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章:棄子

宋宜晟神情冷漠,陰暗的地牢裡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是笑還是諷:“侯爺沒死,我怎敢先死。”

鄭安侯踉蹌着衝到牢房門前,一臉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宋宜晟明明被斬首示衆,他親眼看到的!

可現在,這個人卻活生生站在這兒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安侯嘴皮子發青,哆嗦着不能言語。

宋宜晟抖了抖牢房門鎖,嘩啦啦的鐵索鏈條在空寂的牢房裡更加滲人,“在想我爲什麼沒死?”

鄭安侯喉結上下滾動,沒出聲。

宋宜晟敲敲鐵鏈。

“當初姓柳的如何活着,我就如何活着。”

鄭安侯臉皮抽動,發出咯咯的怪笑,“誰活着?你們都活着,那誰死了?”

宋宜晟眯起眼,一隻手穿過牢房門柱扣住鄭安侯手腕:“少給我裝瘋賣傻,當初柳華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你比我清楚!”

鄭安侯惡狠狠甩手,卻掙不脫宋宜晟的控制。

“我怎麼可能讓柳華章活着?我怎麼可能讓他們活着,讓你活着!”鄭安侯氣急敗壞地嘶吼。

宋宜晟攥住他手腕紋絲不動。

鄭安侯一心想用一個假的柳華章矇騙陛下,換取鄭貴妃封后的機會,的確沒有讓柳華章活下來的理由。

但柳華章就是活下來了,還活的比誰都好。

拿到墨家機關術,有易容換貌之能,甚至還藉助他二人的手恢復了公主之位。

若不是陛下擋在前面,現在柳家的案子也要昭雪。

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悖論嗎。

該死的人沒有死成,反倒是他們這些幕後黑手被拉入地獄,鋃鐺入獄的鋃鐺入獄,隱姓埋名的隱姓埋名。

這可不是他們安排好的結果。

而造成這些狀況的根源就只有一個。

柳華章。

確切的說,就是楚長寧。

因爲長寧還活着,所以一切都變了。

但她爲什麼還活着。

長寧的說法是柳一戰將她掉包,但他卻是親眼看到柳家大小姐人頭落地的。

那顆頭被髮披肩,血跡斑斑,但依稀可見是和長寧相似的臉。

宋宜晟隱姓埋名至今,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連長寧都忽略了的問題。

他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

柳家也有能易容換貌的奇人,其手段要遠比長寧當初畫一些陰影紅斑高明得多。

正是這個奇人將真正的燒火丫頭阿寧變成了柳華章,並且直到最後頭顱落地,也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異樣。

想通了這些,宋宜晟卻有了一個更大的懷疑。

這也是他今日瞞住所有人,偷偷來大牢裡見鄭安侯的原因。

“你告訴我真相,我就告訴你,你到底輸在什麼地方。”

鄭安侯瘋狂搖頭:“我沒輸!我沒輸!”

“本侯笑傲官場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會輸?”鄭安侯怪笑,掙脫宋宜晟的鉗制:“你這種小人物,螻蟻般的存在,陛下從來沒把你當人看,就是陛下跟前的一條狗,你都不配做,你懂什麼!”

宋宜晟同情地看着他。

“我當然不是狗,而你卻是陛下跟前最愚蠢的狗。”

鄭安侯冷下臉:“好,等本侯出去,宋宜晟你——”

“你還出得去嗎?你還指望三皇子救你呢?”宋宜晟嘖嘖兩聲,好不同情地搖搖頭:“你那個好侄兒現在正在溫柔鄉里風流快活呢。”

“不可能!”鄭安侯冷喝。

楚承賢是荒唐了些,喜歡玩弄些漂亮孌寵,但絕對不糊塗。

現在這種時候,怎麼可能還有心情尋歡作樂。

宋宜晟卻似知道他心頭所想。

“東六坊西北街左數第三個院子,可是三皇子府上的產業,但裡面現在卻住着我大楚最富聖明的小倌兒,不夜城的頭牌,雲月長。”

鄭安侯臉色鐵青,但他也知道雲月長的身份雖然是三皇子的孌寵,但智謀不俗,三皇子很可能是找雲月長問計,所以並不生氣,反而憤憤喝道:“你竟敢監視三皇子的行蹤。”

“不敢不敢,我監視的,是雲月長。”

宋宜晟輕聲怪笑,鄭安侯的臉色瞬間由青轉白,下巴不自覺地顫抖:“雲……月長,他到底是誰?”

如果只是個普通小倌兒,宋宜晟怎麼可能監視雲月長。

宋宜晟笑出兩道淺淺酒窩。

“不巧,我也沒查出他是誰,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呀,是墨子行會的人。”

鄭安侯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饒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他也說不出話來。

“那些揭發我的證據……”

“除了老太傅手裡那份是日積月累收集的,其餘大多數都是事發前一晚突然收到的密信,有的人聰明,就帶上朝,成了鐵證。”

鄭安侯緊繃的肩頭陡然垂下,像鬆了線的木偶頹然無神。

完了。

全完了。

這些年雲月長跟着三皇子經手了多少事,手中到底有多少他們該死的證據,鄭安侯想都不敢想。

雲月長要是個孤家寡人,他當然不懼。

怕就怕在,雲月長是墨子行會的人,有這個神秘的靠山,他們根本無法拿捏到雲月長的脈,而這個秘密他卻直到今天才知道。

如此說來,墨子行會那個持令者根本沒必要同他聯繫。

持令者只需要利用雲月長,從三皇子那邊就能得到他們的幫助,混入送親隊伍好不費力,何須上門找他幫忙。

鄭安侯臉色鐵青:“我明白了!”

“持令者這陰險小人!他是爲了拖我下水,爲了收集證據!”

持令者是要用行刺公主的案子毀了他,毀了鄭家,毀了三皇子!

宋宜晟哈哈大笑:“你終於明白了。”

“現在你買通本侯舊部楊德海,設計毒殺長寧公主的事已經整理成卷宗送到大理寺,證據確鑿,估計此刻抓捕楊德海的人已經動手,而你,則要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

“所以說,你纔是最蠢的狗。”

“你!”鄭安侯目眥欲裂,惡狠狠撲上來,宋宜晟從牢門前悠悠走了兩步,鄭安侯追着走到一側:“你說吧,要怎麼幫我!”

宋宜晟搖頭:“幫不了你,你是陛下的棄子,我怎麼敢幫你。”

鄭安侯拳頭緊攥,既憤怒又顫抖。

“但你若是配合我,貴妃和三皇子就還有機會。”宋宜晟輕吐:“你也知道,成全秦家和大公主,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鄭安侯垂下手,眼中神采盡去:“說吧,你要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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