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洞內寂靜無聲,唯有篝火燃燒劈啪之聲以及崔文卿若有似無的鼾聲。
寧貞傻乎乎的望着晾曬在篝火上的黑色衣物,再低下頭一瞧自己周身上下所穿乃崔文卿的衣服時,心內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俏臉兒也是瞬間發白了。
這衣服不可能自己就穿在了她的身上,不用問也是崔文卿在她昏迷的時候,爲她所換所穿,那豈不是意味着他已經看光摸遍了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想到這個可能,饒是寧貞的冷靜從容,也在這一瞬間又如天旋地轉,頭腦發昏,不可遏止的眩暈感如同巨浪般排山倒海的向着她襲來。
終於,她再也站立不穩了,嬌軀依靠着巖壁一寸一寸的慢慢滑落,及至頹然落座在地,淚水涌出眼眶在俏臉上奔涌成線,又在香腮凝結成珠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點點滴落。
低低的啜泣聲壓抑而又悲慟,立即將本就睡得不太安穩的崔文卿吵醒了。
他朦朦朧朧的坐直身子,揉着雙目習慣性的朝着寧貞所在的方向看去,卻見那裡空無一人之時,不由爲之一怔。
目光再是環顧,當見到寧貞已經醒來,正依坐在角落處的時候,崔文卿頓時喜不自禁的站起身來,驚喜言道:“寧總管,你已經醒了麼?”
聞言,寧貞恰如是在黑暗深淵中喚醒的惡魔,陡然擡起頭來,望着崔文卿的美目卻是血絲遍佈,一片血紅,俏臉神情微微有些扭曲,倍顯猙獰。
“你怎麼……”崔文卿一頭霧水,正要發問,突然醒悟了過來,連忙疾聲開口道:“寧總管切莫誤會,其實我脫你的衣服是爲了……”
話還沒說話,寧貞卻猶如一隻受傷雌虎般從地上陡然彈起,怒吼一句:“你這登徒子,我要殺了你!”已是朝着崔文卿張牙舞爪的衝來。
崔文卿來不及解釋,甚是來不及逃避,已被猛衝而來的寧貞撞到在地。
寧貞雖則武功高強,然此刻頭昏腦熱之下,卻沒有用任何的武功招式,完全是憑藉一股蠻力將崔文卿撂倒,其後騎坐在他的身上粉拳亂飛,邊打邊哭邊是嚷嚷:“登徒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崔文卿身子骨本就單薄,被她這樣亂拳亂捶,登時就氣血翻涌,眼冒金星,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來。
見他吐血,寧貞微愣,拳風停下,理智稍稍恢復清醒。
乘着她愣怔的瞬間,被激出血性的崔文卿卻是抓住了機會,怒喝一聲,抱着寧貞一個翻滾,竟是將她反壓在了身上,雙手也是緊緊的摁住了她的雙手。
崔文卿紅了眼睛,憤怒大聲:“大爺好心好意救你一命,你這臭小娘好狠的心,我咬死你!”說罷低下頭,不顧一切的咬在了寧貞的脖頸上。
脖頸可以說是人身體最是脆弱的部位。
寧貞脖頸美麗修長,細皮嫩肉,狀若一段美玉。
崔文卿牙齒鋒利而上,頓時就讓寧貞痛徹心扉,淚水盈眶差點哭了出來。
情急之下,她右腿一曲,抵住崔文卿的肚子,猛然用力一彈,趴在她身上的崔文卿登時就翻身倒飛,重重落在的地上。
寧貞站起身來,一摸脖頸痛處,攤手一看手心全是血跡,更是氣得不輕,望着正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崔文卿寒聲言道:“你這小賊壞我清白,實在該殺,受死吧!”說罷,素手成掌,帶着犀利的掌風朝着崔文卿天靈蓋拍去,眼看崔文卿就是橫屍當場的結果。
崔文卿避無可避,又悔又氣的怒聲道:“你這冷血無情的女人!下輩子哪個傻x才救你,要殺便殺!”
寧貞聽不懂“傻x”兩字何意,然對“救你”二字卻是明明白白,快要擊到崔文卿頭頂的掌風陡然收住,冷冷發問:“你說救我是什麼意思?”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崔文卿嚇得不輕,身子也忍不住有些顫抖,然憤怒的話語卻是絲毫沒有客氣:“昨天你掉入河水中要死不活,是大爺我在雪地裡奔了數裡山路,將你背到了這個巖洞裡面,餵你吃飯,餵你喝藥,還昧着良心,冒着長針眼的風險幫你換衣服,不求你感激我,但你這樣一醒來就喊打喊殺,不是冷血無情是什麼?!”
一聽他所言的那什麼幫你換衣服的話,寧貞更是面紅耳赤,悲聲道:“你這混蛋乘我昏迷的時候脫掉我的衣服,壞我名節,實在可惡該殺,即便就此殺了你,也是你罪有應得!”
崔文卿強忍疼痛站起身來,怒道:“擦,你這小妞實在蠢得可以,當時你感冒發燒,命在旦夕,若我不把你身上的溼衣服脫了,換上一身乾衣服,你現在豈能這麼活潑亂跳的站在我的面前?還這樣還打還殺?”
寧貞愣了愣,立即明白了過來。
原來,他是爲了救我,才這樣換衣,怪不得直到現在他還依舊未穿衣物,竟是因爲如此……
心念及此,寧貞殺意大減,心內卻又涌上了沉沉悲涼,顫聲道:“那你換衣服的時候,可有看見我……”一言未了,已是說不下去了。
崔文卿微微一愣,本想搖頭,然搖頭不就是睜着眼說瞎話麼,只得如實點頭道:“自是看了,不過我這個人記性很差,看過就忘了。”
輕輕一席話,猶如巨石般擊碎了寧貞最後的希望,她閉上美目,瑤鼻微抽,貝齒緊緊咬着朱脣泛白,兩行清淚在蒼白無比卻又傾國傾城的俏臉上毫無節制地奔流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該怪崔文卿麼?
他的確是爲了救她,纔不得已出此下策。
不該怪麼?
心內的仇恨卻是如同翻江倒海,她覺得此生從來都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十八年的清白就這麼毀於一旦,將來她要如何面對接下來的人生,面對將來的夫君?
經過這件事之後,一切還能平靜如前麼?
一時之間,寧貞心亂如麻,心內又悲又苦又是糾結,第一次想到了死!
或許也只有死,才能解決一切問題吧。
心念及此,寧貞睜開美目,眉宇間顯出了決然之色,快步來到篝火前抓起那把斷了一半的殘劍,毫不留情的朝着自己脖頸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