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折昭俏臉轉白,穆婉連忙補充道:“不過姑爺他福大命大,在童擎以及寧貞的護衛下安然無恙,目前已是返回了保德縣。”
折昭一聽,這才放下了心來,略作思考,斷然下令道:“小婉,即刻通知親衛營,跟隨本帥趕去保德縣。”
“啊?大都督,現在就走?”穆婉頓時驚訝了。
折昭肯定的點點頭,對着劉望平抱拳言道:“劉刺史,尊夫遭遇刺殺,本帥實在有些放不下心,就此別過,待處理完保德縣之事,再行前來河曲。”說罷,繞過長案,大步流星如同旋風一般出門而去。
望着折昭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劉望平不由捋須感嘆,暗忖道:能夠讓折大都督如此牽掛,這個崔文卿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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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漫天,晨風和煦,崔文卿起身之後在院中稍事活動了一下身子,便開始處理保德縣所堆壓的公務。
昨日遭遇刺客襲殺,縣衙內外早就已經一片戒嚴。
童擎組織了縣衙內所有的衙役,把守在每一個關鍵位置上,確保崔文卿的安危。
而寧貞更是時時刻刻守候在崔文卿的周圍,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寸步不離。
用崔文卿對蘇軾抱怨的話來講,當真是上廁所都會跟着,雖然還是隔着簾子,然卻依舊使得崔大人尿起尿來都感覺到頗爲不自在。
除了縣衙內把手嚴密,整個保德縣也是一片戒嚴。
所有武侯全都上街巡視盤查,而由廂軍所把守的城門,往來盤查更是非常仔細,特別是對於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員,若沒有清晰路引,根本都不讓這些人進城。
到的午後,一羣羣百姓突然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恰如片片黑雲般直逼城門。
這些百姓們全都扛着農具,潮水一般走過了原野草地,很快就匯聚成了一汪人流,直如黑雲摧城。
見狀,把守城門的小校爲之大驚,在令人飛報縣衙的同時,連忙關上了城門,並組織數十廂軍上得城樓,引弓搭箭,嚴密戒備起來。
片刻之後,人流漸漸聚集在了城門下,一片吵雜,一片沸騰,幾乎將天際間所有的聲音都湮沒了。
望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羣,廂軍小校額頭冒出了涔涔細汗,努力提高嗓音扯開喉嚨詢問道:“敢問諸位父老鄉親,何故圍堵城門?”
話音落點半響,走出來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一身淡綠色的裙裝恰如原野上的一抹春色,普通的容貌依舊擋不住眉宇之間的英氣。
這女子走到城門前對着城樓一禮,嗓音雖則不高不低,然卻具有一股穿透之力,清晰的話語一字一句的傳上了城樓:“保德縣無視農人疾苦,強迫異地安置之民留在隩州,農人們憤慨連連,羣情激奮,現陸氏族長陸若萱,率領一萬五千餘百姓前來保德縣交農,以作抗議。”
“什麼?交農?”城樓上的廂軍們面面相覷,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所謂交農,指的便是農人爲了對抗苛政暴政,聚集在一起上交農具,以示對朝廷亦或是父母官的不滿。
而如果發生大批量的農人交農,那就無異於會動搖朝廷在當地的統治根基,故此交農一般不會輕易啓用,但若啓用,那就代表着發生大事。
待到陸若萱話音落點,便有幾個長者模樣的老者振臂嘶吼道:“父老鄉親們,交農啦!”
果然,百姓們聞聲而動,全都鬧哄哄亂哄哄的將各自帶着的農具丟在了城門之前,很快,城門前面就堆起了一座農具大山,幾乎擋住了整座城門。
這時候,崔文卿和蘇軾兩人腳步匆匆的趕到了城樓上,見到城外情形,崔文卿自然勃然色變,詢問小校道:“城外發生何事?爲何會與這麼多的農人聚集?”
廂軍小校已經急得滿頭大汗,拱手道:“崔大人,這些異地安置之民全都前來城門外交農,末將無法勸阻,眼下局面有些失控了。”
聽聞此話,蘇軾眉頭深皺,言道:“文卿兄,農人交農可非小事,若是鬧到了朝廷,官家以及諸位相公的臉上都非常不好看,咱們得小心處置纔是。”
崔文卿點點頭,又問:“可知這次交農乃是由何人組織?”
廂軍小校回答道:“似乎是江東陸氏的族長陸若萱。”
“這個臭小娘真是無恥!”惱怒之下,崔文卿忍不住咒罵了一句,腳步匆匆的走到城樓垛口前,高聲言道:“本官乃檢校隩州安撫使崔文卿,陸若萱何在,速速出來回話!”
聽到崔文卿如此口氣,陸若萱便知道她已經將這位欽差大臣徹底惹惱了,然爲了弟弟的病情,也容不得她就此退縮,上前一步走出了人羣,作禮道:“小女子在此,敢問崔大人有何指教?!”
盯着城樓下那抹綠色的身影,崔文卿雙目中幾乎快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詢問道:“陸族長,莫非這就是你對付我的手段了?”
陸若萱歉意一禮,語氣淡淡的言道:“小女子情非得已,還請崔大人見諒。”
“哼?!情非得已?!”崔文卿的嗓音高亢而又尖銳,質問聲猶如霹靂雷火般朝着陸若萱砸了過來,“你的情非得已,就是蠱惑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前來縣城聚衆生亂,甚至還發動他們交農?陸若萱啊陸若萱,原本我還敬你是女子當家,巾幗不讓鬚眉,沒想到你卻使出這樣的手段,實在卑劣可恥至極!”
聽到這一番言語,陸若萱臉頰頓感一陣火辣辣,呼吸也忍不住爲之急促了起來,然爲了弟弟,她也只能長吁幾聲努力平復心境,亢聲言道:“崔大人,吾等本是江南路之民,實在不喜歡隩州的氣候以及風俗,故而想要返回江南路生活,大人乃英銳之臣,代帝巡狩隩州,何須這樣固執己見,不放吾等離開?”
崔文卿冷笑回答:“陸若萱,本官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百姓們要走就走,本官不會強留。”
陸若萱輕嘆道:“大人,百姓們連路上的盤纏都沒有,如何能夠返回江南?故而你雖同意,實際上也是將百姓們望死裡面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