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麼回事?”瞬在我面前突然拍了一聲手掌。
“啊?”
“從昨晚回來到現在你晃神一天了。”
“……昨晚你們真的沒有看到什麼影子嗎?”我遲疑道。
“沒看到什麼可疑的影子,你們呢?”瞬轉頭問向三人。
三人回想片刻,都搖頭表示沒看到。
“奇怪了,可是我確實看到了。第一次是在那個男鬼的記憶裡,第二次是我從他的記憶裡走出來,回到現實的時候。”
四人互看向對方,開始沉默。
“會不會是斯伊魔的人……”我小聲猜測道。
“也許,她早已有所行動,這件事情如果真如小姐所說,那麼多半是他們搗的鬼。”逝說道。
“可是,那個影子真的……好熟悉。”我應該是認識的,會是誰呢?
“好了小姐,想那麼多幹嘛?如果真是斯伊魔的人故意搗亂,咱們以後碰到的機會大着呢,看我怎麼收拾他!”瞬嘟着嘴說道。
“也是。那好,我們準備繼續南行!”
……
一行五人走在靜謐的夜色中。
有人害怕黑夜、有人享受黑夜,區別只是在於你如何看待它,其實,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是害怕面對自己孤獨的內心……
午夜,陰氣最重的時候,也剛好是那些詭異的陰謀初露頭角的時候。
“小姐,你看那裡。”瞬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道。
我順着他手指向的地方看去,像是個女人的背影。
這地方略顯偏僻景緻倒是不錯,四處開滿大概半人高的野菊花,生命力極其旺盛。
女人站在花叢深處,黑色長髮高高盤起,零星幾顆白色珍珠點綴,身着翠綠旗袍,一條紅色披肩隨微風輕輕飄蕩,婀娜搖曳的身姿應情應景,看打扮應該是爲三十多歲的婦人。這副畫面要是放在白日裡也算是個迷人的景色,可是,在這幽靜的深夜不免顯得有些詭異。
“不如留她一命,現在耽誤之急是要找到斯伊魔那夥人。”瞬說道。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人?”我詫異道。
“當然不是,小姐你怎麼了?別告訴我這點你都沒感覺出來?!”瞬似乎比我更詫異道。
我呆愣在原地,喃喃自語道,“我感覺她是人類……”
“怎麼可能?!她身上一點陽氣也沒有,她是死的!”
“我、我明明感覺到她身上有生命氣息——”我的語氣有些慌亂,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有問題。”逝開口道,“先等等,不要動手,看她到底是搞的什麼鬼。”
女人的背影偶爾動上幾下,又恢復站立姿勢,不久微微再彎下身去,不停地重複着。
“她這是在,寫生?”我猜測道。
不過,這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覺,跑來這裡畫什麼畫啊?我看,就算是人類,估計神經也不太正常。
“像是,在畫什麼。”瞬也說道。
“走,我們去看看。我還是不放心,這裡一定有什麼古怪。”我說道。
……
“夫人,您好?”
我在離女人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試探性的開口道,大晚上的怕嚇到人家。
女人轉過頭,神情微愣,疑惑的看着我們。
呵,絕對是位風韻猶存的貴婦人。精緻的五官,出塵的氣質,不難想象到眼前的人年輕時定是一位絕代風華的姑娘。
而且,我還是感覺她是人類。
“這麼晚了,我看您最好還是回家吧。如果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助您。”我說道。
“謝謝你小姑娘,我還想在這裡再畫一會。”婦人側了側身,非常正式的向我彎腰道謝道。
我乾淨擺擺手,哪裡用得到躬身道謝——
“啊——!”
“小姐!”瞬等四人頓時護在我身前。
婦人側身時我剛好看到她身前的那幅畫,太血腥,太恐怖了!
畫面上的是和她同樣相貌的女人,衣衫破爛,被狼狽的綁在木樁上,渾身是血,緊閉着雙眼。
更可怕的是畫中的女人留下大灘大灘的血,淤積在畫面底部,然後竟一滴滴真實的落在地上!
這,血腥味也是真的!
順路看向地面,三個男子的屍體堆放在一邊,這血紅色的顏料竟然是真正的血!
“哦?被你發現了?呵呵呵呵……”婦人端莊的捂嘴笑道,保持着該有的美麗形象。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大喝道。
“怎麼,你看不像人嗎?”夫人輕撫上自己的臉龐,笑道,“如此美麗的臉,倒真的不像人類該有的了。”
“這女人太噁心了,小姐,趕快送她去地獄!”瞬在一旁道。
“沒用的。”逝開口道,“她是人類。”
“怎麼回事?”
“畫中被困的纔是女鬼,這個女人是人類沒錯。”
“……這、這是怎麼回事……”
“啊,這也被你們發現了?”婦人浮誇的表情,驚訝的微微瞪起眼睛。
“這女人一定是個瘋子!”瞬撇嘴說道,像是渾身不舒服的走來走去。
“不管她是人是鬼,這裡有死人又有女鬼,我就不能不管。”再次看了看眼前的畫面,這夠噁心的。
……
“夫人,這畫裡的女人是誰?和您好像啊。”我勉強笑問道。
“呵呵,是嗎,我覺得也是。她是我孿生姐姐,所有人都誇我們生的漂亮長的好看。”夫人笑道。
“我靠,哪裡漂亮,醜死了老女人!”瞬受不了的大喊道。
氣氛頓時僵住,婦人面色灰暗,好像有什麼一點點裂開……
“你說——我醜?”夫人一字一句問道。
“沒錯,你不光醜還老!”瞬回道。
“不,不可能!我已經拿了她的臉,變漂亮了!”婦人怒喊道。
“你的臉是假的?哈哈哈,我說表情怎麼那麼僵硬呢,笑死人了!”瞬笑道。
“你、你你,你們都該死——!”婦人怒吼着衝來!
