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後佛事要艱難了!”
法華寺一衆高僧剛剛送走大司馬,尚未來得及慶祝一番,就被佛圖澄一句感嘆嚇壞了。
住持智遠大師忍不住反駁道:“不至於吧!我看剛剛大司馬與大師聊得很投機啊?而且大司馬也明確表示不會公開滅佛、禁佛!”
佛圖澄搖搖頭解釋道:“在遼東原本就是闡教一家獨大,滅不滅佛又有什麼關係?我等無有官府支持,再怎麼發展又怎能趕得上闡教呢?”
“既如此剛剛大師怎麼不趁機向大司馬開口求助呢?”智遠不解道。
其實這纔是佛圖澄的高明之處,因爲他知道即便他開口向衛朔求助,大司馬也不可能真給予佛教什麼有力支持。既然如此還不如留一份想火情在大司馬那裡,說不得日後大司馬看在這份香火情上,會看顧佛教一二。
……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又到了年底。裴穎兒攜一雙兒女南下歸寧,讓今年江左裴府顯得格外熱鬧。裴氏夫婦爲了招待好女兒、外孫、外孫女,恨不得把府內最好的東西全用在裴穎兒母子三人身上。
除夕之夜,裴夫人特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家宴,準備好好犒勞一下女兒。而裴盾更是連朝廷宴席都給推辭掉,就只爲了陪家人吃一頓晚了數年的團圓飯。
裴穎兒舉着酒杯語氣哽咽道:“父親、母親請恕孩兒當年不孝,竟狠心拋下二老北上遼東。這麼多年來一直未曾在二老膝下盡孝,直到今日才與二老團圓。”
“唉!要怪只能怪老夫當年利慾薰心,竟欲拿穎兒幸福做進身之資!”裴盾滿臉自責。
“這事怎能怪父親呢?說起來您也是爲了我們裴家考慮,要怪只怪當年女兒年幼無法體會父親苦心。”
而今事情過去了多年,裴穎兒心中對父母早沒了怨恨,反而因不能盡孝膝下而感到愧疚。
“說起來也多虧穎兒膽大逃婚,不然真要嫁給了王應,到今天不但不會給裴家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會給裴家帶來滔天大禍。”
對於王敦欲行不軌,江左不少人都有察覺,即便裴盾也不例外,別看其手中無實權,但他與各大世家聯繫密切,消息依然靈通。
“就是,穎兒若是不逃婚,哪有今日這般好處?”裴夫人在一旁附和着父女二人。
“好了,不說過去的事了,今後我們一家要好好生活下去!接下來先讓崢兒、娥兒給父親、母親大人拜年吧!兩個小傢伙早等不及了!”
裴穎兒邊說邊招呼着兒女們上前,只見衛崢、衛娥兩個孩子恭恭敬敬地給裴氏夫婦磕了三個頭,然後奶聲奶氣地說道:“外祖、外祖母過年好!”
“好!好!”裴氏夫婦連忙起身將兩個粉嫩玉琢的小童攬到懷裡。
“只要看到這兩個小人兒,我渾身上下都滿是勁頭。”裴夫人滿臉慈愛地說。
聞言連裴盾亦是心有同感,自打裴穎兒帶着兒女進門,他每天醒來想得第一件事就是陪外孫玩耍。古代人講究的是抱孫不抱子,長輩一向愛在子侄輩保持威嚴,只能將滿腔愛意全都放在孫子身上。
裴盾眼下最愛的就是天倫之樂,看到外孫、外孫女在跟前嬉戲,周身洋溢着喜悅之情。
“外祖母您吃魚肉,祝您長命百歲!”衛崢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魚肉放到裴夫人碗中。
“好好好!外祖母吃,崢兒真真是外祖母的寶貝心肝兒。”
裴夫人非常高興地接過衛崢夾地魚肉,然後又一把攬過對方狠狠親了一口。旁邊的衛娥看到哥哥受到外祖母誇獎,頓時急了,她也忙高高舉起小手,表示要給外祖母夾菜。
頓時惹得裴夫人忙轉身又去安慰小衛娥,得到外祖母誇獎,衛娥一揚小腦袋,滿臉得意地看向哥哥衛崢,那樣子彷彿再說:哼!我也得到外祖母誇獎了!
