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 河神:誰喊我?

河風輕撫,岸邊綴着點點燈火。新船上已擺了酒菜,四名負責划槳的船伕將船劃到河心,考慮到這是私人宴會,荷花沒讓侍女在旁伺候,而是親自幫朋友們斟酒。

四人大快朵頤一番,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才聊起正事。

荷花對吳關道:“你剛纔的問題,縣令挪稅金給咱們,想要什麼好處,我現在告訴你。”

“好。”

“縣令需要一大筆錢填補窟窿。”荷花掃視一圈,壓低了聲音道:“縣令的二夫人與皁吏班頭私奔了,若僅是家醜還好說,頂多挨些嘲笑,總不至於死,可他們離開時還順走了一樣東西。”

閆寸和吳關對視一眼,兩人都提起了興趣。

“什麼東西?”閆寸問道。

“一顆御珠。”

“玉……珠子?”

荷花解釋道:“就是一顆罕見的大珍珠,因其爲前朝皇室用品,因此被稱爲御珠。那兩人偷走御珠,可要了縣令的命。”

“我沒明白,”吳關道:“前朝皇室的珠寶,怎會流落到鄂縣?”

“不是流落,是借用。”

“借?”

“這就要說那顆御珠的奇用了,那可不是一顆普通的珠子,它能鎮水。”

“鎮水?”

“你們可記得,今年六月,就是玄武門兵變後,雨水連綿,長安附近幾條大河紛紛漲水。”

“記得,當初還徵了許多百姓,去河邊築堤抗洪。”

“不錯,聽說那幾天情況十分危急,但終究河未決堤,有驚無險。這一切正是御珠的功勞。”

“珠子能有什麼功勞?”

“我聽縣令說,太史局的占卜結果是,若將御珠放在長安以南的威嚴之地,洪水便會褪去。”

“南,鄂縣,威嚴之地,縣衙……不會是這樣吧?”吳關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正是。”

“可是洪水已退了許多天,御珠早就該收回長安了吧?怎還在鄂縣?”

“這就是另一則規矩了,每次動用御珠,鎮住水以後,都要將御珠在原地供奉半年,使其吸取天地精華,休養損耗,否則下次再用就不靈了……”

見荷花越說越玄乎,吳關忙接過話頭道:“我明白了,意思就是縣令不僅自家出了醜事,小老婆跟人跑了,還弄丟了一顆——咱也不知道值多少錢,反正肯定價值連城有價無市的珠子。”

“正是如此。”

一直沒接話的閆寸此刻開口問道:“那他要錢是想……”

“嗨,”荷花擺擺手,“能鎮水的珍珠雖然不好找,可大個兒的普通珍珠,只要肯花錢,還是能買到的。”

“縣令是想以假亂真?”閆寸道。

“難道還有別的辦法?”荷花攤手,“弄丟御珠,死罪,調換御珠,亦是死罪,如今咱們這位縣令,兩頭都是死路,只能死中求活,自然兇險無比。

爲了買到足以以假亂真的珠子,縣令派出心腹,帶着重金去往東邊沿海之地,聽說珠子已買上了,那心腹正往回趕呢。

問題是,縣令挪出來買珠子的這筆‘重金’,就是稅金。

錢財嘛,挪用一時倒也沒什麼,只要趕在年末考績之前將窟窿補上。”

“所以縣令這是投資,他想讓你給他填補窟窿,倒也是個孤注一擲的辦法,不過……”吳關歪頭道:“我剛纔聽姐姐說,要還清縣令借給你的四千貫,最快也得三個月,更別提幫他填補買珠子的窟窿了,眼下已經到了九月……好像時間來不及啊。”

“今年倒不礙事,只要明年能將虧空填補上就行。”

“哦?”

“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跟考校官員熟了,可以塞些錢,糊弄一番。明年那位考校官員就要致仕了,也不知換誰來。”

“這是在玩火。”閆寸道:“若日後事發,牽連到你身上,誰能保你?”

“你呀。”荷花一臉無辜地看着閆寸,“這裡難道還有比你官兒大的人?天塌了當然得由你頂。”

閆寸吐出一口老血。

“先不說這些。”荷花擺擺手,“一切還得看買回來的珠子長得像不像,若像,誰又看得出來?

