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綻也不再逞強,她真的很難受,這種窒息感,與因嗓子癢而想咳嗽卻硬生生嚥下去的沉重,讓她不堪重負。
車上,見路西綻身體不舒服,商陸也不再主動搭話,只是關了音樂,把暖氣調大,讓路西綻可以舒服一些。途中路西綻的手機響了,商陸想,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路西綻的聲音有多溫柔,就像是能夠滲出蜂蜜一般,與他心中那個永遠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路教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在外面,嗯,孟流琛來找我,我同他說一些事情。”路西綻頓了頓,大概是電話那頭的人在說話,“不冷,我穿得很厚。我很快就回去了。做個噩夢都會怕成這樣,你何時這樣膽小了。哪裡有什麼妖魔鬼怪,虧你還是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女青年。”
迷糊之中,商陸好像聽到路西綻輕笑了一聲,他晃了晃頭,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
“我現在正在往回走,正巧也無聊。陪你說會兒話,說着說着,就能到家了。”
在商陸的印象裡,不,應該說,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路西綻都是那種不愛多說話,脾氣也不好的冰美人兒,完全不像是那種沒話找話的人。但事實上,現在的路西綻的確是在沒話找話,甚至聊到了昨天吃的飯以及今天晚上的月亮。
不對!商陸突然恍然大悟,說着說着就能到家了?哪個家?家裡的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似乎只有老大吧!想到白英前幾日說的話,商陸覺得自己的三觀徹底崩塌了。原來,愚蠢的人不是白英,而是他跟石韋。
“今天的事情,半個字也不要告訴倚夏。”下車之後,路西綻緊了緊自己的大衣,對商陸說道。
商陸只是點點頭,方纔在車裡路西綻扯謊說自己同弟弟在一起時商陸就明瞭了。他發誓他絕不是愛八卦的人,可他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支支吾吾地看似想說些什麼,可又憋得說不出些什麼,那樣子看起來尷尬得要命。
“是的。”
“啊?”商陸睜着一雙無辜地大眼睛望着路西綻,他明明什麼都還沒有說啊。
“關於你想要問的問題,是的。”
看着路西綻瀟灑離開的背影,商陸猶如一座雕塑一般屹立在風中,任是這凜冽的寒風也不能將他從驚訝中吹醒。約莫過了兩三分鐘,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嘆了一聲氣。哎,全世界最優秀的兩個女人成爲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不知道又有多少男人要哭倒在下水道里。還好,他已經有英子了。
回到家中,一樓的大廳裡亮着燈光,那是路西綻在離開家時爲自己留的。她撫着樓梯的扶手,巨大的窒息感像一股一股的浪潮,將她淹沒。她俯下身子,深吸了幾口氣,而後蹲在了地上,雙手放在身體兩側,握成拳頭狀。
這次發病,似乎比之前每一次來得都要兇猛。也許是沒有了戒指庇佑的緣故,使她原本就不好的身體素質變得更差。那一年杜玲進門之後,除卻她時常撞邪,哮喘的發病頻率越來越高,發病程度也越來越嚴重,今日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讓路西綻無法不想起杜玲那雙狐狸眼。
“蒼蒼。”
聽着她的聲音,路西綻緩緩站起來,而後迎上她的目光。
“夏。”路西綻讓自己呼吸的力道看起來不那麼沉重,而後向前走了幾步,靠近她,伸手幫她把碎頭髮捋到耳後,“剛剛商陸給我打電話,說你可以回家了。”
喬倚夏沒說話,任由她溫柔地幫自己整理頭髮。路西綻微微一笑,像是盛開在這個暗夜裡,散發着清香的茉莉花。
“你可以回家過年了。”
今年是閏月,除夕輪到了二月底,正是三天後,好在,路西綻終究趕在年前讓崔婷案緩緩落下了帷幕,還了所有人一個安寧。讓九泉之下的崔婷可以瞑目,讓崔婷的母親可以落下心中的石頭,也讓喬倚夏能夠儘快趕回去,同家人相聚,過一個溫馨幸福的大年夜。
“我想陪你。”喬倚夏握住她的手,同她四目相對。
說她不孝順也好,不記掛雙親也好,言而無信也好,可她就是想要言而無信一次,陪眼前孤獨美麗的女人過一個只有彼此的團圓夜。她是那麼倔,定不會回孟家同父親,還有那虛僞的繼母,刁蠻的妹妹一同過年,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冷清的城堡裡,冷眼看着外面世界的繁華,該是一種怎樣的孤寂。
“我沒有空。”
“我偏要陪你。”
