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是黎王府中御用的大夫,雖然年紀輕輕但醫術了得。
“溫然,她怎麼樣?”黎小王爺在屋裡來回走,終於是忍不住問了出聲。
溫然給素婉把了脈然後轉身回頭看向一直在一旁焦灼等待的黎小王爺,回道:“這位姑娘,她看起來是受了很重的傷,內息極爲紊亂,還有要發燒的症狀,情況很是不好。”
“那你還不趕緊給她治!”黎小王爺急呼呼地道。
一身白衣蕭蕭的溫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問我話,我這纔回你的嘛。”
溫然嘆了口氣,又轉過身去,看向素婉身上正還往外滲血的胸部和背部,動身要去解她的衣裳。
在此之前他還特意先暫時閉上了眼睛,口中還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只是……”
他還沒說完,黎小王爺就吼了一聲,捉住他要解素婉衣裳的兩隻手,狠狠地將其攥住,“你要做什麼?”他眸色不善。
溫然的兩手被捏得生疼,他忍不住叫出聲,“你幹嘛你幹嘛?”他可憐地眨着一雙鳳眼,“我只不過是要看看她的傷口如何?好給她選用什麼藥材而已……你這人,你這人……”他氣得溫潤的聲音都不由顫抖了起來。
當然這其中多半是被黎小王爺捏的手疼纔會這麼使他聲音都不由發抖的。
黎小王爺毫不客氣一把甩開他的手,走上前去擋在溫然身前,硬聲道:“我來!”
溫然撫了撫手掌,再甩甩,他呵了聲,“好好好,你來你來!”
這兩人的爭吵聲都快把素婉給驚醒了。
但她也只是微微睜了睜眼,很快又無力地合上了。
黎小王爺在手足無措地解她的衣服,臉上竟然還不可控制的紅了起來。
溫然在一旁催他,又憋笑,這小王爺竟然還會臉紅,他做這種事不應該是手到擒來的嗎?怎麼還臉紅了?不會是以前去那些青樓就是單純的喝酒吧?溫然忍不住多想了些。
“你好了沒呀?你快點,要是耽誤了治療可別怪我!”
黎小王爺回頭瞪了他一眼,溫然面上悻悻的,揮手道:“你隨意你隨意~”
黎小王爺兩眼亂眨,無處安放,好一會,才終於把素婉的衣裳給解開了。
然後再看到她身上的那些傷後,他心下不由震驚萬分,又心疼不已。
她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他平時只看到她那般溫婉柔美飄逸的模樣,卻不成想她的身上有這麼多傷,刀傷劍傷……那些女兒家本該嬌嫩柔軟的肌膚,可現在映在他眼裡的卻是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那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呀!
他眼神一暗,狠狠攥緊了拳頭,面色沉如寒潭深淵水。
他看着她身上那些傷,聲音冷硬的將他看到的一切說給溫然聽。
然後溫然收集到了這些詳細的訊息後,便去配藥了。
黎小王爺便就一直守在素婉身邊。
他爲她掖好被角,爲她撫順臉上亂髮,一面心疼着一面又懊惱着,還又不解,痛恨……
痛恨她殺了那些黎國官員,又恨那些對她下了那麼重的手的人!
總之五味雜陳,十分矛盾。
她殺的那些可都是對黎國忠誠之良士。少了他們黎國便彷彿失去了一堵城牆般。
於這點來說,他們處在絕對的對立面上。
溫然配好了藥,便就把藥給送了過來,進屋時,就看到黎小王爺在盯着牀上的素婉看,神色很是複雜的模樣,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咳了聲,指了指手中的藥膏,“喂,你給她上還是我給她上?”
黎小王爺回了頭來,淡淡掃了他一眼,“你說呢?”走上前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藥,只見他眸光還是冷冽瘮人,溫然全身上下不由打了個寒顫,眨了眨眼,語無倫次地道:“你,你你你上,你你,你上她……你給她上!”
“我去我去,我去給她煎留喝的藥!內服外敷,傷纔好的快!”他連連訕笑。
出了屋,溫然不由啐了句,“這個黎小王爺今天怎麼這麼嚇人!受什麼刺激了嗎?要不要也給他搞服藥吃吃?”
