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了梅花,眼角瞥到司徒緋自聽了太監話後,意味不明的笑容,急忙追問:“妹妹笑得這樣高興,有什麼趣事嗎,還是笑話姐姐身體虛弱到連出屋賞梅都不能?”
“姐姐說笑了,妹妹縱然再向天借膽,也不敢笑話姐姐,只是……”司徒緋趕緊表明立場,可話說到半截又停了下來,然後眼睛四處亂瞟,做出幅人多嘴雜不敢多說的樣子。
“你們都退下。”我揮手稟退衆人,裝做好奇,等着看她能說出什麼驚天之語。這種引人上鉤的半截話,我早八百年就會用了。
“姐姐,其實……這事我只聽人說過,不知真假,我看咱們還是不要說了。”司徒緋語帶遲疑。
“妹妹,到底什麼事情,不能告訴姐姐嗎?還是對我有什麼忌諱?”
“不不不,姐姐誤會了,小妹和姐姐一見如故,怎會忌諱姐姐。只是這關係到姐姐生母,小妹真的不好說。”
“我孃親……怎麼了?”我眼露疑惑,急忙追問:“我自幼喪母,對孃親根本沒有印象,也很少聽人提起,今日妹妹既然說此事與我孃親有關,請務必要說清楚。”
“這……”司徒緋還是很猶豫,但在我堅持的目光下,纔不太情願的道:“這事本就是外面瞎傳,姐姐聽了莫要當真纔好。”
我輕輕點頭,她才繼續道:“姐姐的母親容儀公主據說在未出嫁前,與白家上代家主白易天白大人私交甚密。即使後來容儀公主嫁入秋家,和白大人卻還有往來,所以……外面就有些風言風語……容儀公主病逝後不久,白大人也一病不起,最終撒手而去……也因此謠言傳得更加厲害。”她有些斷斷續續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留心觀察我的臉色。
我捂住嘴劇烈的咳嗽,急喘道:“妹妹是說……我孃親和白大人……他們……怎麼會?”
“姐姐莫急,其實這本是些瘋話,姐姐不要當真。”
你不就是想讓我感到不安嗎?我又咳嗽了兩聲,語氣幽咽:“謝謝妹妹寬慰,只是我今天有些倦。”
“那……妹妹告退了,姐姐也不要再想,好好休息。”
我望着司徒緋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眼裡褪去感傷,慵懶的在牀上靠好。
今天楚王送梅應是司徒緋和慕容昊早就串通好的,不然哪有那麼湊巧,梅花送到,司徒緋就在,還剛好能替我解惑。
他們已經聯手了嗎?想告訴我什麼?說我可能不是秋家的女兒,白家纔是我的親人?
那晚秋霽言未盡之語,是這個謠言嗎?白夜不斷向我示好,是和慕容昊串謀,還是真的認爲我是他妹妹?
我伸出手,看着瘦弱的胳膊,嘴角的弧度又上升了幾分,應該還有直接的證據吧,無論是僞造也好,還是真的也好,慕容昊一定會給我更有力的證據,真沒想到我這如病鬼般的表妹也成了他爭取的對象。
他……想利用我做什麼呢?
不過,話說回來,以秋家衆人對我冷漠的態度,也許說不定我真是白家人。那樣的話,秋家這條船也就不再是唯一的選擇。比起狡猾成性的狐狸哥哥,我倒覺得有時很瘋狂的表哥更容易相處,起碼他不會一眼看穿我,而且如果有個白夜那樣冷酷英俊的哥哥也不錯呢!
