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卿輕輕頷首,忽地話鋒猛然一轉:“只是可惜……哎,不提也罷。”言罷連連搖頭,神情大是失望。
樑青川一怔,暗忖道:這小子似乎話中有話啊?什麼不提也罷?
這時,坐在崔文卿旁邊的那位頭戴狼皮氈帽的年輕商人微笑言道:“不知有何可惜?還請崔公子言明。”
真是及時雨啊!
崔文卿等的就是這句話,無比遺憾的言道:“昔日在下聽到關於樑老闆的傳聞,一直仰慕非常,時常在心頭幻想出一個如同陶朱公范蠡那樣玉樹凌風,英偉不凡的絕代美男子,畢竟也只有這樣的尊容,才能與樑老闆的赫赫名聲相配,但是今日一見,才知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樑老闆的相貌實在是令人……哎,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言罷,竟是連連搖頭。
樑青川剛被崔文卿一頓猛吹,尚在飄飄然當中,這時突聞此話,登時就氣得七竅生煙,胸膛怒火翻滾不止,一張肥臉更是漲成豬肝色,暗怒道:這狗贅婿,言語何其刁鑽,當真是氣煞老夫!
然而,崔文卿話還沒完,他忽地又是語重心長的勸說道:“人說身殘才能志堅,所以樑老闆你也不要喪氣,畢竟才貌兼得者實在少矣!說起來我真羨慕我家這位都督娘子,不僅人美得如朵花兒,才華更是橫溢出衆,以弱女子之身統帥孤軍對抗西夏、遼國鐵騎數年,實乃巾幗不讓鬚眉,羞煞我這個大丈夫。”
帳內諸人這才明白崔文卿話鋒轉了這個大一個彎兒,竟是爲了替折昭正名,順帶羞辱樑青川,一時之間心思各異,白亦非等擁護折昭的軍中將領更是暗自叫好,大覺振奮。
樑青川偷雞不成蝕把米,氣得嘴脣瑟瑟發抖,渾身上下哆嗦不停,心內又是屈辱又覺難受。
折昭開心得脣角微微上揚,故意繃着俏臉開口道:“夫君不要失禮人前,還不快快落座。”
“謹遵娘子之命!”崔文卿如同將軍般挺胸抱拳,這才落座。
折昭大感滿意,心頭也甚爲暢快,淡淡笑道:“樑翁,你也請坐吧。”
樑青川本欲再言,忽見折惟本飛快遞來一個眼神,也只得壓抑住心頭之氣,冷哼一聲拂袖落座,暗忖道:狗贅婿,待會我們就讓你好看。
落座之時,樑青川心緒不滿,故意將氣撒在了長案上面,撞得案几“噗吱”一聲輕響。
崔文卿忽地一聲站了起來,捏着鼻子大聲嚷嚷道:“哎呀,你這人怎麼在大庭廣衆之下放屁,而且還如此大聲,真是有辱斯文!”
一席話落點,全場氣氛頓時一滯,緊接着,有位將士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聽聞笑聲,許多人都憋不住了,全都鬨堂大笑,就連折昭也一陣莞爾。
樑青川大是困窘,滿臉頓時紅布一般,又覺委屈又覺憤怒,連聲解釋道:“沒有,不是我,是案几。”
崔文卿皺了皺眉頭,一臉厭惡的言道:“樑老闆,屁大的事,你還要冤枉一張可憐的案几,你告訴我它能放屁麼?”
“我沒有……我我我……說是……”樑青川欲哭無淚,言語結結巴巴有些凌亂了。
折昭好不容易纔忍住笑意,俏臉憋得微微漲紅,故作好心的圓場道:“這個……忍耐不住而已,實乃人之常情,樑翁也不要往心裡面去。”
靠!我家娘子真是神補刀啊!殺人都不見血。
崔文卿在心底暗自讚歎了一聲,如此一來,就徹徹底底的坐實了樑青川飲宴放屁之事。
樑青川氣得都快要瘋了,想要站起身來拂袖而去以示憤怒,但如果就這麼走了,明日他放屁怒走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府谷縣,也不知會遭到那些刁民如何編排。
故此,一定不能走,一定得冷靜。
崔文卿心內樂開了花,掃了高坐在帥臺上的折昭一眼,眼神暗示道:如何?本公子厲害吧?替你把場子找回來了。
折昭黛眉微微一顰,目光略帶嗔怪之色,意爲:不要在胡鬧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折繼宣悄悄湊近了折惟本的身前,用只有他倆才能聽見的嗓音低聲道:“父親,崔文卿此人看似不簡單啊,咱們是否還按計劃行事?”
折惟本眉頭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同樣低聲道:“無妨,這次我要讓他死無葬生之地!”
經過一番不大不小的風波,宴席正式開始。
軍僕們進入幕府佈置美酒佳餚,酒菜香味立即在帳中傳開,一名赤着脖子的壯碩大漢拎刀入內,將掛在烤架的肥羊大份分割數塊,遞到了衆人案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帳內的衆人推杯換盞,氣氛漸漸熱鬧了起來。
折昭又切合時宜的安排了軍中相撲比試,兩名赤膊壯漢相互角力,頓時引來了一片大笑喝彩聲。
折昭有傷在身,原本不能飲酒,但她念在受傷之事不可外傳,今日這種情況又不能不飲,數杯烈酒吞下肚腹,俏臉立即瀰漫上了一層酒後的酡紅。
穆婉知道折昭難受,在別人敬酒的時候連忙奪去了折昭的酒杯,連聲解釋道:“大都督不勝酒力,不能再飲了,還請各位見諒。”
樑青川一直心內有氣,聞言立即不滿嚷嚷道:“嘗言折都督千杯不醉,區區幾杯酒怎會不勝酒力?若都督作爲主人不喝,我們這些賓客豈能喝得下!”
貌似這廝又想挑事啊?
崔文卿眉頭一軒,露出了一個輕蔑之色,淡淡說道:“樑老闆來我振武軍軍中做客,在座的將軍都是主人,我崔文卿也勉強算得上半個主人,怎麼?難道無大都督相陪,你就喝不下了!”
不知爲何,樑青川現在有些忌憚這個贅婿,縮了縮腦袋冷笑出言道:“就你這酒量,哼哼,醉酒失足跌落池水差點淹死,只怕也不能陪吾等盡興!”
崔文卿新婚落水之事倒也不是秘密,聽到樑青川此話,帳內頓時響起一片大笑之聲,其中以折繼長、折繼宣兩兄弟笑得最爲大勝,畢竟這是他們精彩的手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