接下來的幾天黎小王爺什麼也沒有幹就一直守在素婉身邊,直到溫然說她的傷病好的也差不多了,過不了多時就會醒來,黎小王爺才走。
走之前還又讓溫然給她留下了後續調理身體的藥。
他不可能因爲她而就放過那些刺殺黎國官員的人,他可以不去追究她,但是她的同夥卻相繼被他派出去的人都給逮捕了。
那天出現在素婉家門口的賣貨郎也在其中。
一時間,姜國安插在太平城的殺手細作和在這兩者之間傳遞消息的線人被抓捕了不少,之前形成的一個環環相扣的密網正一點一點被戳破。
此前黎國大公子也是因爲在查此事有了一點眉頭過後就被刺殺的,黎小王爺又在他所打下的基礎上進行了再深一步的追擊,根本沒給敵人喘息的機會,雖然還未能連根拔除,但是多多少少破壞了他們的根系,讓他們不能再那麼猖狂的進行一系列的刺殺行動。
——
素婉醒來過後,便發現自己身上的傷不知怎麼就好的差不多了,她走下牀,還看見了桌上放了幾瓶藥,那上面還被人用字條特別標註了每瓶藥的用法用量。
有人來過她的家,可她卻渾然不知。素婉的第一反應便是此,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卻發現只有她一個人,那就是走了……
會是誰呢?素婉努力地回憶着,那日黎小王爺和南仲來過,但是她還是很清楚地記着,他們後來又走了的。
再後來的事,她卻記得不怎麼清楚了。
她沒有叫過大夫來給她看傷,因爲怕暴露身份。
她閉上眼睛想着,腦海裡忽然閃過一些畫面,依稀聽到了有兩個人在她屋子裡大聲說話,似爭吵又不是,那個時候她頭很疼,很沉,連眼睛都很費力地才能掀開,但她還是睜開了,就那麼一瞬,映入眼角餘光裡的似乎是一張她所熟悉的臉……
是黎小王爺嗎?她突然睜開了眼來,心中驚詫不已,漸漸握緊了拳頭,但只有那一瞬睜開眼睛所模糊看到的視線,她不能確定!如果是黎小王爺的話,那她的身份豈不是……
她沒有再往下想去,低眸瞧着桌上的那張字條,仔細地端詳着,而後,她便想到她可以去王府對上一對這字條上的字是否出自黎小王爺之手。
以假借去送豆腐去給少年送香囊的名義,順便再探聽一下此次刺殺行動過後,他做出了什麼應對策略。
可是黎小王爺沒給她機會。
素婉推門而出的那一刻,正好與騎着一匹高頭大馬,一身紅衣的黎小王爺相遇。
黎小王爺瀟灑地跳下了馬,他身後還跟了一條長長的隊,那些人或是挑着擔子,或是擡着箱子,長隊排了有十里長街那麼長,引得住在西水巷的家家戶戶都開着門探着腦袋往外頭瞧,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當真是十里紅妝。
黎小王爺風姿翩翩地朝素婉走近,他望着她,笑如春風,素婉看着他身後跟着的那些人,不由皺了皺眉頭,“公子這是何意?”
黎小王爺沒回她,反而是開口一臉關切地先問了句:“你身體都好了?”
“什麼?”素婉看他的眸光忽地變得警覺了起來,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她之前身上受了傷?
黎小王爺注意到她眼神的微變,但沒有挑明,只是又補充道:“我是說,前幾天來看你你不是說你感染了風寒嗎?這會可是好了?”
素婉稍稍放鬆了些,原來他說得是這個,她便點了點頭,輕聲嗯了句,“好了。”
“好了那就好!”黎小王爺爲她擔憂了幾天的心也終於是在看到她可以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放下了。
他又笑了笑,指着身後那條長隊,接着她之前問他的話回道:“你還看不出我這是何意嗎?”
素婉靜默不言,眼神飄忽。
黎小王爺又直白地道:“我這是來向你提親下聘的,這十里紅妝都是我向你提親的聘禮,你覺得如何?”
這幾天他想了想,決定要把她娶回王府做他的妻子。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更好的保護她了。
他絕對不是一時頭熱,當然也還是免不了有幾分年少輕狂的衝動在裡面。
素婉也是回拒的直接坦白,淡道:“我不嫁人。”
“爲何?”黎小王爺不解,臉上的笑容漸斂。
“嫁給我不好嗎?我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你就不用再每日去賣豆腐了,也更不用……”他及時住了口,沒有說出來。
也更不用去做一個殺手了,弄得自己渾身是傷,她不心疼他還心疼呢!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好過。
素婉笑了笑,但隨即就背過了身去,他便沒有看見她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那抹冷若冰霜和無情。
她開口,聲音很快又恢復了往常裡的那般溫婉柔和,“因爲嫁了人就會有所牽掛了,而我不想,我只想一個人無牽無掛的活在這世間。”
黎小王爺不由呵聲一笑,“你真的能做到無牽無掛嗎?”那爲什麼還要替姜國刺殺他們黎國的人呢?
她自己都在欺騙自己,黎小王爺覺得好笑,她明明有牽掛,牽掛着她的國。
如若不然,又怎會願意爲她的國而潛伏在太平城呢?
素婉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忽而話鋒一轉,直視着他問:“公子喜歡我什麼?就要向我提親下聘要娶我,我們只不過認識一個多月而已?”
黎小王爺對上她的目光,還向前貼近了她一分,湊在她耳邊低聲笑,“我覺得一個多月已經夠了啊。”
頓了頓,他笑的更深了,又正過臉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脣角一勾,細碎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那一襲紅衣趁得他俊美得似乎有些妖孽,微風拂起他的長髮,他立在日光下,那般風華絕代。
“聽說過一見鍾情嗎?我對你便是。”他緩緩說來,聲音低緩,無限柔情。
素婉卻覺得有些可笑,“一見鍾情?”她是絕然不會相信的。
“如果你平時所看到的我並非是真正的我,你又當如何?”素婉忽然這麼問他。
黎小王爺混不在意,“無論你哪樣,我都喜歡,我都要娶你爲妻。”他笑嘻嘻的模樣,無賴極了。
素婉的忍耐度是有限的,她已經直言相拒,他還在這不依不饒,她漸漸失去了耐心,忽然也湊到了他的耳邊,聲音漸涼,眸裡隱約浮動着一抹冷冽的殺意。
“那如果我想要殺你呢,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呢?”
她的氣息離他那麼近,黎小王爺微微一失神,腦袋裡忽而又靈光一閃,他回了神來,兩眼放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上大喜,一拍手,“好啊!你想要殺我,我隨時恭候,你可千萬不要不來!”
他說完,便主動退離了她一步,笑眯眯地看着她。
素婉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麼主意,只又回絕道:“我是不會嫁給公子的,公子還請帶着你的聘禮回吧。”
黎小王爺這會不知怎麼想通了,就點了下頭,說好,也沒再繼續強求,便揮了揮手讓身後那些人再把東西給擡了回去。
他也騎着他的高頭大馬向素婉揮了揮手走掉了。
反正遲早那些東西都是她的,而她也會落到他的手裡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哼哼~黎小王爺坐在馬上笑得愈發陰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