我無聲的笑着,果然只有皇家纔會如此有趣,因爲天下沒有比這裡表面更華麗奢侈,內裡更骯髒齷齪的地方。
這裡的人即使輸了,也會留下絢目的美麗。
殿裡的光慢慢消失,預示夜晚的來到。
我半靠在牀上,斥退了要點燈的宮女。她們惶恐的退出殿,不明白平日和藹的王后爲什麼忽然如此疾言厲色。
我垂着頭,把帶笑的眸子掩在睫毛下,宮女們慌張的表情真是有趣。這些年一直扮演隨和善良的角色,連自己都快忘記自己惡劣的本性。
收拾情懷,我眨眨眼,輕易的甩出一串淚珠,開始爲新戲做準備。
司徒緋說完那些話後,總要有人來驗收成果。我都等了一整天,也該來了,還是說他的耐性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怎麼哭了?”隨着低沉聲音而來的是一隻有力的手,他輕輕托起我的下巴,憐惜的凝視我。
模糊的淚眼中映出那曾經淡然的眸裡此刻充盈着關心,恍惚記起真正的秋霽雲讓我看過的片段——微笑的女孩與守護她的男孩,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
“表哥!”我一把抱住眼前的男人,把淚水撒在他衣上。
慕容昊似乎很不適應我的脆弱,僵直的任我抱着,直到我把他的衣衫哭溼,才慢慢擡起手,牢牢的摟住了我。
“表哥,我孃親……”我抽噎。
“對不起,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聲音暗啞,像在竭力剋制着什麼。
“表哥,我孃親怎麼會做這種事,一定是騙人的,對不對?”
慕容昊猛的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離他的懷抱,暴躁的道:“什麼叫這種事,真愛有錯嗎?難道你就這麼希望自己是秋家人?”
我邊哭邊拼命搖頭,有些詫異他的激動,望着那盈滿怒氣的眼,一時間竟弄不清他在做戲,還是真情。
見我哭得如此傷心,慕容昊的表情柔和了些,又把我摟入懷中安撫:“雲兒,忘了秋家吧,他們根本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白夜給我看了當年容儀姑姑寫給白易天的信,裡面清楚的寫着你是白易天的女兒。我覈對過了,的確是姑姑的親筆。白夜說,那信是他父親臨死前給他的,還叮囑他務必要照顧好你。”
這麼明確的證據?我在他懷裡慢慢止住哭聲,隱約察覺一絲陰謀的痕跡,但慕容昊的聲音堅定有力,聽不出任何虛假。
“表哥,我……好害怕。”我在他懷裡輕聲訴說:“害怕哥哥知道後,連他也嫌棄我。”
有時候一點點刺激,纔是正確的選擇。
果然,慕容昊緊緊的抱着我道:“他不是你哥哥,白夜纔是,忘了他吧!你有我,還有白夜。”
“可是你不要我。”
“不會了,這宮裡現在就只有你和我,我再也不會不要你了。”
遠處的琉璃宮燈不知何時被悄悄點燃,發出微光,卻依舊使人看到的一切猶如籠在霧中的朦朧。
地上我們的影子合併在一起,拉得修長,我彷彿嵌入他身體裡,再也無法分離。
慕容昊的吻落下時,熱切而急迫,直直封住我的脣,帶着種主宰萬物的氣魄,毫無顧慮的掠奪。
我休慼的迴應,就這樣慢慢融化吧,即使是鐵,我也要讓他消融……
慕容昊起身時,天還沒亮,殿裡的蠟燭早已燃盡,四周一片漆黑。他從枕邊離開,輕得沒發出一點聲響,可我依舊立刻感覺到了。或許是不慣與人同睡,這一夜我總在半夢半醒間徘徊,所以才能如此快的清醒。
我靜靜的躺着,見他掀帳下牀,便閉上了眼。殿裡傳來輕微雜亂的腳步聲,然後是窸窣的穿衣聲,大約是宮女按時來服侍他起身。我聽說,慕容昊自親政以來,日日早朝,從無簡省,晚上更是處理政務直到深夜,作爲帝王,他真的很勤勉。
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正當我以爲他已經離開時,感覺有人掀開了帳幔。
我裝做熟睡而沒有動,脣邊隱約勾出幸福的弧度。
一隻手伸過來輕柔的把錦被往上拉了拉,蓋住我露出的肩膀。然後,久久的再無動靜,我不敢輕舉妄動的閉着眼。半晌後,才聽見一聲悠長的輕嘆,他喃喃:“別讓我失望。”
