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端着藥走進裡面的臥房時,向馨正昏睡着,黑擎天站在牀邊,緊繃的俊臉不語,周身都籠罩着一層陰冷的氣息。
肖醫生也站在黑擎天的邊上,俯視着向馨的睡臉,表情都比較沉凝。
“先生,藥已經好了,要現在就給夫人喝嗎?”何叔出聲探問。
黑擎天靜了一下,才走到牀邊坐下,輕喚着,“小馨,醒醒,該起來吃藥了。”
耳邊嗡嗡的喚聲讓向馨覺得煩擾,她揮了揮手,咕噥着,“不要,我要睡覺。”
若是平時看見她這個模樣,必會爲她孩子氣的動作發笑,只是此時,誰也沒有想笑的感覺,反而感覺氣溫僵凝了一下,似乎已經慢慢的應證了某種揣測。
“小馨,等會兒再睡好嗎?先吃完藥再睡。”黑擎天繼續柔聲道。
向馨終於不不堪耳邊的雜音,“唔”了一聲,有些煩悶的睜開了眼,眼裡有着剛睡醒的迷離和沒睡飽的委屈,像個孩子一樣,嘴嘟得高高的。
黑擎天溫柔的撫着她的臉,笑了笑,像是誘盛的輕問,“小馨,還知道我是誰嗎?”
“擎天。”看着他的笑容,向馨也跟着綻開一朵燦爛的甜笑,乾淨得就像個不諧世事的孩子。
黑擎天卻變了臉色,瞥了眼邊上的肖醫生。
肖醫生擰了擰眉,然後露出極溫柔的笑容,上前一步,友好的問道,”小馨,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你是誰啊?”向馨語氣天真的問道,像個乖寶寶。
黑擎天淺淺的吸了口氣,然後平穩的啓脣,“小馨忘記他了嗎?”聲音很緩很慢,像是怕她聽錯了。
向馨滿臉困惑的看着肖醫生,眨了眨眼,不知爲何,看着那溫和的笑容,竟覺得有些可怕。
她下意識的靠向黑擎天,怯怯的拉了拉他的手,等他靠近後,她才悄聲的在他耳邊說道,“擎天,我不認識他,可是我覺得他好可怕哦,你能不能讓他出去啊?”
在這樣靜寂的房間裡,向馨雖然將音量說得很小,但還是顯得清晰,在場的三個男人也自然沒有漏聽。
瞬間,房間的溫度也降到了零度,三個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擎天,你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向馨搖着他的手,有些害怕,是不是她說錯了什麼。
“沒有,我在想怎麼請他出去。”黑擎天像是哄着孩子一樣,安撫着她不安的情緒,然後指着何叔,問道,“那小馨還記得他是誰嗎?”
“是何叔啊。”向馨理所當然的說道,然後抱怨着,“擎天,你的問題好奇怪哦。”
“恩,是我問了奇怪的問題,小馨不要生氣。”黑擎天笑着,只是眸光卻冰冷森寒,“何叔先餵你喝了藥,我請那個可怕的人出去,小馨,乖乖的在這裡等我,好嗎?”
“恩,那你要快點回來哦。”向馨遲疑的點頭,眼神透着濃濃的不安,像是怕他離開了就不會回來一樣。
“好,我馬上就回來。“黑擎天笑着吻了吻她的額頭,才站起身和肖醫生一起走了出去,但在轉身的剎那,臉上的笑容盡數退去。
“夫人,這藥是剛熬好的,您趁熱喝了吧。”何叔立即上前一步,恭敬的說……
“一定要喝嗎?”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立即讓向馨蹙起了漂亮的眉形,手心冒出虛汗。
“先生交代過了,一定要喝,夫人應該不希望先生生氣吧?”何叔面無異色的說道。
向馨話一堵,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碗,嚐了一口,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可憐兮兮的瞅着他,“何叔,好苦哦們,
滿心期待着他說“那就不要喝了吧”,可惜,何叔並不如她所願,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手中的藥。
向馨垮下臉,捏住鼻子,認命的將藥往嘴裡送。
肖醫生跟隨着黑擎天來到樓下的書房,直到關上門,才面色凝重的開口,“黑先生,小馨的傷口沒有牽動,不過,你心裡應該已經有數了,小馨的病復發了。”
黑擎天沉着臉,再也沒有掩飾的,渾身都散發出令人戰慄的壓迫感,”前段時間她就對我說,開始出現幻覺了,不過那時候我以爲是冥夜的出現造成的,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一週前何叔說她犯過一次病,但睡醒後,我試探過她,並沒有異樣,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太鬆懈了。”
