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遊仙很少會使用嗤笑的態度。
他總是平靜地對待一切。
但顯然，馮棋子令他無法再平靜下去了。
莫子牙驚訝地問道：“難不成，馮棋子就是幕後之人？”
風遊仙說得很明白，馮棋子不是被人利用，那麼，他的意思豈不就是說馮棋子參與了攻擊五靈劍派的事情？
“難道，當年逼你叛門，也是計劃的一部分？”莫子牙又問道。
“是，不過馮棋子原本的打算並不是這個。他想要讓我們一個個離開，將我們逐一擊破。只是，我知道馮棋子是誣陷我，所以，等我修行有成，本來想回來找他。誰知道，竟然被馮棋子利用了這個機會，趁機將外人引來，裡應外合，讓五靈劍派……”風遊仙說不下去。
他仍然愧疚。
是因爲他的不小心，才讓馮棋子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這是他的錯。
“不是的，大師兄，你沒有錯，有錯的是陷害你的人，背叛師門的叛徒。你有什麼錯？你是被人利用了這個機會，可是，你並不知道啊！何況，你不是也奮戰到最後一刻嗎？”莫子牙慌忙對風遊仙說道。
也許風遊仙從前並不是一個敏|感的人，可是，有了愧疚之意後，風遊仙便有了一顆敏|感的心。任何事情，都能夠讓他生出愧疚，讓他心虛，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本是沒有錯的，如果說有人有錯，那應該是心懷不軌的人。
莫子牙見風遊仙不語，有些慌張，不由得看了杜子若一眼：“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話想說嗎？”
好的，壞的，都沒關係，總之你先開口啊？我一個人能怎麼辦？
就在莫子牙幾乎以爲風遊仙打算裝死到底時，他居然開口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陷害你馮棋子纔是師門叛徒，他曾經也是我們的師兄弟，你對他不設防，也在情理之中。也許，你還以爲自己只是得罪了他，根本沒想到，他的心有那麼大吧？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了分|裂五靈劍派，之後先下手爲強，毀了我們的師門，在這個故事裡，你沒有任何錯誤，你只是不想要再受冤枉罷了。”
當杜子若說完這句話，杜子荀驚訝，莫子牙呆了。
杜子若這是又替風遊仙說好話嗎？
杜子若見他們如此，立刻微微低頭，說道：“我不是替他說話，我說過了，只有他說的全部是真的，我說的話纔算數。如果他說謊，你們就當沒有聽過我的話吧。”
莫子牙笑了起來：“你這個人，還真是彆扭。”
杜子荀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子若，你說了這麼多，顯然是信他了呀。”
杜子若轉開臉，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只是怕我信錯人。”
風遊仙立刻開口，道：“你沒有信錯人。”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我借了天樞峰的力量，調查馮棋子的下落。他與我們一樣，都還活着。”
“他還活着？”莫子牙惶然道，“可是，萬古英靈燈上，怎麼沒有他？”
風遊仙冷笑一聲，道：“萬古英靈燈上，只有宗門子弟，他怎麼可能在？這萬古英靈燈，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將自己的精血留在上面，那無異於給發現蛛絲馬跡的人，找到他下落的捷徑。我也是因爲聽到了許多風聲，一個個去查證，才找到他的下落的，馮棋子此人，執棋精妙，狡兔三窟，難尋蹤跡。”
莫子牙微微頷首：“原來如此。那麼，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風遊仙目光冷冽：“他現在所在，正是雲澤第一大宗門，輔天教。”
莫子牙不由得驚訝地問道：“難道說，他投靠了輔天教？”
杜子若皺眉：“輔天教豈是這麼容易加入的？”
杜子荀是局外人，看事情清楚些：“是不是有投名狀？”
風遊仙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杜子荀看問題竟然要比杜子若還要透徹。他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他不是有投名狀。”
不是有投名狀，你點頭幹嘛？杜子荀也和杜子若一樣皺起了眉。
然而，風遊仙很快便回答了他未說出口的疑問。
“他從一開始就是輔天教的人，要什麼投名狀？他做的不過是他自己應當做的事情而已。”
風遊仙說這句話的時候，又變回了原本那風輕雲淡的樣子。
可對於聽的人來說，這句話，便有如驚雷閃電一般，將他們劈了個裡外酥脆。
馮棋子竟然是輔天教的人？他沒有說錯吧？
