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舞最後看了汪熙偉一眼,心裡的感覺很複雜,脖子上的溫暖讓她捨不得這麼快離去,但長久以來孤獨的僞裝又迫使她不由自主地邁開了步伐。她順着寂靜的街道向前走,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的腳步聲。走到地鐵站入口前,她擡頭看着熟悉的臺階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夏雪舞,你等等……”這時候一聲呼喚傳來,聽到聲音,夏雪舞立刻站住了腳步,她扭過頭,驚奇地發現汪熙偉竟然沒有離開,反而追了過來。
“怎麼了,汪熙偉,你還有事?”夏雪舞看着汪熙偉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眼睛突然一亮,佯裝詫異地問道。
“呃……我……”汪熙偉憑着衝動追了過來,但跑到女孩面前後又一時語塞,這時候他把手伸進口袋裡,剛好摸到了一直放在口袋裡的話劇票,“我是要給你這個。”說完,他把票拿出來,抽出一張,遞給了夏雪舞。
“這話劇終於在咱們這上演了!”夏雪舞看着票,心裡一陣驚喜,但隨後看到話劇的名字後突然猶如一盆冷水迎頭破過來一般,她咀嚼着那四個字,臉上慢慢冷了下來,“《無人生還》……”
“是啊,真是因禍得福,以爲演唱會看不成了呢,沒想到換到了話劇的票。”汪熙偉沒有注意到女孩的異樣,依舊搖頭晃腦地說道,臉上得意的表情有幾分賣弄的成分,“真是好運氣啊,繼《捕鼠器》之後,這部暴風雪山莊的巔峰之作也終於搬上國內的話劇舞臺了。”
“哦?”夏雪舞對汪熙偉的感嘆不以爲然,她挑起眉,明知故問地揚了揚手裡的票,“那你把票給我的意思是?”
“當然是想請你去看了……”聽到夏雪舞的話,汪熙偉的心裡立刻感到一陣失望,女孩子會這樣問,多半是不想去的表現。他有些緊張地盯着夏雪舞的臉,打算不管她接下來說什麼,都要想盡辦法說動她去看話劇。
“那好吧,到時候我會提前請假的。”夏雪舞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真的?”汪熙偉笑着問道,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纔想起來不能用常人的角度去看待女孩。
“嗯……”夏雪舞面無表情地看着汪熙偉,點了點頭。
看着那冷冷的目光,汪熙偉覺得自己背後一陣陰冷,那感覺就像在地獄裡,接受最嚴厲的審判。他緩緩神,再定睛看過去時,發現女孩的臉色又變爲一片柔和,眼睛裡滿是喜悅,絲毫沒有審視的感覺。
這是他的錯覺還是……汪熙偉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突然就聽見夏雪舞在叫他,連忙問道:“啊,怎麼了?”
“我是跟你說,我要回去了,再晚就趕不上末班地鐵了。”看到汪熙偉有些心不在焉,夏雪舞突然皺起眉,沒好氣地說道。
“呃……那我們趕緊進去吧。”聽到這話,汪熙偉一時沒反應過來女孩話裡的意思,他條件
反射地拉起了夏雪舞的手,大步跑上了臺階。
他們買了票,急匆匆趕到站臺,恰好看到最後一班地鐵緩緩地關上了門。汪熙偉看着地鐵開出站臺,這才感覺到手心裡的溫熱,他鬆開手,尷尬地抓抓頭髮,轉過頭看着女孩潮紅的臉頰,一臉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不帶你去吃那麼麻煩的火鍋了。”
“哼……火鍋什麼的還是次要的,”夏雪舞輕哼一聲,轉過身故意不看汪熙偉,“難道你就眼睜睜看着我這樣一個女孩單獨回家啊?”