那聲音就像被拉到了極限弦,緊繃而僵硬,又藏着深不可測的巨大能量,不知何時會爆破、斷裂,讓人心驚肉跳。
“我的建議是最好將小馨送去醫院,儘早接受治療。”肖醫生對於他的話不予評價,只是說出自己的意見。
畢竟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最重要的是去解決。
“不行,現在的小馨是極度厭惡醫院的,這也是爲什麼她獨獨不記得你的原因。”黑擎天陰鷙的目光猛地一凜,斷然反駁。
“但這樣拖下去,她的病會越發的嚴重,在醫院接受治療是最好的方式。”肖醫生理性的說道,“而且,黑先生你也明白,當這種病發作的時候,小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爲,她會在無意識中做出一些傷害自己或身邊人的事來,若真是這樣,造成的痛苦只會更大。”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時間不早了,肖醫生你早點回去吧。”黑擎天下逐客令。
肖醫生知道他已經決定,也不便再多說什麼,“那我先告辭了,黑先生你可以先請這方面的專家來給小馨做過評斷後,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黑擎天只是背對着他,一言不發。
肖醫生見狀,只好默默的提着醫藥箝走出了書房。
剛出房間,還未嘆出一口氣,就看見了黑家的另一個男人,黑冥夜。
黑冥夜剛從樓上下來,長長的發垂落在左側,渾身都張揚着邪肆的氣息,完全找不出印象中那個乾淨沉穩少年的影子,見到他,挑了挑眉,“肖醫生?”
懶懶的尾音略微提了提,莫名的讓肖醫生心漏跳了一下。
“黑少爺,很高興看見你回來。”他整了整情緒,真心的說道。
這是三年後,他和黑冥夜第一次正式碰面,雖然時機上有些不對,不過他是真的很高興三年前的死亡是不實的。
“謝謝。”黑冥夜依靠着扶梯,雙手環於胸前,如上好白玉的俊臉上浮着魅惑的肆笑,不過每一次看見肖醫生,我都不覺得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啊。”
肖醫生扯了扯脣,聽出他話語間的譏諷,但對於他的說辭並不反駁,畢竟這話是真的。
“黑少爺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先回去了。”知道黑冥夜變了不少,也不待見他,便出言告辭。
黑冥夜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算是迴應。肖醫生點點頭,拿着醫藥箱朝樓下走去。
直到肖醫生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黑冥夜臉上的笑意才慢慢淡去,陰鷙的眼神像抹上了墨跡一般極爲幽深,好半響,才收回視線,朝書房走去。
半昏暗的書房裡,黑擎天坐在沙發裡,整個人就好像籠罩在一層黑霧裡一樣,聽見開門聲,也沒有動作。
“父親在沉思嗎?我不會打擾到你了吧?“魅感的邪笑打破這片沉寂,嘴上雖是這麼問着,黑冥夜卻毫不客氣的走了進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黑擎天也直接忽略了他的問話,慢慢的擡起臉,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在何叔端着藥送到樓上去的時候。”黑冥夜別有深意的說道,在他對面坐下,慵懶的將身子靠向後面的沙發,脣角勾着懾人心神的邪肆笑容,眼目間卻如覆上了千年寒冰。
“你是想來問我藥是怎麼回事?“黑擎天冷盯着他。
“呵呵,父親,你想得太多了,那是你關心的事,和我沒有多大的關係。”黑冥夜懶散的輕笑,狀似閒淡的語氣冷酷異常,唯有全身緊繃的肌肉泄露了他真實的情緒,但無人能發覺。
“既然如此,你的目的是?”黑擎天似乎不打算和他多繞因子,直接問道。
“父親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三年前,我最後一次去黑氏集團時,落下了一份文件在你那裡,這事你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黑冥夜輕慢的提醒,眼神卻犀利而狠厲。
那個時候,他輕易的以強勢的手段奪走了他四年的成果,現在,也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黑擎天聞言,慢慢的勾出抹讓人不寒而慄的笑痕,“你恢復身份,就是爲了以最簡單的手段將黑氏的股份納爲己有?”
