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將話說到這裡,便雙雙離開了湖邊。
月影斑駁,流瀉了一地光華。
唐承念回到杜子若與杜子荀處,眼尖地發現現場一片狼藉,明顯是戰鬥過。
而杜子若手中也拿着一個須彌袋,正打開計算。
杜子荀見她二人走來,連忙迎上,對陸秋恩報告道:“公子,剛纔有三個人想來偷襲,都被子若打敗,我們一共收穫了三個須彌袋,袋子裡面應該有令牌,子若正在數呢。”
“哦?多少枚令牌?”陸秋恩大聲問着杜子若。
“回稟公子,一共三十七塊黃色令牌,兩塊橙色令牌。”杜子若連忙回報,並朝他們走來。
唐承念留在原地不動,任陸秋恩走過去拿令牌,揶揄道:“這三人的運氣不太好啊。”
她一人就有三十塊黃色令牌,五塊橙色令牌,一塊紅色令牌,方有這麼一說。
杜子荀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而陸秋恩走過去,從杜子若手中拿到須彌袋之後,又走了回來。
他看着杜子荀,問道:“我們有多少塊令牌?”
杜子荀想起剛纔唐承唸的揶揄,有些尷尬地拿出了須彌袋:“差不多,也是三十幾塊黃色令牌,還有……三塊橙色令牌。”
唐承念撇開臉,剛纔,她似乎一不小心開了個地圖炮。
“三十幾是什麼意思,究竟幾塊令牌?”陸秋恩沒好氣地問道。
“三十六塊黃色令牌。”杜子荀慌忙答道。
唐承念默默地伸出拳頭擂了身旁的陸秋恩一下。
陸秋恩詫異地轉過頭看她。
“你也太有威嚴了吧?”唐承念忍不住吐槽。
“哪有。”陸秋恩抿脣一笑,那風姿頓時讓旁邊的杜子荀看得目瞪口呆。
他從未見過自家公子笑得如此開懷。
陸秋恩笑完了,低下頭把剛纔得來的收穫倒進從杜子荀那兒奪來的須彌袋中。
“七十三塊黃色令牌,五塊橙色令牌……一共……一百二十三分。”陸秋恩自言自語。
杜子若此時也走到了三人身邊,靜靜地停駐。
“我知道這應該不夠,不過你先拿着吧,記得,這裡可有一百二十三分。”陸秋恩將須彌袋猛然往唐承念手中一塞,挑眉補充道。
“行了,我記得的。”在杜子若和杜子荀二人詫異的目光中,唐承念毫不在意地收起了陸秋恩給她的須彌袋,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他們的公子爲什麼要將這些天的收穫,全部送給這個女子?
杜子若原本以爲,剛纔陸秋恩要他救她,是出於仁義,畢竟他們看起來應該是朋友。
可如今看來,自家公子和這位小姑娘,似乎不僅僅只是普通朋友?
他原本想說什麼,卻又住嘴。因爲他想起,自家公子由於那個原因,曾一度崩潰。
之後,他再也沒有真正開懷地笑過,也再不曾關心過什麼人……如果這個女孩子,就是那個能夠救贖他們的公子的人,他是樂見其成的。如果唐承念能夠知道杜子若此時的想法,一定會黑線地告訴他,他想多了。這純粹是源於交易而已,公平地你來我往——至少唐承念是這樣認爲的。
唐承念將須彌袋收起來,無奈地傳音道:“你也不用做得這麼明顯,稍微隱秘點嘛,無緣無故地把這些令牌全都送給我,他們一定會懷疑的。不過,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就算他們懷疑了,你也一定不能將那配方的秘密,和我一定要爭取頭名的理由說出去,知道嗎?”
“你放心吧,他們不會胡亂懷疑的。”大不了,只是胡思亂想一下而已。陸秋恩看了一眼杜子若那毫不掩飾的腦補表情,無奈地想。
“你那麼確定?”
“當然。”陸秋恩看着唐承念,篤定地回答道。
“……趕緊找個地方休息吧。”唐承念被看得渾身緊張,忙道。
“唔。”陸秋恩也有些困了。
杜子若選了一個休息的地方,讓唐承念和陸秋恩休眠,居然是樹旁一片平地。
唐承念很是不安地坐下,東張西望,喃喃自語:“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放心,不會的。”
“有人偷襲怎麼辦?”
“有子若和子荀呢。”
“他們難道不睡覺嗎?”
“對啊,他們不睡覺。”
“他們難道不困嗎?”
“對啊,他們不困。”
“別糊弄我了,又不是仙人,哪有人不休息會不困呢?”
“你還不困啊?”陸秋恩笑嘻嘻地打斷了她的疑問。
唐承念半晌沒想起自己下一句話要接什麼,最終都化作了哀嘆:“不困,我還是不放心。”
“哎呀,你怎麼這麼愛操心呢?”陸秋恩無奈地爬起來,對在旁邊警衛的杜子若和杜子荀喊道,“你們都過來,到這兒來睡一覺。……這樣,總可以了吧?”