就算是一直站在風遊仙這邊的莫子牙，也忍不住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你確定？輔天教的崛起與五靈劍派的消亡之間，可隔了不少的時間啊。”莫子牙說道。
其實，在他的心裡面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就是……如果風遊仙說的話並不是誇張，那豈不就意味着輔天教擁有長久的恆心？可是，誰能夠擁有這麼長久，這麼強大的恆心與毅力呢？也許，付出一切以後，會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誰都會忍不住這樣想的。
除非，他們對自己人擁有強大的信心與信任。
風遊仙說道：“但你們不能否認，輔天教的崛起，是在五靈劍派滅|亡以後發生的。”
“……不錯。”杜子若點點頭，卻又說道，“可是，他們難道不怕自己派出去的臥底受到蠱惑，反過來出賣他們嗎？”
風遊仙說道：“對當年的事情，我不能說什麼細節都曉得。不過，我有一個猜測。也許，當年被派出去臥底的人，並不是被選擇出來的人。”
杜子若皺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子牙也聽得糊塗，不過他並沒有吭聲，因爲他相信風遊仙是一定會回答他的。
而風遊仙也的確沒有教他失望。
就在杜子若剛剛冒出質疑之聲後，風遊仙立刻說道：“我剛纔說過，馮棋子是執棋之人。他如今在輔天教中的地位很高，我並不能確定做一個內應就能得到這麼大的回報。除非，這是他自己對自己的獎賞。”
這樣的話，就說得比較清楚了。
然而莫子牙還是一頭霧水，他下意識地看了杜子若一眼，卻發現，杜子若竟然在沉思。
從前，杜子若常常是第一個跟上風遊仙想法的人，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一樣。
“你的意思是，派出去攪亂其他宗門的臥底本來就是輔天教的高層人物，他們沒有選擇任何人，因爲他們只信任自己，所以，他們選擇的人其實是自己。”杜子若輕聲笑了起來，“自己選擇了自己？如果這是真的，這羣人的確了不得。”
怪不得，能夠讓輔天教成爲雲澤大陸第一宗門。
但承認實力是一回事，不代表他就要佩服他，畢竟，正是這些強人，用卑鄙的手段令他們的宗門覆滅，令他們散落天涯海角。有些人，可能從此再不能見。
“邏輯嚴謹，我幾乎要被說服了。”杜子若說道。
莫子牙敏銳，當即問道：“你說‘幾乎’是什麼意思？你還懷疑什麼？”
杜子若看了他一眼，道：“你信任他，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個故事沒有問題，但是，我需要證據。我需要證據，來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
杜子若雖然顯得咄咄逼人，可是他說的話並沒有錯。
他只是需要一個證據，用來說服他自己。
杜子若已經堅持了那麼多年，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他依舊抱有一絲懷疑，雖然，他自己都希望這懷疑能被風遊仙用真相狠狠擊碎。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願意用最誠懇的態度來祈求風遊仙的原諒。
但是，在豁出自己的尊嚴以前，他必須說服自己，讓他自己明白這樣做是值得的。
風遊仙長久無言。
杜子若不由得忐忑起來，他想，他是不是提出了一個太爲難人的要求？如果這些是真的，風遊仙想要將它們查出來，已經很不容易，還要怎麼找到證據來證明？
要不然換一個……
就在杜子若思考的時候，風遊仙笑出了聲。
“哈哈哈……”笑聲清朗，方纔縈繞在他眉間的愁緒已經一掃而空。
風遊仙說道：“我早料到你這個人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杜子若聽了，不由得有些郝然。
他皺了皺眉頭，將真正的情緒遮掩起來，問道：“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死不正經地開玩笑嗎？究竟是有證據還是沒證據，不是很容易就能回答嗎？有，就說有，沒有，就說沒有。”一開始杜子若還真心軟了，等看到風遊仙這個樣子，他頓時覺得自己的確是瞎|操|心。
風遊仙這樣的人，需要誰來可憐呢？
風遊仙笑道：“你別生氣，我並不是嘲笑你。”
杜子荀替杜子若開口：“那你這樣說，又是什麼意思呢？”
風遊仙答道：“我早知道子若是個多疑之人，故而，我在調查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他會懷疑，證明的事情，我早就想過了。只是我沒有想到，子若，我居然是這麼懂你。”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