“我不過是拿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罷了臺“黑冥夜彎脣,笑得虛假。
“第一步是先收購肖氏,打擊肖玉章,然後併吞向氏,報復向馨,最後就是將黑氏變爲已有,取代我的地位,這是你從一開始就計戈好了的?”黑擎天冷笑着,不急不慢的分析着他的行動,“因爲你認爲三年前,肖玉章爲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與我合作,出賣了你,而小馨爲了搖脫你的糾纏,故意裝病,就是爲了從你身邊逃脫口而我這個做父親的更是罪惡滔天,竟毫無人性的炸燬了你的直升機,又親手按下扳機,對你開槍。”
對於他似有若無的挑撥,黑冥夜無動於衷,不承認,也不否認,就像是在聽着別人的故事一樣。
“不過可惜了,你除了我對你痛下殺手是事實外,其他都只是你的疑心所致。”黑擎天微笑着,深沉的雙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似在期待他的反應。
只可惜,黑冥夜已經徹底改變,不知是變得比他想象中還要無情,還是隱藏情緒的功力已經太過深厚,只是閒冷的一問,“那又如何?”
“呵呵,你比我想象中成長得還要好啊。”黑擎天低沉的笑了起來,似是真心的讚美,又透着病態的詭異,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至少黑冥夜就覺得刺眼,所以他也毫不遮掩臉上的厭惡。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黑擎天是不是個瘋子,一個病入膏肓的瘋子。
“那你也可以安心的交權了?”他眯起冷魅的眼,聲音如冰珠子般凍人。
“你併吞向氏的股份,是從向老爺子手中買去的吧?”黑擎天不答反問,又變回了溫文儒雅的模樣,翻臉的速度讓人歎爲觀止。
“觀看股份的數額就該猜想到了,你又何必多此一問?“黑冥夜不耐的冷笑,繼而又似想起什麼,露出抹詭肆的邪笑,“不過,若沒有父親你送給繼母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也沒有這麼順利掌控了向氏,說到底,我還是得謝謝你啊。”
這話,顯然是一種極致的諷刺。
黑擎天不怒反笑,“讓向老爺子都心甘情願將股份賤賣給你,你確實手段高明到讓我佩服。只是冥夜啊,你當真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嗎?”
當問到最後一句時,他臉上的表情與三年前在黑氏的總裁辦公室內扔出最後的致命王牌的表情一模一樣。
“怎麼,這一次,父親大人你又留了什麼底牌?“黑冥夜的神情瞬息萬變,譏諷着,但邪魅的面具上已然出現了一條細小的裂痕。
黑擎天回到房間時,向馨正像個孩子一樣哭鬧不止,地上的一片狼藉,幾乎是牀頭櫃上的東西都被摔在了地上,連牀頭燈也不能避免。
何叔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陣白一陣青,不是被氣的,而是因爲束手無策,若真的是一個孩子哭得這麼悽慘,還可以哄哄,偏偏是像孩子一樣的大人,連哄都覺得彆扭。
所以,當何叔見到黑擎天回來時,那放亮的雙眼就像沙漠裡見到了綠州一樣,“先生,夫人……”,
他苦着臉走過去,趕緊解釋,但纔開口,就被黑擎天打斷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會兒再讓人上來收拾一下。”他冷淡的吩咐。
“是。”何叔鬆了口氣,端着藥碗走了出去。
“小馨,我回來了。”黑擎天靠近縮成一團的向馨,輕輕的將她抱入懷裡。
向馨卻劇烈的掙扎起來,發狠的捶打着黑擎天,也不管力道有多大,打在了他的哪裡,就那麼瘋了一樣,胡亂揮舞着雙手,小臉上涕淚交錯,狼狽而悽慘,大聲的哭喊着,“不要你碰我,你走開,我討厭你,討厭你,嗚……
若不是腿上打着石膏,太不起來,恐怕向馨連腳也會用上。
黑擎天任憑她在自己身上發泄,其實她的手勁再打,打在他的身上也不過是按摩一樣,只是毫無章法的拳頭落在太陽穴和眉骨上時,就不輕鬆了。只是黑擎天仍是緊緊的抱着她,不鬆手。
連他自己也比惚了,爲什麼剛纔當她打到自己的太陽穴上時,他竟也一絲生氣的感覺也沒有?難道,連他的心也在演戲嗎?
