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雲深不知處
太后壽誕,宮中設宴慶賀,太后平日喜看戲曲,唐賢特意請了京中名角著名的小金玉入宮唱三天的堂戲,皇宮裡處處張燈結綵,王候將相,妃嬪夫人,個個凝妝着新服,一派喜氣洋洋,好不熱鬧。十一王爺唐平和十四王爺唐允都提前趕回了京中,恭賀太后。
雲落牽着太子,隨着唐賢進宮,壽宴擺在頤和宮,一行人行至宮門,遇到了一同走來唐平和唐允,兩人一青一紫,身上穿着以金線紋鏽着蛟龍騰海圖案的斬新錦袍,玉樹臨風而又威風凜凜。
)22十一見過七哥七嫂。)22唐平面無表情的頷首行禮,語氣淡漠。唐賢衝他微一點頭,唐平轉身就先行,走進了頤和宮。
唐允飄了一眼唐平走遠的背影,不以爲然。上前一步,笑眯眯對着唐賢微一點頭:)22十四見過七哥。)22唐賢點頭示意。
唐允接着轉臉就興高彩烈對着雲落挑着眉毛,熱情的說:)22雲落,好長時間沒見了。懇)22
)22好久不見,十四弟在西北過得可好。)22雲落高興的問。面對從小到大的玩伴老十四,她總是會有種不自覺的親切和輕鬆。
)22嗯,都還好。)22唐允咧嘴一笑,誠然的應着她,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着如孩童般的純粹乾淨的天真笑意。
唐賢看着面前兩個默契十足的人,沒來由的就心中一酸,覺得不舒服起來。掩飾的輕咳了一聲,道:)22都進去吧。母后在等着。讓)22
)22是)22唐允笑着答話。幾個人就快步走進熱鬧喧譁的大廳。見唐賢和太子一同進來。所有人都靜了下來,肅穆的注視着,太子拿着自己寫的)22福如東海,壽比南山)22八個大字,滿臉興奮的跑到太后身邊。揚聲道:)22孫兒恭祝太后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22說着,伸手展開字幅,因爲太大,一邊的太監連忙俯身幫忙撐開。
太后望着面前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眯笑着眼睛,讚歎的呼道:)22好,好,這是哀家收到最好的禮物了。漠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22四周端坐着的王公將相,笑容滿面的附和着。
太子得了讚賞,不禁面有得意,高興的笑了。太后心情大好,一把拉過他,與自己同坐在正廳高臺之上。
)22兒臣恭賀母后聖體安康,萬壽無疆。)22唐賢福身行拜,接着一招手,高林捧着一個小巧的方形錦盒,高舉於頭,快步走向高臺,有太監收了他手中之物,轉遞給太后。
)22這是兒臣派人尋得的一顆深海明珠,夜間體自發光,光輝璀璨,有寧神安心之用,特意獻給母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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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眼裡流露出驚奇,擡手打開了盒子,一顆晶瑩剔透,滾圓潤滑白珠子,發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芒,在盒蓋掀開那一剎,光芒四身,亮堂堂的蓋過了大廳裡的全部燈火光亮。如此大的一顆夜明珠,珍貴無比,世間少有,太后心中大悅,歡顏盡展,開心的大笑。四下賓客大開眼界,嘖嘖稱奇,讚歎聲此起彼伏,歡宴再次變得熱鬧喧騰。
唐賢摟過雲落在太后左側坐下,太后特意吩咐身邊宮女給雲落換了湯菜,雲落望着面前與別人截然不同的飯菜,心中不禁感動,擡起頭往高臺看去,正好撞上太后殷切的目光。
