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曹宏帶着侍衛前往曹府赴宴。徐州果然富甲天下,雖歷經戰火,街道兩旁依然是商鋪林立。此時正值華燈初上,火紅的燈籠照得周圍一片通紅。
曹府位於大街中央地帶,是彭城最爲繁華地段,與之相鄰的皆是世家。今日之曹府比以往要惹惱幾分,門前早已是車水馬龍,廳內賓客川流不息,整個曹府燈火通明。
當曹宏抵達曹府時,一大幫人從曹府洶涌而出,打頭的赫然是他的父親曹達夫,緊隨其後的則是曹氏宗族。其他世家家主只能遠遠站在旁邊,滿臉羨慕嫉妒恨地看着曹達夫。
同時不由暗暗腹議自家子弟不爭氣,當年怎麼就沒人跟曹宏學一學呢!
自從曹宏出任徐州都督的消息傳來,徐州世家就沸騰了,當年一些舊事也重新翻出來被人們議論,結果評價與早年卻截然相反。
曹宏從當年曹家不肖子孫變成了曹氏最有出息的子弟,而其他屈從了家族壓力的人,卻成了反面教材,成爲‘膽小’‘懦弱’的代名詞。
人們雖然嘴上常說不以成敗論英雄,但行事準則卻恰恰相反。
曹宏看到頭髮花白的父親,眼睛突然一酸,眼淚差點兒流出。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於曾被逐出家門一事,他早已釋懷了。而且隨着閱歷增多,他更加理解當初家族做出的決定。
因此曹宏從未想過要羞辱家人,所以當看到父親曹達夫身影后,他便遠遠下馬,搶步上前,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三個頭。
“孩兒不孝,多年來不曾回家看望父親大人。”
看着跪在面前英武不凡的兒子,曹達夫原本緊張的心情一下子鬆弛下來,同時眼淚也止不住流了下來。直到他人提醒下,他才慌里慌張將曹宏攙起來。
隨着衆人步入大廳,遼東侍衛紛紛佔據要害地方,擔起警戒之職。看着兒子四周站滿了威武雄壯的遼東侍衛,曹達夫內心充滿了自豪,同時對曹家未來充滿了信心。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當宴會上氣氛達到最熱烈的時候,卻見曹家家主曹達夫慢慢放下酒樽,輕咳幾聲道:“諸位,老夫本一庸人,忝居曹家家主之位多年毫無建樹,早有心退位讓賢,但多年來曹氏子弟多有不肖,無人可承擔起曹家家門之重任。”
“幸好蒙老天不棄,讓我曹氏最優秀的子弟——犬子曹宏,重新迴歸曹氏。我兒曹宏早年追隨於大司馬麾下,而今得授都督之職,坐鎮徐州,讓我曹氏門楣得以光大。”
“看到宏兒有此成就,作爲父親我頗感欣慰,同時也感到汗顏。今日趁着諸位名流皆在,我意將家主之位讓給我兒曹宏。”
“咳……咳!”曹達夫說得有些激動了,竟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做出今日這個決定並非他一人之故,其餘曹家長輩都同意將曹家交到曹宏手上。
其實曹家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難理解,曹家屬於後加入遼東世家,對遼東各項政策多有所耳聞,曹達夫沒有信心帶領家族在遼東崛起。
曹家衆人認爲只有讓對遼東各項政策極爲了解,又在遼東適應的很好的曹宏上位,曹家纔不至於被淘汰掉。
好半天曹達夫才喘勻了氣息道:“再者老夫身體患病已久,早沒了精力帶領家族崛起。相反我兒曹宏年輕有爲,目光長遠,正是繼任家主的最佳人選。因此我決定將曹家託付於他,還望宏兒不要推託,如此吾死亦能瞑目矣。”
曹達夫此話一出,堂下衆人無不驚愕,不等曹宏出言推託,便接着道:“我兒曹宏雄姿英發,家中長幼諸人無不敬服。將家族交給宏兒打理,是我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還望宏兒看在爲父力不從心的份上,接過振興曹家這幅重擔。”
望着對自己寄予厚望的父親以及家族長輩,曹宏原本要拒絕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作爲鎮守徐州多年的將領,他如何會不知家族的窘境?說曹家面臨生死困境一點兒都不誇張。
如今好不容易在曹宏身上看到崛起希望,家族長輩是絕不會放棄的,而曹宏作爲曹氏子弟絕不可能對此置之不理,唯有擔起這副重任。
看着微微頷首的曹宏,曹達夫終於如釋重負。而其他家族則只剩下羨慕嫉妒恨,誰讓他們家中沒有一個曹宏呢?