兩人就這麼擁抱着,直到向馨打累了,軟在他的懷裡一抽一抽的哭泣着。
“對不起,小馨,我不該答應了你,卻這麼晚纔回來陪你,對不起,原諒我這一次好嗎?下一次,再也不會了。”黑擎天的下頊輕輕的抵住她的發,柔聲道,俊臉上浮現着柔和的無奈與寵溺,還有一絲絲茫然,只是她看不見,而他,更看不見。
向馨不說話,哽咽着,卻沒有推開他。
因爲臥室被向馨砸毀得差不多了,所以黑擎天帶着向馨回到了以前給向馨準備的房間去睡,可能是累了吧,向馨也不吵鬧了,安靜的賴在黑擎天的懷裡,一沾上牀,就睡着了。
深夜,沉睡的向馨突然開始焦躁起來,在睡夢中不斷的發出細碎的聲音,臉上佈滿了汗水,像是做惡夢一樣,身體不斷的扭動着,搖着頭,像是要擺脫什麼一樣的難受。
淺眠的黑擎天第一時間便醒過來了,打開牀頭燈,看着她蒼白的
“擎天,你有沒有聽見,外面好像有打雷的聲音,是下雨了嗎?”向馨輕聲問道,老聽見轟隆轟隆的聲音在耳邊盤旋。
“恩,外面在下雨。“黑擎天頓了一下,才道,低低的聲音像是催眠曲一樣。
“難怪了,好吵。”向馨孩子氣的皺了皺眉,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不過都這麼晚了,還下雷雨,爲什麼還有那麼多車子的聲音啊,那些開車的人都不用睡覺的嗎?”
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這深宅別墅距離外面的道路有一定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聽見什麼車的聲音。
“我幫你捂住耳朵,這樣你就聽不見了。”臉頰肌肉抽搐了一下,黑擎天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說道,手臂一繞,環住她的頭壓入懷裡,大掌和臂彎輕輕的覆在她的耳朵上。
“恩,還是擎天最聰明瞭。”向馨笑眯了眼,討好的說道。
“現在可以安心的睡了。”黑擎天溫沉的說道。
“恩。”向馨靠近他的懷裡,纖細的雙臂自動環住他精瘦的腰身,閉上了眼,嘴角勾着幸福的笑容。
黑擎天側了側身,長臂一伸,將牀頭燈關掉,室內再次陷入漆黑。
“擎天,爲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呢?”就在向馨快要進入夢鄉時,她突然嘀咕了一句,像是夢囈。
黑擎天僵了一下身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摟着她,臉在黑暗中慢慢陰沉下去。
而隔壁,黑冥夜卻還沒有睡,面無表情的坐在陽臺上,機槭一樣的喝着酒,旁邊的桌上,橫橫豎豎的擺了七八個空酒瓶,陰鬱的雙目在月光的輝映下,隱隱發着猩紅的血光。
心莫名的不安着,那個笑容究竟代表着什麼意義?這一次,黑擎天的王牌是什麼?
他有預感,那個笑容背後所帶來的災難,絕不會是他能承受的。
第二天,黑擎天沒有去公司,十點左右的時候,向爺爺來到了黑家,卻不是來看向馨。
何叔立即明白了,總裁沒有去公司應該是爲了向老爺子過來。
何叔觀看着向老爺子雖然僵冷卻還算平靜的臉色,猜出他應該是還不知道夫人犯病的事,也就沒有多嘴提及,謹守着本分,領着他去了黑擎天的書房。
黑擎天像是等候多時,只是向老爺子面對黑擎天,臉色就不見好了。
“黑先生,你昨晚突然打電話請我過來一趟到底是什麼事?”向老爺子端坐在短沙發裡,疏離而冷漠的問道。
“爺爺,一大早就請您過來很抱歉,不過我聽說,您和冥夜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纔將向氏賣給瞭如,不知道這傳聞是否屬實?”黑擎天並不在意他的態度,揚着脣十分禮貌的笑問。
“黑先生,你說這話我聽不怎麼明白。”向爺爺板着臉,裝糊塗。
“昨天晚上我問過了冥夜,他承認自己確實已經完全收購了向氐集團,成爲了向氐最大的股東,而他手中持有的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原本應該是小馨的。”黑擎天直道。
“是又如何?難道,黑先生是心疼自己送給小馨的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找我老頭子來興師問罪的?”向爺爺不悅的沉下老臉,“不要忘了,那已經是小馨的財產。”
“爺爺,以我黑擎天的財力,還不需要爲了那麼點小事兒耿耿於懷,既然我送得出手,就不會在意那麼點股份。”黑擎天淡笑着解釋,然後,話鐸一轉,“只是爺爺,你也說那是小馨的財產,那麼,你利用小馨對你的信任,騙得她欠下了過讓書,卻又轉身將股份賤賣給如集團,不覺得這種行爲有些欠妥嗎?”