)22你有了身孕,酒水太涼,就不要沾了。)22太后關切的說,深深的看着雲落,眼光裡,帶着無盡的祈諒。雲落就被這樣的眼光和關懷,深深的感動了。心頭一暖,眼框就溼潤了,動容的望着太后,重重的點點頭。彩月的死在她心中劃下了一道深刻的傷痕,她痛恨,埋怨,甚至憤恨,但她同時也明白,太后也不願意這樣的事發生。她要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
唐賢望着這一幕,心裡也是感動不已,輕手扶住她纖腰,正欲開口安慰.突然)2C一陣鼓樂聲響起,一位穿了一件寬袖的白紗舞衣的蒙面女子隨樂聲旋轉着身子,翩翩起舞,舞得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她一面舞着,一面緩緩朝大廳中間行進。身姿婆娑纖麗,媚態百生,大廳內端坐的人們無不神情陶醉的,眩惑在她曼妙的舞姿中。隨着擊打鼓聲,越來越急,女子旋轉的也越來越快,白色舞衣款款飛舞,飄飄欲仙,如一朵白色雪蓮在風中狂舞,似九天仙女下凡間。
隨着鼓聲最後重重一打擊,白衣的女子身形一頓,匍匐於地,擺出一朵雪蓮花的姿容來。美麗聖潔,高雅眩目。人們都被沉浸在一種極度的美感震憾中,大廳靜諡得可以聽到輕微呼吸聲,突然,有人不自禁的驚歎出聲)22好!)22沉靜被打破,接着響亮鼓掌聲,叫好聲,讚歎聲,轟然而發,響徹大廳。
太后平生尤爲喜愛雪蓮的潔白和高雅。來人投其所好。令太后不禁大喜,揚聲叫道:)22賞。)22立在一側太監即取了一箱珍寶銀兩,遞給了白衣女子。只見她接過銀兩,交給了一旁的擊鼓樂師,卻並不退下,仍立在大廳中央。
太后奇怪,不禁問:)22你還有其它願望嗎?)22白衣女子搖頭,一語不發。人們都伸長脖子,聚情會神的望着她,見她如此反應,都覺得困惑不解。
)22這是哪一位給哀家準備的驚喜啊?)22太后笑意盈盈的問。人們面面相覷,都搖頭否認)2C不得而解。
雲落也大覺奇怪,不經意側身去看唐賢,卻看到他神情嚴肅的緊緊盯着那白衣女子,目光之中充滿着疼惜和愧疚。身子不禁一顫,她轉開眼神再去看那白衣女子,一雙清冷眼眸,瑩瑩轉着淚珠,正在與唐賢對視。心飛快的向下沉,粉拳暗握,她明白了。
)22是兒臣。)22唐賢起身行至白衣女子身前,毅然應道。臉上表情沉重而壓抑。太后高興又滿意的點頭,道:)22難道老七有如此孝心,哀家今日高興……)22突然,太后瞪大眼睛,停住了說話。
那白衣女子的面紗不知爲何,滑落下來,在空中輕飄旋轉,蕩了一個圈後,靜靜的落下玉石地面上。雲落望着冷依依清冷淡然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說不清是恨,是妒,還是別的什麼。
太后直直的瞪視着冷依依,眼神責備而怨憤。轉而掃了唐賢一眼,已經心知肚明,不禁一臉肅然,大聲說:)22帶她下去吧。)22唐賢牽起冷依依的手,轉身,快步退了下去。雲落緊緊的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暗暗籲出一口長氣,轉回頭,將面前的湯菜,一口氣吃了個乾乾淨淨。大廳中又有人在表演,她卻毫無興致,無聊的擡頭掃了一眼,意外的瞧見對面的老十四,正笑意盈盈的朝自己這邊望過來。
用兒時慣用的手勢,衝他比劃幾下,雲落就起身向太后告退,太后笑着答應,萬般叮囑她小心身體,又派人送她回府。剛走出殿門,她就聽到身後急促追趕而來的腳步聲,特意停住等着。
)22雲落。)22轉過身,十四爺唐允就站在了她面前。閃着着眸着,嘴角勾着笑意說:)22我方纔同母後說了,親自送你回府。)22
)22好。)22她淡淡一應,沒有更多的表情變化,微垂着頭,擡步繼續向前走,唐允一臉開心的就跟在身後。出了宮門,一輛馬車和高林已經不見,剩了左虎一人靠在另一輛馬車上候着。
