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已定

一鄭安侯盯着關鍵一頁看了許久,也沒發現什麼不妥之處。

長寧笑容更深,遞給衙役:“送去,讓宋宜晟也認一認。”

宋宜晟眯着眼,打起十二萬分警惕,看向那一頁。

雖然此前他拿到過這一頁,但因爲情況緊急,他跟本沒有細看便急着唱他那場大戲,現在時間充裕,他認真看了一遍。

上上下下,還接過關鍵一頁在手中捻動。

紙張沒有任何問題,就是慶安當地作坊產的紙,字跡……

字跡!

宋宜晟臉色一變。

字跡是沒問題,但寫字的墨卻完全不同!

“這是假的!”宋宜晟瞪着眼驚呼。

鄭安侯瞪他一眼:“這本來就是假的。”

在他們的設計裡,這頁本來就是方謙和長寧爲了洗白柳家而做的假。

宋宜晟蹬蹬倒退半步。

這是假的。

他是說,這頁真的是假的。

這根不是長寧從他這裡偷走的那一頁。

雖然內容一樣,仿造的也十分相像,但這墨卻完全不同。

此前易學正爲他們仿造賬簿,爲了完全一樣,用的就是他從兵器庫取來的墨。

一個軍器庫的賬房,能用什麼好墨,就是當地採購的廉價碳墨,質量氣味色澤當然都非常一般。

但這張紙上的墨,卻是上好的徽墨。

只有文人墨客纔會採購這種墨,因爲價格並不便宜。

易學正當然也是讀書人,但他爲了造假,通常會採用需要的墨,只有平時纔會用自己喜歡的墨。

這也造成了宋宜晟現在的困局,同一時間造假,怎麼會用兩種墨。

他還沒想明白長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長寧就率先開口。

“這本來就是假的,鄭安侯這話說得響亮,那就請三位主審親自驗看吧。”長寧讓人將關鍵一頁呈給堂上。

三位主審都是翰林墨客,自然對徽墨很有研究,再一比對,很快發現端倪。

“這墨不是同一款墨吧。”成大人率先開口。

“對,這兩本賬簿不是同一款墨!”康子明也道。

“刑部這本賬簿用墨和方謙所呈賬簿用墨一致,但這關鍵一頁卻同兩者墨跡不同,是徽墨。”秦太傅也道。

此時,就連秦太傅也被繞進去了。

大公主這是唱得那一出啊。

這關鍵一頁與兩本賬簿的墨跡不同,不是正說明了關鍵一頁是假麼?

唯有一側扮作衙役的慕清彥挑起眉梢。

他本想雪中送炭,現在看來,似乎只能錦上添花了。

這樣也好。

堂上。

鄭安侯哈的一聲:“殿下真是英明,這關鍵一頁連墨跡都對不上,分明就是假的!”

“是,是假的。”長寧笑彎了眉眼,不過面紗遮着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出女孩聲裡的笑意。

“這……”成大人又給長寧繞糊塗了。

“鄭安侯,你如今同宋宜晟一道指證本宮與方謙勾結易學正僞造賬簿,又利用盲盜掉包賬冊,爲柳家洗白,可是如此?”長寧再問一遍。

鄭安侯笑笑:“臣不敢指責殿下,想必殿下也是受逆賊方謙矇蔽,纔會上當受騙,爲人利用。”

長寧笑意更深。

這條油滑的老狐狸,還當自己是在賣人情給她呢。

熟不知,自己已是甕中之鱉。

宋宜晟眼珠急急轉動,忽而明白過來,震驚瞪大雙眼。

長寧卻搶在他前頭開口。

“既然方謙能勾結易學正僞造出這麼完美的賬簿,爲何還要留下這麼大的披露,供你們查?”長寧說。

她這,便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成大人三位都恍恍然明白過來。

可不是。

既然可以造假,誰還會故意留下破綻給別人抓?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關鍵一頁的確是假的,但卻是另外一個人做的假。”秦太傅中肯道出事情。

“的確如此,”長寧說,又道:“請成大人取筆墨來。”

成大人立刻命衙役將做筆錄的小吏手裡的筆墨拿給長寧。

長寧提筆書寫,有一份關鍵一頁出現在衆人面前。

“實不相瞞,這份假頁,正是出自本宮之手。”長寧道,衝方謙頷首。

方謙沖着宋宜晟揚起下巴,跨前一步。

“各位大人明鑑,當初宋宜晟丟了證據狗急跳牆,在我與殿下會面之處設伏抓我,還捏造證據說我方某人叛國,勾結突厥狗。殿下爲防證據有失,便讓我帶着這假的一頁告御狀,以防中途遇刺,令老將軍一族永無昭雪之日。”

若非如此,方謙當日也不會貿貿然放心將賬簿交給沈氏一個弱女子。

“哈哈!”秦無疆大笑,邁步登堂,“此事我也能作證!”

衙役們不敢攔他。

秦無疆上前道:“宋宜晟陷害方謙之時本參謀就在現場,還是本參謀幫忙,以沈小姐爲藉口,才救出方統領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召慶安縣守軍來,當日宋宜晟對方謙動用私刑,他們全都是目擊者。”

當初的事不了了之,只因方謙急於上長安。

現在時機成熟,宋宜晟還想翻身?

“這分明是藉口!”鄭安侯怒道,聲裡都透着不安。

他再怎麼也沒想到,楚長寧能狡猾到這個地步。

上交的關鍵一頁,竟然真是假的!

這一下,可就讓他們萬劫不復。

正如秦太傅所言,哪個造假的也不會故意給人留破綻,何況長寧還當衆承認,並且當真造出了一份關鍵一頁。

“現在可以斷定,這關鍵一頁,的確是大公主殿下所書。”成大人比對過兩頁後,向衆人公佈道。

這兩頁除了用紙不同,字跡,墨跡,都完全相同。

“所以,方謙這邊造假的人,是殿下本人……”康子明喃喃,與兩位主審一同看向宋宜晟。

“那宋宜晟方纔所說的易學正?”

“本宮當然不識。”長寧字正腔圓。

方謙也明白過來,對上面三位主審拱手:“方謙粗人一個,從未離開過慶安半步,更不認識什麼奇人異士。”

成大人點頭,顯然,他們已經相信方謙所說。

“胡說!是他們故意爲之,他們,是他們故意用兩份筆跡作假,只爲現在能洗脫罪名!”鄭安侯急不可耐地解釋。

“哦?難道我們還有先知的本事,能知道宋宜晟會染上血跡,鄭安侯你會在卷宗裡寫上那一行小字?”長寧無不諷刺地反問。

鄭安侯眼神慌亂,急忙瞪宋宜晟一眼。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說話!

宋宜晟卻是冷着臉,一言不發。

他已經無話可說。

宋宜晟很清楚,此刻,他所有退路都被長寧堵死了。

她是。

勝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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