如此可愛的樣子惹得衆人一陣大笑不已。裴夫人一邊吃東西,一邊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
一家五口說了一會兒閒話,將兩個孩子交給裴夫人看顧,裴盾想起明日的宴席,他又忍不住問女兒:“穎兒,聽說鄭夫人邀請你明日到宮內赴宴?”
裴穎兒知道裴盾在擔心什麼,忙出言安慰道:“父親莫擔心,此次是鄭夫人代表皇室設宴款待我,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者又不是女兒我一人赴宴,聽說衆多豪門夫人都接到了邀請。”
裴盾聞言唏噓道:“唉,老伕力薄怕是幫不上穎兒什麼,只是穎兒需謹記一點,到了皇宮內一定要多長個心眼,那些皇宮中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小心不要着了外人算計。”
“女兒謹記父親教誨!只是不知這位鄭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女兒怎麼沒聽說過她?”
“穎兒不瞭解鄭夫人倒也不稀奇,她嫁給天子時你已到了遼東。鄭夫人出身豪門世家滎陽鄭氏,自小父母雙亡,姐妹四人,她排行最大。鄭阿春先嫁給渤海人田氏,生下一個男孩。田氏死後,鄭阿春投奔舅舅濮陽人吳氏。”
“啊?這不就是說鄭夫人是個寡婦?”
裴穎兒倒不是歧視寡婦再嫁,其實早在漢魏晉時期,無論庶民還是世家均存在寡婦再嫁現象。只是做了寡婦還能嫁給皇帝,這就不簡單了。
“穎兒切莫因對方曾是個寡婦就小瞧對方,當年先元敬皇后虞孟母去世,天子原打算納鄭阿春舅舅吳氏的女兒作夫人。誰知天子最終卻看上了陪吳氏女兒一起遊後園的鄭阿春,遂納鄭阿春爲夫人,對她很是寵愛。”
“鄭阿春雖然只是夫人,但天子令太子司馬紹、東海王司馬衝、武陵王司馬晞都按母親之禮事奉她。甚至爲了討鄭阿春歡心,天子親自做媒讓自己的心腹劉隗的兒子娶了鄭阿春妹妹爲妻。”
“如此說來這個鄭夫人倒也不簡單啊!”裴穎兒若有所思。
“眼下天子急需藉助遼東來壓制王敦,故即便鄭夫人再不簡單也不敢拿穎兒怎樣。”
“父親,眼下江東局勢不穩,過年之後不如您二老隨我一同返回遼東吧!”
裴穎兒非常擔心父母安危,來之前她從衛朔那裡可沒少打聽江東局勢,知道眼下王敦正密謀叛亂,不知什麼時候建鄴就會陷入一片戰火當中。
“放心吧,那王敦只是不滿天子所作所爲,不可能將矛頭對準我等世家。即便王敦打破了建鄴,也不可能拿我等世家如何!”
裴盾並不太擔心自身安全,王敦不是衛朔,他出身世家即便他要改朝換代也需要拉攏各大世家爲其所用。就如同當年司馬氏代曹魏一樣,除了部分曹魏宗室遭殃以外,大部分世家根本毫髮無損。
“哎呀,即便王敦沒有傷人之意,可他手下那羣驕兵悍將呢?到時一旦打起來,王敦哪裡還顧得上咱們家?更別說裴家與王家還有仇怨,誰能保證王氏不會藉機報復?”
雖然裴盾再三保證,但裴穎兒依舊不太放心。作爲衛朔的岳家,難保王敦不會起什麼歹意。臨來之前,衛朔曾再三叮嚀過裴穎兒,若是機會合適就將岳父一家遷到遼東。對此,裴穎兒是深以爲然。
“這……要不等過完年再說?”說實話裴盾在江東住慣了,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想挪地方。
裴家這場除夕家宴一直吃到很晚才結束,其實大家都沒怎麼吃東西,反而聚在一起說起了家常。一直到兩個小人兒困了,衆人才撤去宴席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