腳步聲再度響起,這回是沒有任何遲疑的向着殿外而去。我悄悄掀起帷幔一角,望見慕容昊漸漸融入黑暗的決絕背影。
又等了很久,確定他已走遠,我起身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
窗外,夜空開始發亮,東方一抹紅光徐徐升起,樹影漸漸暗淡。寒風撲面而來,吹亂我墨黑的長髮與雪白的衣魅。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一天,我愉快的笑着。
“哐啷!”巨響突兀地傳來,我側身望見慌亂的秋雨,她腳邊是還在滾動的銅盆。和我目光一對,她竟恐懼的後退。
眼角瞥見案上鏡中自己白衣飄飄的身影——隨風舞動的黑髮猶如萬千毒蛇,悍然張狂着要撕裂所有靠近的物體。臉上愉悅的微笑,妖媚到讓人無法拒絕,卻又恐怖得使人窒息。
我斂去笑意,看來是壓抑太久,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嚇壞了可憐的秋雨。
“秋雨,怎麼了?”我擔心的問。
她驚魂不定的望着我,半晌後,在我溫柔的微笑下緩緩搖頭,眸裡有掩不去的疑惑。我笑的安然,依舊是賢良的王后,可心裡卻開始有些厭煩這個角色。
權利,權利,我需要更多的權利,只有擁有最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活得沒有束縛。
秋雨替我梳頭時,似乎完全忘了剛纔的驚嚇,笑嘻嘻的道:“恭喜娘娘,奴婢就說娘娘您這麼美麗溫柔,陛下怎會捨得……”說到此處,她笑得賊兮兮的住口不談。
“你這死丫頭,不要胡說,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我呵斥,可臉上的笑容越發甜蜜。
雖明知秋雨及大部分有心人可能的誤會,我卻不打算澄清。想來慕容昊也定是要這個效果,纔會留宿在我殿中。
昨天那個吻後,慕容昊抱着我平復了急促的喘息,嘆道:“雲兒,要快些好起來呀!”
而我只是乖巧的躺在他懷裡,故做羞澀的點頭……
秋雨邊壞笑邊認真的替我梳起繁複的髮型,彷彿不把我打扮出新意就不肯罷休。
我也不催她,淡淡掃了眼桌上的無字信封,那是昨晚慕容昊留下的,裡面裝的信上只有簡單幾句話,我背得滾瓜爛熟。大意就是說我乃白易天之女,並叮囑白易天照顧我。可容儀公主的一切早在幾年前的大火中飛灰煙滅,又怎麼證明這封信真是她所寫?
到底是楚王的陰謀,還是確有其事?我必須萬分小心的抉擇,才能讓此次機遇轉向最有利我的一邊。這是場賭局,贏了便風光無限,輸了則萬劫不復。而我向來喜歡這種豪賭,因爲它不拖泥帶水,即便輸了,也輸得心服口服。
作者有話要說:沒想到言和雲的血緣關係得到這麼多人關注,關於他們到底是不是兄妹,哦呵呵呵~~~(某晚發出西索式BT笑聲,=_=|||),最近獵人同人看太多,養成習慣了。
貌似很多人都不喜歡慕容的說~~~
慕容昊怒:爲什麼同樣是不擇手段,秋狐狸就比我有人氣,不公平,我要罷演。
晚晴閒閒修指甲:小昊啊,你已經很不招人喜歡了,要是出鏡率再不高,就更沒戲了。
阿星幽怨:你知足吧,好賴混個臉熟,我想上還沒機會呢。
秋霽言放出十萬伏特微笑:感謝大家支持,我一定會更加不擇手段滴。
秋霽雲一掌把言拍飛:某人自覺點,不要老和我這個主角搶戲。
PS:非常感謝各位親們關心俺滴身體,現在已經全好了,所以偶是乖小孩,今天很晚也更新了。^0^
2006年8月3日
5555~~~竟然說俺更新少,某晚抹淚ing~~~~,人家也是粉努力滴說,可是寫作粉痛苦滴。雖然俺平時看文覺得字數越多越痛快,但到自己寫的時候就……總之貌似今天也不多的樣子。(衆怒:不是貌似,是本來就是!某晚被拍飛~~~~)
PS:飛回來說一聲,看了這章應該明白,關於白夜的問題,有人猜對了。
2006年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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