只要太史局沒發現端倪,正常收了珠子。將來再拿出去鎮水,不靈了,也找不到咱們頭上。太史局大約會把責任推給下次供奉御珠之地的官員,兩邊就扯皮吧,又或者推說靈氣不夠,反正跟咱們沒關係。

此事看起來危險重重,但細想想,越是這種玄乎之事,大家都無法解釋,出了問題反倒不容易追究。”

荷花將幾人的酒杯添滿,招呼道:“喝酒喝酒,你們倒也說說最近的見聞,突厥怎就突然撤兵了?”

吳關應荷花的要求,大致講了兩人在此事中所起的作用,引得荷花驚歎不已。

各自講明近況後,四人又是一番談笑,十分愜意。

宴會一直持續到月上柳梢。

“要不今日咱們就在船上歇着吧。”荷花提議道。

吳關的懶蟲已爬上了頭,自是雙手贊成。閆寸和燕子在這種事情上從來都沒什麼發言權,只能聽從兩人的安排。

喝乾最後一滴酒,又從河裡打水洗過臉,吳關和閆寸回到共住的船艙。

新船的緣故,有股木頭和彩漆混合的味道。好在古時所用的漆料均是天然材質,並不含有甲醛之類有害物質,新船新屋皆可直接使用。

“我發現你酒量變好了。”閆寸道。

“總得有點長進。”吳關道:“你別說嘿,可能跟每天早上與你一起練功有關。”

“你是想氣我吧?”閆寸道:“體格沒變強,力氣也不見長,就只是酒量變好了,這就是我訓練你的成效?”

吳關躺在榻上,無辜地攤手道:“怪我嘍?”

閆寸懶得理他,背對着他很快睡去。

喝了酒的緣故,再加上船在河中輕輕搖晃,這一覺睡得好極了,就連閆寸都比平時醒來得要晚。

醒來時閆寸只覺得喉嚨劇痛。

他很想喝水,喝河裡打上來的涼水。

但他忍住了。

與吳關同住的這些天,他已習慣了喝燒過的水。一樣食物入腹後是好是壞,旁人雖看不出來,但自己的身體還是會給出答案的。

閆寸去到船尾的小廚房,想要動手燒些水喝,卻見燕子正從廚房走出來。

他已燒了熱水,除了喝的,還有洗臉用的。

看到閆寸,燕子忙低頭閃開了目光,似是怕閆寸看出他這是在給荷花打洗臉水。

“這麼早。”閆寸倒是大方地打着招呼。

“嗯。”

“你今日還要去監工嗎?”

“嗯。”

閆寸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挪用稅金之事,你也知道其中風險吧?”

“嗯。”

“若情況不對,趕緊帶着荷花跑路,先保住人再說,明白嗎?”

這下,燕子雖還是隻“嗯”了一聲,眼中卻滿是感激之情。

而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們對荷花真好。”

“對朋友不就應該如此嗎?”閆寸道:“收拾一下,準備上岸吧。”

“好。”

四名船伕依照吩咐將船駛回了船塢後的小碼頭。

昨夜算是試航。

試航成功了,荷花依約去給老船匠付最後一筆款。

下船後,荷花便衝船塢歡喜道:“船很好,又寬敞又穩固,日後還想請您……”

她的話沒說完。

她連退了兩步,直撞在燕子身上。

燕子穩穩扶住了她。

荷花下意識地握住了燕子的手。

“去後頭,別看。”

燕子扳着荷花的肩膀,讓她回過身。

剛一回身,荷花就猛跑幾步,蹲在河邊,吐了起來。

船塢裡有個死人,確切地說,是有六塊屍體。

頭,軀幹,雙臂,雙腿。

閆寸率先進屋,走到頭顱邊,用刀鞘挑着沒沾到血的一縷頭髮,將後腦勺朝上的腦袋翻轉。

正是帶頭組織船匠造船的老人。

“那個,”吳關道:“昨日咱們拜的河神,她手裡的人不是也被拆了六塊嗎?”