“這也是小馨心甘情願的。”向爺爺眼中飄過絲虛光,面上卻仍是一臉強勢。
“如果小馨是心甘情願,那麼現在她就不會因爲這件事而犯病了。”嘴角的笑容倏地一收,黑擎天冷聲道。
“什麼?小馨又犯病了?”向爺爺臉色驟變。
“是,從昨天看到新聞後,她的病就復發了。“黑擎天筆直的看着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雖沒有責備,但那稅利的眼神無不透着指責。
向爺爺臉色蒼白,像虛脫了一樣軟在沙發上,脣抖了抖,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怎麼會這樣?
“爺爺,這樣你還堅持小馨是心甘情願的嗎?”黑擎天彷佛沒看見他大受打擊的模樣,繼續逼問,聲音如寒流過境般。
“小馨現在在哪裡,我要見她。”向爺爺提出要求,神色顯得很疲憊。
“爺爺,你覺得現在你適合見小馨嗎?在她心中,你就是背叛了她信任的親人,你現在出現在她的面前,已經失去了正常心智的她能接受嗎?”黑擎天冷笑,淡沉的語氣卻比利劍還要來得尖銳。
向老爺子的臉色更形慘白,緊珊着老臉,不能說出一句話來。
“爺爺,或計我的語氣有些過重,只是看着小馨又變成這副模樣,我覺得很心痛,我相信這份心情你也明白。不論你與冥夜間達成了什麼協議,我都不會過問,我今天請你來也只是將小馨的狀況告訴你一聲,現在小馨病發,也不知道要多久的時間才能調養過來,雖然我不打算送她去醫院,但也不能讓她再出門了,以免發生什麼危險的時候。所以,以後小馨不能回去陪你,也請你能夠諒解。”收起犀利,黑擎天又恢復了先前的溫淡。
“我知道了,我希望你告訴小馨一聲,不管爺爺做了什麼,都是因爲愛她。”向爺爺顫抖的撐着手杖站起來,從聲音到心都在輕顫着。
黑擎天看着他沉痛的背影,臉上乍現出殘酷的痕跡,然後又慢慢變成了迷茫。
他浪費這麼一上午的時間來打擊報復這個已經沒有一絲利用價值的老人,是爲什麼?難道僅僅因爲他的無知舉動讓向馨日病復發?
不,他這麼做是有目的的,絕不會是單純了爲了向馨而去報復。
當何叔端着兩杯茶上來的時候,才走到門邊就是看見黑擎天扭曲的表情和猙獰的眼神,那如入麾的神情讓他驚駭於心,不由得頓住腳步,慢慢退了回去,連他自己也不懂爲什麼要躲,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爲。
心裡莫名涌起種恐懼與寒意,他跟隨了幾十年的主子,他從沒有看清過。
接下來的一週裡,餐桌上都看不見向馨的身影,或者說,整整一週的時間,向馨都沒有再踏出過房門。
“怎麼,母親又不下來吃飯嗎?”落座後,斜睨着對面的空位,黑冥夜挑眉,狀似不經意的背後藏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深沉。
“小馨不太舒服,睡下了。”黑擎天輕描淡寫的帶過,似乎不願多說。
傭人們心裡都有底,夫人這一次是真的發病了,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仍心有餘悸。
黑冥夜卻不知,冷魅一笑,“呵呵,早上不下來是在睡,這晚上不下來還是睡,難不成父親娶的是個睡美人?”
對於這番譏嘲的話語傭人們顯得難以置信,眼中浮着好幾種情緒,但什麼也不敢說,因爲她們沒那個分量。
黑擎天絆裝沒有聽見,只是對何叔吩咐道,“上菜。”
“是。”何叔避開黑擎天的視線,恭敬的應着。
雖然那天之後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但那畫面確實出現過,並已經印入了他的心裡去了,然後不時的冒出來。他不想去胡亂猜測,但這幾年黑家發生的事卻總是自覺的和那天先生的表情相連接,讓他不得不去想,這七年發生的事,究竟和先生有什麼關係。
他甚至懷疑,一切都是先生策戎的。
甩開再一次佔據腦中的想法,他安排着傭人們將晚餐一一搖上桌,縱使心中洶涌澎湃,臉上也不露出絲毫的異色,因爲他是個聰明人。
黑冥夜幽冷的雙目眯成了一務直線,然後,發酵的戾氣慢慢的在心底沉澱下去。
難道,黑擎天對向馨做了什麼?
