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說要食你血肉方可化解”他說完這句話後, 來不及看阿狸一眼,低下頭看着懷裡的瑤姬,見她胸口的傷口已經慢慢朝着頸部蔓延, 濃墨一樣的眼裡劃過焦急。
阿狸小時候聽元始天尊說過, 她天生混沌之軀, 與妖魔天上相剋, 她的血可解任何陣法, 她的肉可解任何魔毒,然,整個無極宇宙卻只誕生一隻九尾天狐。關於九尾天狐的傳說, 元始天尊下令其子不得與任何人說,而唯一知道此事的只有那太真無極聖母!想到自己爲了檔去帝俊之災所做的事情, 她頓時瞭然。
把手放於室臺周圍的水裡, 看似在玩水, 實際上是把手上的鮮血清洗掉,她眉眼都是笑, 看着水裡的倒影問到“你當真要我挖了血肉,救她麼?”
他聽出她語氣裡的不對勁,於是眉頭微皺地回答“阿狸,她現在還不能死”
“如若我說我不願意呢?”看對着他笑,那笑容再美的詞都不能形容半分。
他在這樣的笑容裡迷了迷神, 片刻後反應了過來“阿狸,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你說過你會信我的”
“你讓我信你什麼?”
“你必將是這無極宇宙唯一的神後”
“我不稀罕!”
他不再說話, 面色微冷, 眸子涼若千年玄冰。
她趴在石牀上,右手用力地按住一陣陣疼痛的小腹, 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一些痛楚,然而她面色上依舊帶笑“帝俊,是不是今日我不願意也得願意?”
“是”
明明全身都很痛了,可是爲何他的回答還是有種錐心的疼?她咬脣迫使自己不叫出聲,微微喘口氣之後她才說道“好!借我兵器一用?”其實就算瑤姬沒有懷他的孩子,她依舊會救,必定是她放出了干鏚,她理應承擔後果。只是,她愛了千年的帝俊呵,她只是任性的那樣一說而已,他已當真!她只是奢望他能低聲安慰幾句,給她最後的一點溫柔而已,這也是奢望。帝俊,因爲瑤姬已讓你失去了一向引以爲傲的冷靜。
“我來幫你”他終是不忍地說道。
“不!借我兵器”她回答的斬釘截鐵,帝俊!既你已有了孩子,既你的心裡已有瑤姬,那麼就算她再難受都會退出你的世界,她是上古大仙,她有她的尊嚴,她有她的驕傲。
他微皺眉,看了看懷裡傷口惡化的瑤姬,終是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抱着瑤姬慢慢地朝阿狸走去。
“帝俊,不要過來!如果你想我救瑤姬的話”她制止了他的動作,她不希望他看見她的狼狽。既定的結局無法改變,那麼就灑脫承受。苦情這樣的戲碼,留給誰看?
他止住了步伐,看向滿臉笑容的她,最終把小刀隔空送了過去。他對自己說,她是大仙,她有法力,不會太疼,不會太疼……
她接住小刀,對着帝俊說道“如若此次救回瑤姬,你能否放我出去?”
他卻遙遙地看着她,並未答話。
她自嘲一笑,然後搖身一變。華光散去,一隻純白的九尾天狐出現在了石室,只見她把小刀甩於空中,然後用殘餘的法術,揮動小刀,生生割去了小腿上的血肉,然後隔空送與帝俊。
然後她慢慢地躺在了石臺上,用法術制止了流血,卻止不住那鑽心的疼痛,用一條尾巴擋住受傷的腿,然後微笑着看向帝俊。
帝俊神色複雜地看着手中鮮血淋漓的血肉,那漆黑一片的眸子此刻暗藏着巨大的暴風,望向阿狸,她卻還是笑着,不見絲毫難受。
原本安靜的石室,此刻猛地天旋地轉,像是大地都發出了顫音,帝俊皺眉察覺到赤山外面的陣法已被強力破壞,他轉過頭去,卻見滿身傷痕累累的赤儒出現在了石室。
阿狸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看着那襲淺藍,俊美無濤的容顏,她要多麼艱難才能制止自己撲進他的懷裡。
強行破開陣法的赤儒,看清化作原身的阿狸,看到……天帝手中的血肉,頓時怒目圓瞪,髮絲翻飛!止不住的怒氣從身體各處迸發而出,“帝俊,你怎麼能?你……怎麼敢?”
當他趕往天庭,聽到那些神仙討論着用阿狸血肉救瑤姬的說法時,他便趕了過來,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麼?
“赤儒,不要……那是我甘願的!”阿狸出聲阻止他的暴怒。
赤儒聽出了她聲音裡的異樣,急速的飛身到了她的身邊,“阿狸,會不會疼?是不是難受,都是我的錯……”他如果能早些破解這些陣法,阿狸便不會受此苦難,他的阿狸這麼能被人這樣對待!