)22左虎,你留下來陪着太子,十四爺會送我回府。)22)22是)22左虎看着她慍怒的臉色,眼裡閃着驚訝和不解,一個字也不多問。抱拳應聲。
唐允牽了自己的馬過來。笑問:)22你現在還能騎馬嗎?)22
)22當然可以。)22她置氣般的吼了他一句。然後攀上馬背,在唐允的幫扶下跨了上去,唐允拉住繮繩,身形一躍,騎在了馬上,將她扶在懷中,策馬回到中七王府。
兩人坐在西院涼亭中品茶閒聊了一會兒,唐允發覺了雲落的魂不守舍,不禁問:)22雲落,你是不是在想七哥和那西國女子。)22
)22怎麼這麼問?)22她喝了一口茶,坦然的回望着他。
)22說不上來。是種直覺吧。)22唐允擡手摸摸下手,老實的說。雲落一向喜歡他坦白直率的性格,見他憨態可掬,微微一笑道:)22你的直覺挺準的。)22
)22其實你不用擔心,七哥的性子我最是瞭解,最講義氣,負責任。你現在懷了他的孩子,就算他心裡再怎麼在乎她,你還是這七王府的王妃。)22唐允認真的說。
)22我不是擔心這個。)22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跟他談話,從來就沒有過默契。他這麼說,她也不覺奇怪了。)22十四弟,你能幫我查件事嗎?。)22
)22你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22擡手拍拍胸膛,他信心十足的說。
)22你和十一王爺的感情怎麼樣?)22她謹慎的問。
唐允見她問得奇怪,不由得有些惘然。坦言道:)22不好不壞。)22
她思索了片刻,衝他招手,唐允會意的將耳朵湊了過去,兩人悄悄耳語許久,唐允不住點頭示意。最後,恍然大悟道:)22哦,原來是這樣。)22
)22我想要弄清楚送信的人到底是誰,他身後的主人又是誰。)22雲落輕撫茶杯,冷靜沉着的說。
)22你等我消息。)22唐允起身扶了下她的肩膀,承諾般鄭重的說。雲落感謝的衝他點了點頭,親自送他出府。
從大門口折轉身子,雲落朝偏院走去,院子裡安詳而靜諡。下人們都已經回房休息,只有幾名護院守在門外。走到門口,輕輕敲門,道:)22神醫,我來看看他。)22
)22進來吧。)22矮老頭忙着挑選藥材,頭也不擡的應道。推門而入,雲落看見外廳桌子上堆滿的藥材,又看着矮老頭滿頭大汗,一臉的緊張,心中疑惑,急忙問:)22神醫需要我幫忙嗎?)22
)22最重要的一味藥材快沒有了。我要連夜去取。)22矮老頭沉聲說。
)22是什麼藥,我去幫你拿。)22她積極主動的想要幫忙。
)22我要親自去雲山上彩.)22矮老頭收拾着桌子上的藥材,轉身一股腦倒進了瓷盤中,轉身遞給她道:)22您可以幫我把這些交給沈嬸,燉煮起來,她知道怎麼做。然後,您要守在這裡,看着西南王,等到沈嬸煮好藥湯,幫他換掉這桶中的藥水。)22
接過瓷盤,雲落認真的點頭。矮老頭揹着藥筐,飛快的閃身出了王府。跨上馬匹,直奔雲山而去。將藥材交給沈嬸後,雲落回到房裡,全神慣注地守在木桶邊。看着唐凌面無生息,死灰般的蒼白,心頭一痛,俯下身,探手入溫熱的藥湯之中,幫他擦拭着身子。
新王府內,唐賢摟着一身白色舞衣的冷依依,踏進正廳,扶她在桌前坐下。然後起身道:)22你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22
)22王爺,爲了她,你一刻也不願在依依這裡停留嗎?)22冷依依急問,聲音裡已有哭音。)22王爺已經好久不曾回府,依依以爲王爺在忙朝中要務,不敢輕擾,得知太后壽辰,特意準備了舞蹈,爲了是給王爺一個驚喜,也是爲了能見上王爺一面。可不曾想,王爺早已回了舊府居住。依依不明,王爺日。日路過新府,竟狠心不進來,看我一眼。)22她說得淒涼哀婉至極,唐賢不忍,動了側隱之心,轉身回到桌邊。將她擁抱在懷中。