閆寸的眉頭深深皺起,他擡眼看向四名亦上了岸的船伕。

船伕是荷花花錢僱的,此刻荷花尚未付錢,他們不敢走。

靠水討生活的人,看到這樣的屍體,自也想到了河神,他們滿臉驚恐,其中兩人還跪在河邊,不停地磕頭,口中唸唸有詞。

“此事絕不能聲張,”吳關道:“我看鄂縣許多人都有拜河神的習慣,若引發恐慌,就麻煩了,我這就去縣衙,讓衙役帶副棺材來,先將屍體收走……”

吳關的打算沒能實現。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幾名船工匆匆奔來,一見死了一地的老船工,他們立即哭喊起來。

“河神真的發怒了!”

“不該是您啊!您一輩子誠心供奉,河神不該對您發怒啊!”

“是他!昨日的祭祀他對河神不敬!”

有人伸手指向吳關,其餘幾人迅速靠近,幾乎將他圍住。

吳關懵了。

閆寸立即擋在了他身前。

“你們幹什麼?”閆寸大喝道。

他橫握環首刀以示警告,幾人若敢放肆,他會毫不猶豫地抽刀。吳關亦回過身去,跟閆寸背靠背,拉開馬步,擺出防禦姿勢。

兩人與幾名船工對峙時,更多人圍上前來。

“殺人償命!”有人喊道。

“惹怒河神者,償命!”有人提出了更有指向性的意見。

“不能放走他們!”

……

幾名船工還未動手,圍觀者卻已紛紛向兩人投擲石子兒。

船工稍微散開,以免誤傷,閆寸則一把按低了吳關的腦袋,將他護住。

荷花焦急地大喊:“你們住手!”

她已衝向了人羣,試圖靠撞擊推搡阻止他們丟石頭。

燕子的速度更快。

他飛身上前,衆人都未看清他做了什麼,站在最前頭的一名老者已被他按倒在地。

一把匕首抵在了老者脖子上。

“誰再動,我就殺了他。”

人們都住了手。

躲在衆人中泄憤,他們肆無忌憚,可若單拎出來,要其爲一個人的性命負責,他們還是要掂量一下的。

若這老丈因爲我沒停手而丟了命,該如何收場?

石頭雨一停,吳關立即踮着腳去看閆寸的頭,又試探地在他背上摸了摸,“傷到沒有?”

“躲開了,無妨。”

周圍終於安靜下來,唯有那被燕子按在地上的老者不斷呻吟着,一會兒說扭了腰,一會兒又說胳膊被燕子擰傷了。

合着古人也會碰瓷,吳關不禁搖頭。

“諸位說我惹怒了河神,那河神爲何不衝我來?”吳關朗聲道:“究竟是河神發怒,還是有人作案後嫁禍給河神?”

說話時,吳關的目光緩慢掃視一週,幾乎與每個圍觀者都短暫對視了一下。

有人恐慌,有人仇視,還有人挪開了目光。

“栽贓陷害河神之人,你好大的膽子,若河神有知,必不會放過你!”

論虛張聲勢,吳關絕對是一把好手。

閆寸亦幫腔道:“船工是否被人所害,仵作驗過便知,在此之前,誰若敢傷人,按律處置!”

燕子收刀,鬆了手。

他們已不需要人質,兩人這番話已鎮住了大部分圍觀者。

大部分,不包括剛纔被按在地上的老者。

老者在兩名後生的攙扶下爬了起來,不服氣地梗着脖子道:“他們是京官兒,本地官府必會包庇他們!”

“那你想怎麼樣?”吳關反問。

不等老者答話,荷花率先開了口。

“我知道他想怎樣,他想原價買回鋪面。”

“哦?”

“趙徐來,趙員外,不久前我買下了您在鄂縣的所有產業,共計兩間雜貨店,一間邸店,一間修車店。

我記得變賣財產時您說身體有恙,要回江南老家養病,我能接手這些產業,給您兌出一大筆現錢,您如何感激。

呵,突厥一撤兵,您病也不養了,一見面張口就要原價買回產業,被我回絕,就來此地鬧事。

趙員外,人不會是你殺的吧?”

趙員外被荷花一問,臉上很是掛不住,卻依舊嘴硬道:“此女趁戰亂低價,大肆收購我等辛苦一生才得來的產業,此事沒完!”