“赤儒……”阿狸化作了人形撲進了他的懷裡,赤儒的溫暖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人在乎的,有人會在乎她是否也會疼,有人也會在乎她是否難受。
赤儒抱起她的身子之後才發現了她的異樣,伸出手把上她的命脈,片刻後,顫抖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狸,眸子里布滿深深的痛楚和狂怒。
阿狸從他緊繃的懷裡擡起頭,不解地看向他。
赤儒看着她咬破的嘴脣,心痛的無以復加,他想不想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放好阿狸後,他一言不發地開始唸咒。
昊天大帝聽進他的咒語,眉色不滿地看向他,大聲呵斥“赤儒!”
一條水龍從赤儒的身後竄了出去,以光一樣的速度咆哮着衝向天帝。
昊天大帝不得不出手迎戰,勉強提起法力擊破了水龍。
“赤儒,不要……”阿狸以爲赤儒是在生她割肉之氣,於是開口想要阻止。
赤儒卻根本不管不顧,繼續開始唸咒,那滔天的狂怒讓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尊殺神一般,渾身帶着讓人膽寒的殺氣。
“赤儒!如若你再出手,休怪本帝不客氣!”昊天警告着他。
“昊天,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齊腰的長髮根根直立,斜飛入鬢的眉毛,圓瞪的怒目,帶着決絕的姿勢!
阿狸聽着他的話,心口猛地一跳,不祥的預感瞬間躥過四肢,她對着赤儒大聲說道“赤儒,讓他走!以後我再不見他了好不好”
“你已有了身孕,他卻讓你割肉救那個賤人瑤姬?九尾天狐的體質,他難道會不知?卻居然忍心把你繼續放在這樣的地方,在那陣法上還強加了一層寒冰陣,是要生生置你於死地!”他字字怒吼,怒氣衝冠,血染雙眸,再不復曾經媚惑衆生的赤儒!
阿狸用了好久的時間才消化完赤儒說的話,然後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帝俊。
而此時的帝俊,對上阿狸的眸子,原本的怒氣漸漸平息,他緩緩地說道“我不知你懷有身孕……”
“就算你知道她懷孕了,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會依舊發生!”赤儒恨恨地截斷了他的話。“你明知她被瑤姬派人逼下誅仙台,沒有一絲法力!你怎麼能狠心在陣法上加上寒冰陣?天狐一族有了身孕,胎兒便會自發吸收周圍的氣,無論冷熱通通吸於身體,再通丹田轉換,而你的那道寒冰陣,讓她比平時敏感千萬倍的身子吸收的全是刺骨的寒氣,帝俊,你還讓生生割了血肉,你知道那對於現在她的身體來說會有多痛嗎?”
赤儒的一字一句像是冰刀打入了天帝的身體,他濃如潑墨的眸子看着阿狸,濃烈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只是那握緊的拳頭青筋暴立。
“你以爲你懷裡那惡毒的女人理應就是你的神後?哈哈,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赤儒想到阿狸那九百九十九次的輪迴,越想越氣,根根倒立的髮絲像水藻一樣狂怒的擺動。
“赤儒”阿狸企圖打斷他,這樣的赤儒讓她太極其不安。
然而赤儒卻依舊背對着她站着,那佇立的修長身影像是要爲她檔去所有傷害,“阿狸,今天不論是我死還是他亡,他都必須要牢牢記住你爲他所做的一切!”
“赤儒,我們走好不好……我們回青丘……”
帝俊卻挺直着脊背,定定地看着赤儒,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語。
第一次對於阿狸說的話不管不顧,今天如若不把埋藏了千年的話吐出來,他不甘心!他要讓帝俊後悔,後悔如此對待阿狸“你和阿狸的姻緣本就是天註定!西王母卻生生改了你們的紅線,你的每一世必定會和瑤姬成親生子。擅自修改姻緣,西王母和你要承擔天譴,而西王母本是上古神仙無所畏懼,然而作爲在凡世輪迴的你卻生生多了九百九十九劫!如若這些劫難你躲不過去,必定魂飛魄散!是阿狸跳入凡塵,墮入輪迴,生生爲你受了九百九十九次劫難!每一世她經歷着人世間最悲苦之事,而你花好月圓,她不得善終!”赤儒一字一句說的極慢,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帝俊,看着他的神色鉅變,看着他的痛苦。赤儒想笑,那笑容卻終是被苦澀代替。
然而阿狸承受的遠遠不止這些,於是他再次開口說道“昊天大帝,你知道承受七七四十九道天劫的滋味是怎麼樣嗎?你想必不會知道那抽筋拔骨之痛。因爲這些都是阿狸爲你擋了下來,就因爲她認爲自己有混沌之軀,而你呢?今天爲了別的女人對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