路西綻不看她,背過身子去,徑直往樓上走去:“我答應了孟流琛,要跟他一起過除夕。”
喬倚夏從後面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突如其來的懷抱讓路西綻有些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站着,不知該如何迴應。喬倚夏吻了吻她的耳畔:“你是不是總將我當作傻子。去找石隊長瞞着我,就連生病了也要瞞着我。我跟你在一起,是要給你幸福的,我需要的,是一個生病了會告訴我,不開心會告訴我,有煩惱會告訴我,想要我陪着她會告訴我的女朋友,而不是一座事事藏在心底,將我當作外人的冰山。”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可你至少,也要給我一個對你好的機會。”
路西綻慢慢回過身子,她們二人站在同一個臺階上,有些擠,面對面站着,幾乎可以感受得到彼此的鼻息:“我有些困了。”
喬倚夏又上了一層樓梯,站到路西綻前面,俯下身子,道:“上來,我揹你。”
路西綻意外地沒有推辭,而是貼在了她的身上。喬倚夏揹着她,慢慢上着樓梯,怕幅度太大會讓她不舒服。
喬倚夏將路西綻放在牀上,脫下她的外衣,從衣櫃裡拿了一套新睡衣遞給她:“今日就不要洗澡了,會着涼。換上睡衣,我們一起睡。”
這五個字實在是太有歧義,路西綻抿了抿嘴,說道:“你發燒還沒有好徹底,需要好好休息,我看,我還是去樓上睡比較好。”
看路西綻尷尬羞赧的樣子,喬倚夏坐在牀沿,湊近她,只見路西綻眼眸低垂,有着難得的女兒家的嬌媚,喬倚夏輕佻地說道:“這麼擔心做什麼,難道,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路西綻不接她的話,罷了,一起睡便一起睡吧,喬倚夏下午纔剛撞過邪,方纔又發了噩夢,留她一人睡,自己也不放心。
“你能不能先將身子背過去。”路西綻好聲好氣道。
喬倚夏也沒有爲難她,回到牀的那一邊,背對着她。路西綻褪去毛衣,保暖內衣,內衣。換上了睡衣。喬倚夏起身去幫她倒了一杯水,然後將準備好的藥握在手掌心裡,走到她的面前:“把藥吃了。”
“我不喜歡吃藥。”也正因如此,她在發病時纔會選擇噴噴霧來緩解,而不是吃那苦澀的藥丸。
“必須吃。”
“我睡了。”
喬倚夏索性將藥丸塞到自己嘴裡,而後喝了一口水,隨即將水杯放到牀頭櫃上,拉住欲要躺下的路西綻的手,勾住她的後腦,覆上了她的雙脣。四脣相接,感受到的不是藥丸的苦澀,而是彼此脣瓣的香甜,喬倚夏緩緩張開小口,將口中的水和藥渡進了路西綻的口中,喬倚夏微微張開雙目,看着路西綻吞嚥的表情,心中柔情萬分。她稍稍離開她,低聲道:“給你些換氣的時間。”
不等路西綻開口說話,隨即便又柔情而熾熱地吻了上去,這個吻與上個吻不同,既有着溫柔浪漫,卻又不乏熾烈火熱,喬倚夏伸出雙手擁住她,感受着路西綻口中的芬芳,兩舌相撞之處,開處遍地鮮花,上面飛舞着蝴蝶。
“等一等。”路西綻往後退了退,大口喘了喘氣,“我有點喘不過氣。”
喬倚夏凝視着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路西綻則從頭至尾羞於看她。約莫一分鐘後,路西綻才擡起頭,對上她充滿了柔情的雙眼道:“我好多了,你還要繼續嗎?”
喬倚夏輕聲一笑:“睡吧。”輕柔的吻落在路西綻光潔的額頭上,一陣酥麻,“我們來日方長。”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壁燈散發着暖黃色的光,兩個人蓋着兩條棉被,中間隔着二十公分的距離。喬倚夏已經完全沒有了頭痛的感覺,體溫也恢復了正常。反而是路西綻,雖然盡力剋制自己,可還是無法避免的喘着粗氣,看起來非常痛苦。
喬倚夏掀開被子,將自己的被子蓋在路西綻的被子上,兩個人的棉被合成了一條,喬倚夏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她將胳膊伸到路西綻脖子底下,讓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對她說道:“蒼蒼,側着身子,抱着我。”
路西綻聽她的話,側過了身子,被她擁進了溫暖的懷中。喬倚夏一手被她枕着,一手握着她的右手,幫她按壓着合谷穴。她以前在書上見過,按壓合谷穴對哮喘有緩解作用,不知會否讓路西綻感覺舒服些。
不知過了多久,路西綻似是睡了過去,喬倚夏卻沒有鬆開她,一直緊緊抱着她,揉着她的發。
“茫茫……”
依然如同她上次生病那般,嘴裡喚着這個她最親,最愛的人的名字。喬倚夏睜着那雙充滿靈氣的眼睛,目光落在懷中人的身上,宛如在凝視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一般。
時間在點滴間流逝,喬倚夏卻再也沒了睡意,她吻了吻路西綻的額頭,低聲說道:“我不是茫茫,可我跟他一樣,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