反身一撲,將他牢牢抱住,冷依依忍住眼淚,抽噎着。)22王爺,依依跟了你十年,不求能獨佔你全部的愛,只希望在你心中永遠有屬於依依一個位置。)22
唐賢緊蹙眉頭,俊美的臉因爲內心的爲難,糾結,扭成一團。良久,長嘆一聲後,他悵然而堅定的說:)22)22依依,我說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遠沒有人可以替代。)22
冷依依伏在他肩上,忍不住的抽泣起來,唐賢心疼的撫上她背部,輕輕摩挲着,溫潤着聲音安慰道:)22以後不要再爲了我,委屈自己,去討好太后。你應該明白,我在意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爲我做了些什麼。)22
冷依依面色一僵,心裡涌上一種深深的不安,這麼多年以來。她始終沒弄明白在唐賢的心裡,她到底是他心愛的女人,還是一世的恩人。他寵她,戀她,對她百般溫存,千般照顧。從不願意讓她受半點委屈。曾經一度,她以爲這就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深重的愛意了,她以爲。這就是她長久以來所期盼的)22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22一般的美好愛情。但是,漸漸的,她發覺,事實並非如此。她開始感覺到不安,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真正的恐懼所帶來的強烈不安。
)22王爺,今晚留下來陪陪依依,好嗎?)22她擡起頭,眼裡閃着婉轉而又可憐兮兮的祈求。唐賢凝視着她,一把把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柔聲的說:)22我留下來陪你。)22
)22王爺)22嬌聲喚着,再次撲進他懷中,雙手緊緊環住他精實的腰部
唐賢鬆了口氣,低頭在她的頭髮上,印下一吻,輕聲說:)22夜深了,進去休息吧。)22冷依依鬆開手,展顏一笑,點點頭,轉身進了內室。
一大清早,冬雪按例推開西園正房的門,準備進去伺候主子起身。可立在牀側外,接連着喚了好多聲,也沒有聽到一點動靜。心裡奇怪,她試着提高音量叫了幾聲。還是沒一點響動。疑惑之間,低頭一看,牀前竟是連雙鞋子也沒有。難道昨晚主子們住在宮裡,沒有回來?壯了壯膽子,慢慢撩撥開牀前紗帳,果然,牀上被子整整齊齊,紋絲未動。
剛準備放鬆嘆口氣,就聽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一回頭,就看見王妃從門外走了進來。連忙迎上去,規矩的垂頭道:)22王妃,冬雪伺候您梳洗。)22
)22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不要來打擾我,需要時,我自會喚你過來。)22雲落一夜未眼,神情憔悴。衝她擺擺手,打發她出去了。
昨天晚上,她一直守在唐凌身邊。等沈嬸將一盤盤的藥水端進房間時,她驚得不知所措,沈嬸先喚了一個護院過來。擡出唐凌,放在牀上,擦拭乾淨,再把藥桶清洗乾淨,將新的藥湯倒進去,再把唐凌擡進藥桶,固定好位置。她在一邊慌着幫忙,卻是什麼忙也沒幫上。乾乾的瞪眼看了一個晚上,不過,她瞭解了照顧唐凌是多麼艱辛的一件事。更瞭解,唐凌的肉體所承受的痛苦折磨。
看着牀上一絲未動的被子,她知道,他也沒有回來。冷笑一聲,不願多想,一頭撲倒在牀上,昏昏沉的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