製成的茶几拍成碎片(記下來,到月底記得從她薪水裡扣):“是哪個吃飽了撐的傢伙這麼無聊,沒事撩拔別人體內的魔氣幹嘛?讓我抓住這傢伙,非得剝他一層皮不可。”

“這個……恐怕很難吧。”辨機又是一陣苦笑:“因爲辨機懷疑,此人就是當年引導辨機入魔道的大天魔——軍茶利明王。”

乖乖你的隆咚嗆!

辨機的一身修爲已經夠可怕的了,可他這次要委託我們對付的居然是千年前引他進入魔道的大天魔軍茶利明王!雖然我沒和這傢伙打過交道,也不知道這傢伙的實力如何,不過單單是聽到他有如此拉風的綽號,便可知這傢伙定是難對付得緊。

我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對不起了辨機大師,小號資本單薄人手不足,接不下您這麼大單的生意,您還是另找間大公司接這樁委託吧。”

唐麗珠又不滿意了:“我說楚楚同學,你這人心腸怎麼這麼硬?不說辨機大師和我們是朋友,我們不能夠見死不救,就算是我們素不相識,單單因爲辨機大師體內魔氣爆發後可能引起的嚴重後果,我們也應該仗義出手呀。”

我牙疼似地咧咧嘴:“我說不幫忙了嗎?只是我們凡事必須量力而行對不對?就我們三個的修爲,辨機大師動一動小手指頭我們就得躺下,哪有能力幫到他呀,我這不是害怕幫忙不成反而拖累了大師嗎?”

唐麗珠很不屑地轉過頭:“哼,膽小就膽小,找什麼藉口!辨機大師你放心,這個膽小鬼他不幫你我幫你。”

敖婷婷也來湊熱鬧:“楚楚老公好膽小哦,婷婷是好孩子,當然也要幫助辨機大師了。”

“你們……”

我憋屈得差點吐血。唐麗珠和敖婷婷這倆妮子也忒不識好人心了,我不接這樁生意,一多半的原因就是不希望她們陪着我去冒險,誰知道她們冤枉我膽小倒也罷了,還上趕着要去送死,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辨機抱歉地看我一眼,合什道:“楚施主,此行或許未必有想象中的那麼危險,辨機也是經深思熟慮後才冒昧開口向您求助的。”

“此話怎講?”

“千年前辨機捨身成魔殺人如麻,天下修真界人士羣情激奮,與辨機戰於開平寺。那一役軍茶利明王與辨機並肩作戰,他受的傷要比辨機更加嚴重得多。近日來他雖然在暗處成功地挑得辨機體內魔氣沸騰,但辨機亦可以感應得到,軍茶利明王似乎重傷未愈,表示出來的修爲比從前要差上許多。所以此行雖然危險重重,但只要小心謹慎一些,倒也不至於損傷性命。”

我沉吟了一下,心想就算我不應允,唐麗珠這熱心熱得過了頭的妮子也一定會去幫忙,而依着敖婷婷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定然也要去摻一腳。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與她們同去,真要有意外發生還能夠保護她們。

雖然在心裡已經答應,但無緣無故被人綁上戰車去拼命,心中總有一點不爽,我故意來了個獅子大開口:“辨機大師,這樁委託危險性那麼大,這價錢方面……收您八百萬不算多吧。”

“一點都不算多。你是收現金還是支票?”辨機和尚答應得乾脆利落。

咦?難道現在做和尚居然這麼有錢途,八百萬這麼大的數目,辨機居然連個價都不還就答應下來了。

辨機嘴角一蹺,笑得雲淡風清曉風殘月:“辨機曾是開平寺的首任主持,多少有些老面子在,所以這些錢……是可以報公帳的。”

我:“……”

好不容易回過神,我拿出金牌賞金獵人的專業素質,一迭聲地問道:“辨機大師,我現在想知道,那個什麼軍茶利明王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他擅長的法術和武功是什麼?他有沒有什麼弱點?”

辨機想了想:“軍茶利明王的實力很強,強到無法想象。但是我可以感應到,他現在的功力最多隻恢復到他全盛時期的一半左右,不過饒是如此,亦比辨機要高上一籌。不過麻煩的是,辨機體內的魔氣來源於他,所以真要打起來,辨機便不得不被他壓制住。不過好在有楚施主你們幫助,仍是可以跟他鬥上一鬥。”

我苦笑起來:“辨機大師,不是我枉自菲薄。我們與大師你的實力相差這麼大,到時候不給你添麻煩就不錯了。”

“楚施主您謙虛了。其實你的劍法已經是很不錯了,唐施主與敖施主的一身本領也很有可觀之處,只是你們境界上仍差少許領悟,所以跟辨機打鬥的時候纔會顯得縛手縛腳。而且辨機可以感受得到,楚施主的劍氣似乎正可以剋制住辨機體內魔氣,所以此次辨機纔會來請你們幫忙。”

“境界?”

我和唐麗珠、敖婷婷面面相覷,均看到對方頭上的一頭霧水。

辨機又笑了:“明晰境界四個字說起來玄之又玄,單憑語言根本無法講它解釋清楚。不過一旦領悟,便如同跨過一尺溪流,回頭看看便覺得太容易太簡單了。”

我聳聳肩,先把想不通的東西丟到腦後,又問:“那麼軍茶利明王的落腳點在哪兒,不會是也被封在了開平寺的某個角落暗室吧?”

“軍茶利明王魔功通玄,當日他雖然受傷逃逸,但依他的修爲,又豈能是能夠被人封印住的。至於他在哪,我現在也不知道。”

我心中暗喜:如此一來,只要那個什麼勞什子軍茶利明王不出現,俺豈不是可以光拿錢不幹活了?

“不過……”辨機慢吞吞地又說出下半截話,險些沒把我給嚇死:“辨機既然可以感應到軍茶利明王的傷勢未愈,那麼軍茶利明王亦可以感應到辨機正準備找幫手對付他。所以,若辨機猜得不錯的話,他或許馬上就會來……咦?”

辨機話沒說完,房間裡的景緻漸漸發生了變化,電視冰箱傢俱擺設慢慢虛化成影,嫩草頑強地自水泥地板上鑽出,漸高漸長,房樑上亦不知何時垂下根根枝條,翠綠青盈臨風搖晃。只在須臾之間,我們突然置身於一個茂密的原始叢林之中。

“阿彌陀佛,軍茶利明王好厲害的手段,居然那麼快便主動尋上門來了。”辨機撫掌讚歎道。

“喂喂喂,大師,現在似乎不是稱讚敵人的時候吧?你趕快想辦法破解了他的幻術呀。”

辨機淡淡地回答:“這不是幻術,應該是軍茶利明王動用了移天換日的手段,將我們攝入了他的境界空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