“可是剛纔……”汪熙偉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隨後又轉了轉眼珠,輕輕揚起了脣角。
“剛纔怎樣?”夏雪舞扭過頭,看見汪熙偉竟然在笑,於是氣惱地瞪起眼睛,“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啊,”汪熙偉用手擋在嘴邊,假裝咳嗽了一聲,小聲自語道,“剛剛還說要自己回去,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汪熙偉,我說,你嘀咕什麼呢?”夏雪舞眨眨眼睛,好奇地湊道汪熙偉身邊,似乎轉眼就忘了剛纔的不快。
“我是說,”汪熙偉看着女孩明亮的雙眼,說道,“天這麼黑了,該是我這個護花使者出動的時候了。”他邊說邊細心觀察女孩的反應,在看到後者只是哧哧地捂着嘴笑後,他彎腰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夏雪舞咯咯笑了起來,她一改剛纔的矜持,大大咧咧地挎上了汪熙偉的手臂,揚起下巴道:“那我們走吧,護花使者。”
汪熙偉有些吃驚,但也欣然接受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並不是那天和他一起談論案件的女孩。其實現在回憶起來,他最初在公共課上看見的夏雪舞反倒正是這個活潑率真的女孩。雖然他現在如願以償地和夏雪舞親密起來,可他的心裡卻沒有預想的那樣喜悅,腦海裡總是出現女孩睿智的樣子。
汪熙偉牽着夏雪舞的手走出地鐵站,帶着她坐了一輛出租車,車子很快到達了夏雪舞的家,那是一間小平房,原來她在放假的時候就是一個人住在這裡。汪熙偉記得陶俞說過,她在本市有親戚的,爲什麼還要自己租房子呢?就在他兀自沉吟的時候,夏雪舞已經結好賬,走下了車。
汪熙偉也下車,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時他突然覺得周圍太安靜了,連忙回過頭,卻只看見夏雪舞一臉沉靜思看着他。想起那個一直在出租車上侃侃而談的女孩又消失了,汪熙偉不禁覺得有點滑稽,雖然那個活潑的女孩來去匆匆,但他卻只覺得如釋重負。
“好了,汪熙偉同學,我已經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你也早點回家吧。”夏雪舞就像在念臺詞一樣,平淡地說出了這些話。
女孩冰冷的語調讓汪熙偉渾身一激靈,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逐客令他聽過很多,這個是最沒誠意的。雖然這樣想,但汪熙偉並沒有馬上離開,還靜靜
地站在原地,臉上殘留着淡淡的笑意。
“你還有事嗎?”夏雪舞語氣生硬地問道。
“當然有,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汪熙偉向前走了幾步,收起笑臉,他看着夏雪舞詫異而警覺地繃起臉,心裡有些得意,“我說,你們兩個該不會都叫‘夏雪舞’吧?”
夏雪舞臉上的驚詫一閃而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汪熙偉,然後微微一笑,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汪熙偉同學,一個人還是不要表現得過於聰明的好。”
“哦,爲什麼?”讓汪熙偉感興趣的是,夏雪舞雖然極力在保持淡定,但眼睛裡卻滿是笑意。
“你知道的,”夏雪舞無奈地搖搖頭,不明白汪熙偉爲什麼非要讓她把話說明白,“但凡有秘密的人都不喜歡被別人拆穿。”
汪熙偉聽完這話,定定地看着夏雪舞,沒有說話,他其實想問現在他已經拆穿她了,而她又預備怎樣。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夏雪舞不以爲然地說:“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算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種喜歡搬弄是非的人,對吧?”
“如果我是呢?”汪熙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現在知道了你是雙重人格,而且你不住在親戚家也是和這病有關吧?”
夏雪舞皺緊眉,怪異地看着汪熙偉,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你什麼意思?”
汪熙偉嘻嘻一笑,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夏雪舞的肩頭,湊近她的臉說:“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看到汪熙偉起身過來,夏雪舞猝不及防,她吃了一驚,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你想怎樣?”
汪熙偉看着女孩幽怨地掃了他一眼,痛苦地別過了頭,同時身體在瑟瑟發抖,似乎強忍着而又不敢反抗。他立刻覺得自己的玩笑開大了,連忙鬆開了手,結結巴巴地說道:“其實……我只是……”
夏雪舞沒有等他說完話就匆匆地奔向了自己的家門,掏出鑰匙卻始終對不上鎖眼。他看着她的手一直在抖,心裡涌出一股異樣的情緒,於是急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打開了門鎖。
這時候,夏雪舞迅速抽開手,扭頭看了汪熙偉一眼,嘴裡輕輕地蠕動了幾下,然後走進屋子,嘭地一聲關上了門。她站在黑暗中,突然感到一絲恐懼,身體無力地撲到了牀上。
門外的汪熙偉還愣愣地站在原地,女孩看他的那一眼令他觸目驚心,那失望的眼神立刻刺向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雖然聲音很小,但他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女孩的話,那是在指責他,“枉我這麼信任你,其實你和他們都一樣……”
你和他們都一樣?他越想這句話越覺得蹊蹺,女孩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在隱忍着一個很大的秘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在夏雪舞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件事和她人格的分裂有沒有關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