“電之閃——”我迅速展開攻擊!
“沒用的,她是人類攻擊無效。”逝說道。
婦人伸出長長的指甲,向我猛地抓來。
“小心,瞬!”
夫人手指直衝心臟,那股暴戾的氣息,那地上的三個死屍恐怕就是這麼一擊斃命的。
“啊——!”瞬大喊道。
什麼……竟然穿透了,那個婦人的手掌穿過瞬的心臟位置。
這怎麼可能?!她一個人類!
“項鍊!”煞喊道。
項鍊?!
夫人頸間有條極爲奢華的水晶項鍊,紫色與白色相互穿插,最下方是顆極大的黑色水晶,裡面隱約有什麼東西。
“打碎它!”逝緊接着說道。
“穿甲蛇真身,嘶——”恫吐着長長的芯子,衝向那條水晶項鍊。
“砰!”碎裂的聲音。
……
“瞬,你怎麼樣!”瞬倒在地上,呼吸變得緊促,面色難看。
瞬的攻擊力不強,防禦更是他的弱點,卻沒想到如今被一個人類給傷了!
“小姐,你看。”煞說道。
隨着那顆破碎的黑色水晶,一片黑色花瓣緩緩飄起,停留了片刻瞬間消失不見。
我明白了,又是斯伊魔的詭計!
沒想到他們對妖鬼動手腳,竟然連人類都不放過!
“若不是你們人類的醜惡靈魂,我又怎麼可能如此順利的得手。”
這聲音……是那個黑袍男子的!
“你是誰,給我出來!”我大喝道。
“這次只是給你們個小小警告,下一次,死的就是你了……習夢。”
我一定認識他,一定認識,太熟悉了……
可該死的我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你給我出來!出來啊!”我尖聲叫道!
回覆我的只有一片沉默。
“啊,不要,不要啊,姐姐,饒了我!”那邊,婦人拼命的在跑。
畫中的女鬼一步步踏出畫中,追着那個婦人。
“從你害死我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姐姐——”
“不,你不能怪我,是他們,都是他們!那些男人都愛你的美麗,對我憑什麼就是嘲諷貶低,我不甘心,不甘心!”婦人尖聲喝道。
“我告訴過你,美麗只是一時的,內心纔是最重要的部分。”女鬼嘆息道。
“哼,你騙人!那是因爲你擁有美麗,我卻如此醜陋!你知道這些年我一個人是怎麼生活的嗎?每個夜晚,我面對的只能是那個醜陋的我!那個永遠不敢出現在陽光下的我!你知道我都寂寞嗎?!”
“所以,你藉着我的臉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沒錯,他們貪婪美色,該死!”
“阿妹,我沒想到你竟然到如此地步了。”
“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的!”
……
婦人一直害怕的逃跑退後,猛地轉身,藉着月色我看到那張臉。
從橫交錯的疤痕,看不出五官,應該是被什麼燒傷的。
“阿妹,既然事已至此,你和我一起走吧。”
“不,不要——!”
……
“請小姐饒過我的妹妹。”女鬼嘆息的向我求救道。
“這我管不了。”我冷哼道。她不光要下地獄,還要承受所有最痛苦的折磨。
“我和妹妹本是孿生姐妹,從小生的一個模子。小時候家裡一場火災,爸爸來不及救出我們二人,被迫選擇帶走一個,我剛好是那個幸運兒,而妹妹被救出時全身大部分被被燒燬,從此藏於黑暗不敢見人。”
“從此,妹妹做事開始偏激,但父母對她愧疚也就隨着她高興。後來我們二人長大,那時候我不知道,她竟然喜歡上了我的丈夫。我先生是個溫文爾雅的男子,我曾告訴他,讓他像愛我一樣呵護我妹妹。沒想到這種親情竟然讓妹妹誤會,一發不可收拾。”
“妹妹開始無休止的爭搶我喜歡的東西,我一直容忍退讓,直到有一天,她、她竟然親手殺了我的丈夫——”
“誰讓,他們愛的都是你。”婦人在一旁頹廢的笑道。
“不光是他,連你也是,是我僱人殺死你的。我恨你,連你死了都不想放過你。將你永遠困在畫中,不惜用活人的鮮血去詛咒你,讓你永遠不能超生!”
“阿妹,我不知道——你竟如此恨我。”女鬼說道,“小姐,留她如此在人界,與其禍害人類,不如送我們去地獄吧。”
“尊敬的地獄之神,第一百代夢魂師習夢今天履行職責,將無臉鬼送往地獄。夜在吟唱,月在舞動,萬物不再沉寂,光明覆蓋黑暗,黎明即將來臨。地獄之門,開。”
通往地獄的路,你不會再孤單了。
的確,有時候活人比死人還要可怕。錯的是貪婪還是那心虛了的孤獨。
……
“瞬怎麼樣?”
“回去,我給他療傷。”煞說道。
“恩,走吧。”
我有些不敢看他們的臉了……尤其是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