“沒人看守,我更睡不着了!”唐承念又困又擔心,糾結得只想發火。
陸秋恩欲哭無淚,他更困啊:“那你說怎麼辦?”
“睡樹上。”
唐承念指了指頭頂的大樹。
“你不是就在樹頂上被抓住的嗎?”
“哦!對!”唐承念瞪大眼睛,她想起來了,樹上也不安全!
陸秋恩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我說錯了,現在這麼暗,要偷襲也得等明天,不是嗎?”
“不是!”唐承念撥浪鼓似的猛搖頭,“樹頂不安全!”
“那你告訴我,哪裡安全?”
“哪裡都不安全!”
“……”
“……”
“那我們今天還要不要睡覺?”陸秋恩幾欲再次崩潰。
唐承念也是困瘋了,越想睡覺就越困,越不能睡覺就越煩,煩便失去冷靜,她一時啞然。
還真是,哪裡都不安全。
唐承念整個人都鑽進了軲轆裡,陸秋恩也變得腦子不清楚了。
杜子若倒是傳音問過要不要乾脆把唐承念打昏,被陸秋恩擺手制止。
過了好一會兒,陸秋恩才憋出一個主意:“不如,我們就在樹下面佈置一個陷阱,就算有人想要過來偷襲我們,也會觸動陷阱,哪怕沒受傷,也會將子若和子荀驚醒,到時候,他們自然會收拾那些人。”
“是嗎?”唐承念恍然,“對,就這個辦法!不過,一個陷阱不夠,得多佈置一些。”
“自然,自然。”
陸秋恩使了個顏色,杜子若和杜子荀慌忙跳出來毛遂自薦:“我們來佈置陷阱!”
“佈置完陷阱以後,你們可千萬要睡覺啊。”唐承念不放心地叮嚀。
“好。”
“千萬不能不睡覺,不然明天就沒有精神了。”唐承念敦敦教誨着。
“是。”
“尤其是……”
“你困了吧?不然我們還是先爬上去,早點休息,行不行?”陸秋恩趕緊打斷她的話。
也不知道是入夜以後唐承念會囉嗦,還是這壓根兒就是她的本體,不管是哪個原因,陸秋恩都不敢再讓唐承唸啊繼續囉嗦下去。她在這兒囉嗦,他也得陪着,她不上去睡覺,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休息——陸秋恩卻沒有想過,自己爲什麼一定要等着唐承念和自己一起爬到樹上去。
唐承唸的今天,經歷了太多。
紅色令牌的陷阱,圍攻,木牢……虞河霧,墨謙謙……
她的心神,身體,全都已經疲憊得不行。
她只想休息,她的腦子都已經變得混混沌沌。
但同樣的,她的防備心也逐漸便重。
所以,纔有剛纔那一番洋洋灑灑的論辯。
但等到她爬到了樹頂,躺下來,唐承念整個人瞬間就進入了夢鄉。
那些混沌那些防備,一瞬間都消失了。
她的眼睛裡,忽然冒出一個場景。
現代感十足的客廳中,有兩個人中年人。
那個慈祥的婦人正在織毛衣,她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機裡花花綠綠的影像。
她身旁有個中年男人,笑吟吟地給聽力不怎麼好了的妻子說着畫面中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唐承念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響動。
是鑰匙轉動的聲音。
一個穿着休閒的女生打開了門,那張臉不算絕美,但很清秀。
她提着一袋熟食,走過來,放在桌子上。
“你又在外面買這些垃圾食品。”婦人放下毛衣,碎碎念。
“想吃嘛!”女生笑眯眯地擠過去,坐在婦人身邊,“你們在看什麼啊?”
“後天隔壁那個孩子結婚,剛纔給我發了請帖……你的男朋友怎麼還沒着落啊?”男人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機調小了一些聲音,問道。
“還早呢,不急。”女生轉開臉,掩去眼底的一些落寞。
過了一會兒,她手機響了,女生便拿着手機走到陽臺去。
“你不要再來煩我了……算了……你說的分手,不是我說的,現在你反過來指責我,有意思嗎?”女生壓低聲音,對電話裡咆哮。
然而很快,空氣中響起了一個低沉的青年嗓音:“沒有這麼容易算……你別傻了,明天回來吧,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女生直接掛斷了電話。
關機。
陽臺上,風很涼。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清新的氣息,然而女生的臉上,卻彷彿蒙了一層霧。
唐承念遙遙地看着陽臺上女生的背影,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同樣的落寞。
客廳裡空空蕩蕩,沒有了那個婦人,也沒有了那個中年男人。
只有桌子上放着一袋熟食。
只剩下陽臺上那個孤獨的背影。
“爸爸……媽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