……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抓緊時間議事。”
隨後衛朔手一指郭誦吩咐道:“述之,先說說淮南情況。”
“諾!”郭誦起身熟練的打開文件唸了起來,現在他已漸漸熟悉了秘書監工作,隨着皇甫真被外放,他漸漸成爲第三位執掌秘書監的年輕人。
秘書監作爲衛朔身邊極爲重要的職位,暗中不知被多少人覬覦,尤其對年輕士子最有吸引力。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大司馬喜歡提拔年輕人出任秘書監主事。
在傳出皇甫真即將卸任的消息後,就有不少年輕士子試圖通過各種關係向大司馬推薦自己。然而誰也沒想到,秘書監主事之職竟落到了郭誦頭上,一時間郭誦成爲遼東風雲人物。
“如今沿着淮河一線,江東佈置了數萬大軍,分別交由蘇峻、郭默、祖約統領,同時又有江東水師相助。而遼東三路大軍都因淮河阻路,缺少水師掩護,暫時止步於淮河一線。”
“呵呵,沒想到這三人竟跟我遼東都有關係,祖約、蘇峻且不說,當年都從遼東手中購買了不少軍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郭默同樣是豪強出身,原在我姨丈手下任職,後來不願加入遼東,便在司州併入幽州時南遷江左,沒想到今日卻成爲我軍攔路虎。”
“哼!什麼攔路虎?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
衛朔擺擺手止住衆人議論,摸着下巴道:“淮南境內水網密佈,將使我遼東最大仰仗——騎兵部隊失去作用,如果沒有水師相助,很難攻下淮南。”
“當初石勒能成功帶有很大偶然性,你們覺得江東還會有人喝酒誤事嗎?”
“依我之見,在水師抵達之前,大軍暫時停止對淮南的軍事行動。”
“嗯,主公之議甚是妥當,只是前線將士又該不滿了。”溫嶠亦贊同暫停收復淮南。
“不滿也得停下行動,不然就是拿將士性命開玩笑。江東水師絕非浪得虛名之輩,沒有水師相助,大軍實不宜在淮南大肆行動。”
莫含接着道:“除此之外,進入七月份,淮南陰雨綿綿,道路泥濘不堪,不少北方士卒都出現了水土不服的症狀。臣建議不妨趁此機會休整一二,以整頓淮北爲要。”
衛朔微微頷首,贊同莫含的提議,“嗯,此言有理,最近我軍擴充太快,只大半月時間就收復了淮北廣大領土,的確需要時間來整頓地方。”
“推行均田制、剷除塢堡、打擊地方豪強等等,這些都需要時間來推行,只有將根基扎得牢靠,接下來我們纔有能力往外擴張。”
“主公說的不錯,遼東一向講究穩紮穩打,憑此政策遼東成功剷除了所有胡虜,如今大勢底定就更不需要着急了。”
“主公,你好想從沒想過去招降他們?”
“招降誰啊?祖約、蘇峻嗎?哼!這三人各個心比天高,怎麼可能看得上我遼東”
“哈哈哈”衛朔的話引起衆人笑成一團,由此看出消滅石勒後,遼東上下都像卸去了心頭上的巨石,一下子變得輕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