黑擎天端着晚飯回到房間後,無意外的,迎接他的是遍地的狼藉。自從向馨發病以後,每天都會砸掉不少的東西,而看着這些天天出現的垃圾,也已經成了習慣。
“是誰?是誰進來了?“有些尖銳的聲音從臥室傳來,聲音裡不難聽出她的驚惶不安,就像受到驚嚇的兔子。
“小馨,是我,我帶晚飯上來給你吃了。”黑擎天勾起笑弧,出聲。
裡面沒有聲音,不一會兒向馨就光着一隻腳從房間裡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一股腦衝入黑擎天的懷裡,身體顫抖得像風中的柳絮,嗓音裡帶着輕泣,“擎天,我好怕,我看見有好多雙眼睛都在四周看着我,就像隨時會撲上來把我撕裂一樣,我知道,他們討厭我,他們都想要害死我。”
“小馨乖,不要怕,有我在,誰也不敢靠近你,更不能傷害你,知道嗎?”好在黑擎天早有準備,已經先一步擡高端着晚飯的手,空着的手環住她,輕拍着她的背,在她耳邊細語安慰。
“可是你都不在,只有我一個人,我好怕,嗚””江向馨無助的哭泣着,控訴着,脆弱得像個嬰兒。
“對不起,小馨,我現在一直陪着你好嗎?”黑擎天柔聲說着,“不要怕了,乖,有我在這裡,沒有誰能靠近你身邊的,恩?”
向馨悶在他懷裡,許久才點了點頭。
“來,我們先坐下吃飯,不然等會兒要餓肚子了。”黑擎天用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哄着向馨,牽着她的手往沙發那邊走去,眼神比水還要柔溺。
向馨“恩”了一聲,身體還是依賴的攀附着他,雙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彷佛隨時會從哪裡冒出毒蛇猛獸一樣。
“小馨,你的左腿還沒完全好,下次不能再這麼激動的跑了知道嗎?”讓她坐在沙發上後,黑擎天單手棒起向馨光裸的細足,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後,才輕輕的用溼巾擦了擦她的腳,放下,告誡道。
“可是我當時好害怕,聽見你的聲音就沒辦法思考了。”向馨紅着眼,委屈的說道。
“這裡是我爲小馨建築的城堡,沒有壞人能夠走進來傷害小馨的,知道嗎?”黑擎天握住她的手,認真的說道。
“城堡……,江向馨看着黑擎天溫柔的雙眸,呢喃着,清亮的眼瞳裡似乎閃過絲迷茫之色,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閃過。
城堡?好像很久以前的時候,也有人這樣對她說過,也是這樣溫柔的看着她,是擎天嗎?她眨着眼,努力的想着,一道模糊的影響在似乎從眼前晃過,與眼前這張臉似乎重疊了,但又好像不是。
想要深思,卻像是觸及了某根底線,整個頭幾乎都要爆裂的巨痛猝然將向馨包困,似乎能感覺到頭上每一根神經的抽搐,她抱着頭,痛苦的嘶喊起來,“啊,擎天,我的頭好痛,我的頭好痛啊!”
黑擎天一驚,忙棒住她的臉,逼她直視着自己的雙眼,“看着我,小馨,聽我說,眼睛看着我。”
向馨已經痛不欲生,只想用力的臉上的鉗制,但推動不了那雙手,無奈之下,只能痛苦的看着他,淚光盈盈,眼中已經不見一絲焦距,只有無盡的痛,和痛。
“小馨,對,就這樣看着我,聽我說,你不是頭痛,知道嗎?什麼都不要去想,因爲你只是餓了,想要吃東西了,恩?”黑擎天低啞的說着,沉沉柔柔的聲音像是要將人催眠一樣,將人帶入那浮沉的不真實空間。
“什麼都不要想,我只是餓了,不是頭痛川
向馨重複着,頭上的痛楚似乎真的減少了,扭曲的小臉也慢慢的放鬆。
“來,小馨,張開嘴,吃了飯就不會痛了。”黑擎天端起碗,舀了一勺飯送到她嘴邊。
向馨乖乖的張開嘴,吞下飯,一邊嚼嚼着,一邊流着淚,讓人看了覺礙格外的悲涼。
黑擎天眼神慢慢的陰鬱下來,放下碗,將她抱入懷裡,心似乎再一次的感覺到了那密密麻麻的、像是針刺一樣的痛,不強烈,卻綿延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