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夠在這個假期做出一些改變,更重要的不是技術上的,也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態上的。”珀蒂找到趙亞寧的時候,話語中帶上了一絲在他身上極爲少見的認真,“我希望你去找個心理諮詢師,做做心理諮詢。”
這個說法,讓趙亞寧愣住了。
“我的心理沒有問題……”
“心理諮詢本來也不是給有病的人做的,有問題的人做的是心理治療,有病的那就得要精神科大夫料理了。”珀蒂說道,“我希望你做的,是找一個心理諮詢師,做一下心理輔導,讓你的性格更加開朗,更加活潑,或者說,更具備攻擊性一些。”
趙亞寧有些不理解珀蒂的想法了。
“你的性格很好,非常好——如果你是我兒子的話,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但是你是個足球運動員,你總得有些冒險精神,有些奮鬥意識,以及一些攻擊性……簡單來說,奧林匹克精神,那種勇於爭奪勝利的精神。”
“我沒有放棄過比賽啊。”
“爭取勝利不只是不放棄。”珀蒂搖搖頭,“你是個很有韌性的孩子,不放棄希望這一點你做的很好。但是你的攻擊慾望不強,表現欲也不夠強。你不願意承擔你責任之外的進攻任務,不敢做出有威脅的傳球,這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性格問題。我希望你改正這一點。”
趙亞寧更加迷惑了,在國內踢球的時候,可沒有人說過需要有表現欲,那些東西怎麼看都不是好事吧?
“團隊性是好事,但是過於團隊,對你的發揮沒有好處。”珀蒂解釋着,“足球是一個需要整體加上天才的運動,你把整體性這一點做得很好,但是你缺少的,是激情,是進攻性,是揮發靈感的膽量,我希望你去做改變着一點。性格的改變是很困難的事情,但是你的問題不是很大,所以試試心理諮詢或許是個不錯的想法。”
珀蒂教練繼續說着他的看法,“特魯西埃教練,就是日本國家隊的前任教練,他認爲日本人的性格特點是過於服從,缺少激情和熱情。而我認識的對韓國有所瞭解的教練,對韓國人的評價也接近。我不認識太多的中國球員,而你,作爲我的唯一一個深入瞭解過的球員,這方面也是差不多的。我想,這可能是因爲你們東方的文化,和我們的文化有着很大的差別的原因。”
珀蒂教練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我不知道這兩種文化哪種更好,我不是一個人類學家,沒興趣去了解這些。而且我作爲一個教練員,倒是覺得東方的這種文化頗有可取之處。但是,現在,我希望你接受一些西方的文化,接受一些我們的東西。你得理解什麼是激情,什麼鬥志,怎麼樣在踏上綠茵場的第一分鐘把它點燃。這方面我不是高手,我討厭演講,勵志這種事情。而且我也信不過那些靠着嘴皮子鼓舞起來的鬥志,真正的鬥志來源於內心,既然想讓你有鬥志,我自然就會鼓勵你去找一個心理醫生,改變你自己的心理狀況。”
趙亞寧雖然有些不願意去找心理諮詢,但是還是同意了他的話。珀蒂教練說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壞事,他的做法都是爲了球員好的。
但是他還有一個問題。
“心理諮詢真的是正常人也可以做的嗎?而且,爲什麼我沒有見到俱樂部裡面有人去做心理諮詢?而且球隊裡面也沒有心理諮詢……”
“和宗教衝突。”珀蒂馬上給出了他的答案。
穆斯林也好,天主教徒也好,在宗教理論上都是和心理學的一些東西。法國的體育運動員中,各種教徒佔了絕大多數,自然也不會有人冒着得罪宗教的危險在俱樂部裡引進心理諮詢師。
實際上不止法國,整個歐洲都是一樣的。甚至在意大利的有些俱樂部,還保留着俱樂部裡有牧師的傳統,這樣的情況下,心理諮詢自然是不可能引進的。
但是珀蒂覺得,趙亞寧還是可以試着去做一下心理諮詢的。
“我聽說你們中國人大部分都是無神論者,我也沒有看到過你從事任何祈禱,禮拜之類的活動。我希望你不會對心理諮詢有牴觸,這東西是科學的,至少比告解要科學的多。”珀蒂說起這個就有些不太高興了,“宗教這種東西對於體育的阻礙太大了……麻煩的東西。”
“我會去做的。”趙亞寧沒有讓珀蒂多發牢騷,他及時打斷了珀蒂的話,“我這就讓我的經紀人聯繫心理諮詢師。”
“嗯,還有一點,別找精神分析,那對你沒有什麼幫助,那玩意兒越做越難受。也別做森田療法,日本人的那一套東西,起效太慢。去找一些美國人的方法,我建議你嘗試一下NLP技術,雖然心理學界似乎太大認同這套理論,但是我認爲它的作用是最大的。”
珀蒂教練還在給他介紹着方法,但是趙亞寧卻感到驚奇了,“教練你懂得心理學麼?”