荷花哪肯平白受他指責,手一叉腰,道:“低價自有低價的道理,若突厥真打來了呢?再便宜的屋子,一把火燒沒了,我也得虧得祖宗都不認識。

怎的?冒險的時候我上,有好處的時候你來?你是人嗎?”

五十七 不好啦!一二七 吳關:你讓我翻我就翻,那豈不是很沒面子……一五三 吳關:聽說某人要揹着我搞事情四十一 小姐姐一二一 吳關:阿姊,我們來啦~五十一 受傷的總是我五十一 受傷的總是我七十八 吳關:秦王你好,初次見面多多關照一九一 吳關:我不發威你們就當我是……一四七 吳關:我被開除學籍了十一 胡服女子二十八 盤一盤八十九 閆寸:給你個白眼自行體會九十九 魏徵:追不上略略略……一六三 閆寸:他他他……服軟了?一八三 閆寸:貌似……要回去陪李世民射箭了?五十六 世子老師一四四 伍長:兄弟們,我接你們回家了一二七 吳關:你讓我翻我就翻,那豈不是很沒面子……九十三 吳關:對,誰不信你抓誰一三七 荷花:還有人記得我不?一一四 安固:報仇的機會來了一二一 吳關:阿姊,我們來啦~五十四 你不會要收費吧一六五 尉遲恭:我太難了一七九 吳關:我就抽丫的六十六 趙參軍:閆縣尉,你等着七十九 吳關:敢問熊孩子哪家強一八七 吳關:這次是真的綠了……三十四 大鬧國公府一九六 櫻娘:閆郎,我其實……那什麼……一二三 吳關:想標題好難哦五十四 天策上將一五七 吳關:姓閆的,給我等着二一九 羊入虎口一二七 吳關:你讓我翻我就翻,那豈不是很沒面子……五十三 進來難,出去更難三十 出獄一一七 吳關:快誇我聰明!五十八 屠!一六七 尉遲恭:老子一世英名……哎!一百零三 縣令:聽說我成功完成了一次斷章……三十一 大忽悠吳關二一一 燕子:我是個殺手,麼的感情一七零 閆寸:尉遲將軍,咱能不能有點出出息一 閆縣尉二一三 魯王:聖上饒命!四十六 金屋五十五 指環,王一二九 閆寸:小吳,咱家可能也許大概要有礦了……一七三 李世民:總有刁民想害朕五十七 不好啦!一二九 閆寸:小吳,咱家可能也許大概要有礦了……一四四 伍長:兄弟們,我接你們回家了七十九 吳關:敢問熊孩子哪家強十二 成也和尚,敗也和尚一五一 李世民:這事弄得,哎……二一一 燕子:我是個殺手,麼的感情六十一 清河王:好開心,這一章全是我的戲份十五 和尚蹲完道士蹲九十三 吳關:對,誰不信你抓誰一八九 裴宣機:發生了什麼?十九 沒有那啥挖不倒一五一 李世民:這事弄得,哎……十六 小叫花子一六九 尉遲恭: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八五 閆寸:太突然了……九十六 閆寸:自從你來,我好像經常被問住二十二 窮奇一三八 燕子:我……我記得……二十七 獻禮一八三 閆寸:貌似……要回去陪李世民射箭了?五十 生同衾死同槨一百零一 吳關:失態了,請忘記上一幕九十二 鬼兵:聽說有人不相信我的存在十四 誰愛入誰入一百零五 吳關:我真有那麼臭?十七 魏徵大人一五六 李世民:看!朕給你打下的江山!一六七 尉遲恭:老子一世英名……哎!九十六 閆寸:自從你來,我好像經常被問住五十二 要出事兒一二零 閆寸:一天天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一三六 閆寸:熊孩子作妖,哎……六十九 安固:你們都不玩了,要不我當主角?一三八 燕子:我……我記得……二十 留步!三十三 無用功一八六 吳關:閆兄你是不是綠……綠了?五十五 指環,王一二二 吳關:是時候展現一下我的金手指了五十八 屠!一二二 荷花:呵,男人三十四 大鬧國公府一六二 閆寸:嘴大你就多吃點一三五 吳關:我不敢,我認慫一三五 吳關:我不敢,我認慫十 李一一八 吳關:從今以後,豆漿喝一碗倒一碗……三十七 該留的留,該放的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