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王別駕半響沒有開口,蘇軾又冷聲問道:“怎麼,難道王別駕還想賴賬不成?若是言而無信,休怪本官直接去找刺史大人前來主持公道。”
王別駕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自己承諾在先,若是抵賴只怕會被所有人看輕,於是咬緊牙關點了點頭,一字一頓的言道:“好,你們可以從正門而入。”
輕輕一句話響起,頓時令維密娘子歡聲雷動,在場士子們也忍不住陣陣喝彩,出言恭喜。
唯有崔文卿卻是暗自一嘆,不由在心裡想到:維密娘子受邀而來,從正門進入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沒想到卻費了這麼多功夫,方纔獲得進門資格,我們雖是贏了,但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也是輸了,爲維密娘子正名,讓世間人們接受她們,還是非常任重道遠之事啊!
這時候,寧園大門敞開,原本擋在前面的衛士也已放行。
十來名嬌媚動人的維密娘子蓮步款款而至,吳採爾瞧見崔文卿仍站在原地沒有移步之時,不禁笑着言道:“公子,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咱們一道入園吧?”
崔文卿點點頭,拉着蘇軾一併跟上,剛走到門邊,蘇軾忽地想起一事,拱手笑言道:“還請文卿兄以及諸位娘子稍等片刻,我們似乎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崔文卿一愣,笑問道:“敢問蘇兄還有何事?”
蘇軾淡淡一笑,走到寧園門前故作認真的端詳了一陣,驚訝嘆息道:“堂堂寧園大門,沒想到滿是泥塊塵土,竟如此污垢不堪,這般進去豈不髒了諸位娘子的長裙。”
崔文卿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名堂,微微一笑靜觀其變。
吳採爾卻沒想得那麼多,微笑言道:“無妨,我們待會注意一點便是,可提起裙襬而入。”
“不,這怎麼行!”蘇軾一臉義正言辭,“娘子們乃翩翩佳人,豈能提裙而入有辱形象?我看還是請人前來打掃乾淨爲妥。”
言罷,他忽地扯開嗓子高聲道:“哎,那個誰?王別駕對吧,我記得剛纔你可是說過,如果娘子們能夠作出不俗的詩句,你承諾寧園正門不僅爲她們敞開,甚至還要親自爲她們擦乾淨門檻,現在門前滿是泥土灰塵,還請王別駕前來打掃乾淨爲好。”
此話不吝於平地驚雷,頓時震得在場所有人都面露膛目結舌之色。
這蘇軾……真的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啊。
讓一州別駕親自前來打掃門檻,當真是震撼絕倫!滿含羞辱之意。
且根本沒有半分迂迴,半點妥協的餘地,完全是赤裸裸的打臉。
霎那間,王別駕氣得身子猶如秋風中的樹葉簇簇抖動不止,一張紅臉更是變作了青白之色,戟指蘇軾憤怒不已的言道:“蘇軾,本官好歹也是正六品別駕,爲官家守牧一方,你不要仗着你爹乃是當朝兵部尚書,自己乃是官家身邊紅人,就以爲本官好欺負!”
蘇軾冷冷一哼,卻是不爲所動,轉身對着崔文卿笑道:“文卿兄,你覺得在下的提議如何?”
崔文卿明白蘇軾是氣不過王別駕剛纔的囂張跋扈,此際有意羞辱他一番,不禁微微露出了好笑之色。
看來這個蘇軾與歷史中所記載的豁達大度竟是不太一樣啊,居然這樣記仇,根本不想就這麼輕易繞過王別駕。
不過話說回來,剛纔王別駕如此不給他崔文卿半分顏面,此刻他自然也不怕得罪於王別駕,蘇軾這樣要求也是無錯。
心念及此,崔文卿頷首笑道:“蘇兄此等建議不錯,那就有勞王別駕爲我們掃掃園門前的灰塵了。”
此話一出,人羣更是陣陣譁然,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噢呀,這兩人實在太霸道了,居然膽敢讓別駕掃地?”
“是啊,看來崔文卿根本就不想繞過王別駕,準備與他死磕到底了。”
“哼,人家崔文卿乃是折昭的夫君,自然不會懼怕王別駕了。”
“不錯,別駕親自掃地迎客實乃從未見過,這下可是太精彩了。”
……
聞言,王別駕氣急攻心,大是困窘,滿臉頓時變得猶如紅布一般。
剛纔他說如果維密娘子能夠作出不俗詩詞,他可以親自爲她們擦乾淨門檻那番話也不過是氣話而已,沒想到此刻居然被這兩個小子抓住把柄,以此作文章,在這麼多人面前羞辱於他,實在太可惡了。
然這兩個人一個是從三品振武軍大都督折昭的夫君,一個是從三品兵部尚書蘇洵的長子,自然不會懼怕於他。
況且大話是自己說的,在這麼多人面前,難道還能狡辯不成?
且先按他們的要求去做,待會再借機讓他們好看!
心念及此,王縣令打定了主意,他用力咬了咬牙關,深深吸了一口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猛然點頭道:“好,本官依你們之言便是。”說完之後,大袖一拂快步上前,不容分說的抓起大門旁邊的掃帚,當真開始打掃了起來。
見狀,圍觀人們全都目瞪口呆,指點不斷。
王別駕當真是在打掃園門啊,而且還是爲他剛纔言語所侮辱的維密娘子親自打掃,臉都已經丟盡了,實乃不可思議。
而身爲始作俑者的崔文卿和蘇軾卻是笑吟吟的望着王別駕辛勤的背影,絲毫沒有半分勸阻之意,反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上去極其的雲淡風輕。
掃帚猛揮,塵土輕揚,王別駕乾淨而又整潔的官衣上已是沾上了點點塵土,額頭也佈滿了勞累之後的汗水,整個人看上去灰頭土臉的。
終於,他將門前的泥土灰塵清掃完畢,氣惱之下將手中掃帚用力一丟,望着崔文卿、蘇軾兩人惡狠狠的言道:“現在門前已經乾淨,這下你們可滿意了?”
崔文卿正想點頭,蘇軾眉頭卻是一挑,指着門前一處冷冷言道:“那裡還有一些泥塊未曾打掃,還請王別駕不要偷懶。”
聽到此話,王別駕氣得肺都快要炸開了,咬牙切齒的言道:“蘇軾,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不要太過份!”
蘇軾一臉藐視的望着他,淡淡言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王別駕連區區一道門檻都打掃不乾淨,何能爲官家守牧一方?”
聞言,王別駕氣極反笑,猛然上前一把抓起剛纔丟在地上的掃帚,言道:“好,好,我掃!你仔細看好,我掃!”說完,又是掃帚舞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