“運動心理學是足球的必須課程,學習一下是必須。但是運動心理學畢竟只是球員踢球時候的心理運動,和青少年心理培養還是有區別的,我瞭解過一些,但是不是很深入。”珀蒂搖搖頭,“我對於這些能夠讓球員更完美的東西都有興趣,但是很多東西不是憑着學習就能夠掌握的,還是得去求助於專業人士。”
“一定很難吧……”
“這就是我說的你的問題。”珀蒂笑了起來,“你爲什麼就不覺得這是樂趣所在呢?”
“只有你明白了他們的樂趣,你才能夠進步更快。喬伊,足球的本質不是戰鬥,也不是機械活動,他是一種娛樂,如果你踢球踢得連基本的快樂都丟了的話,你還有什麼踢球的必要呢?”
告訴完了張元這一切,張元忍不住開口說話了,“所以,這個冬天,你就是爲了留在法國補充體能,同時找心理諮詢,纔不肯回國的。”
“是的。”趙亞寧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上半個賽季我缺席的比賽太多了,索然說是迫不得已,但是我自己心裡還是有愧的。我想着下半個賽季要努力一點,體力跟上了,訓練和比賽都可以發揮的更好一些,這樣的話,我也能夠進步的更快一些。”
“可是央視的採訪工作,可是不能拖延的啊……”張元苦笑道,“這個可不是別的事情,說拖延一下就拖延一下。那羣人都是大爺,他們可是不等人的。”
這倒是個問題。趙亞寧沉吟了一下,纔開口說話,“讓他們上摩納哥來不行嗎?”
“這倒是確實可以,不過你得破費點罷了。”張元思索了一陣子,同意了趙亞寧的辦法,“不過你真的確定你不回國了,不回去看看伯父伯母和弟妹他們?”
“不用了,我和爹媽說好了,過完年,接他們到法國來玩。貝貝還得上學,她說等到夏天的時候再說。”趙亞寧笑了出來,“這還是我爹和我說的,我回國的話太麻煩,還是他們過來好。而且他們現在在國內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情,接他們來歐洲玩玩也好。”
“那到時候我陪着伯父伯母出去玩去,也算是佔你點光,花你的錢四處轉轉。”張元笑道,“那我就讓電視臺的人過來好了,實際上,國內這段日子想要採訪你不少,電視臺還說要給你做一個專門的節目,一個小時的時間,專門介紹你呢。而且不少其他的媒體也都對你興趣不小,都想着採訪你呢。以前的時候,我是怕摩納哥俱樂部不高興,我聽教練唸叨過好多次,說媒體過度關注是會毀了球員的,因此,我也不敢讓他們過來。但是現在,反正你就是積攢體力,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情,我讓他們一起都過來好了。一口氣採訪完了,以後也輕鬆。”
趙亞寧對此沒有什麼意見。一直以來,國內媒體的事務都是張元替他處理的,張元在這方面捨得花錢,也放得下面子,媒體還都相處的不錯,《體壇週報》派駐在巴黎的記者,被他哄得團團轉,天天就只是轉載對趙亞寧有利的文章,媒體上對趙亞寧的批評之聲,那是一點也傳不回國內的。雖然趙亞寧看不過那些吹牛皮的話,但是國內的球迷願意看,張元認爲這樣能賺錢,他這樣安排的時候自然也就不考慮趙亞寧的想法。
可是這一次,張元是沒有辦法糊弄上面下來的記者的,他們畢竟來頭大,面子足,更不是《體壇週報》這樣只在小圈子裡有影響力的報紙。更何況,人家的採訪本來也不是商業活動,而是政治任務。如何糊弄他們,對於張元來說就很麻煩了。雖然硬着頭皮讓他們來了摩納哥,但是私底下,張元還是很揣測不安的。
“只是你得準備好了,國內的媒體,和法國的這些媒體是大不一樣的。”張元還是不放心的叮囑着趙亞寧,“他們有些話,你得注意留神。”
“我又不是沒在國內呆過,這些事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趙亞寧笑道。
“你知道什麼啊,你才見識過什麼。”張元淡淡笑笑,“那你到時候好好嘗試一下認識那些傢伙吧,早些認識他們,對你也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