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上車,離開機場。
橙歡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很安靜。
安靜得讓亞男頻頻從後視鏡看她。
鈴聲突然響起。
橙歡猛地睜開眼睛,當看到是一串陌生號碼時,眼底的期待一點點沉了下來。
“您好,哪位?”
“橙小姐,我是郭夢服役監區的監獄長。”
監獄長?
橙歡一怔,擰眉問,“有事嗎?”
“橙小姐,你媽媽她……。”
她心裡無端沉了沉,依據其實還在她腦海中確定甚至成型的句子被呆呆的唸了出來,“我媽她……出什麼事了?”
手機那端,監獄長公事公辦的訴說道:“你媽媽凌晨三點的時候去世了,你來人民醫院一趟吧。”
去世了……
怎麼可能!
橙歡手一抖,全身突然變得無力,手機就這麼滑落到腿上。
“橙小姐,您在聽嗎?”
她機械的擡眸,呆怔得張開的脣都在輕顫,“亞男,去……去人民醫院。”
……
開春了,可天氣依然寒冷,尤其是夜晚,冷得刺骨。
橙歡站在太平間門口,手撐着門框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亞男見她幾乎站不穩,沉默的上前攙扶着她的手,“橙小姐……”
她穿着駝色大衣,長髮披散垂在腰間,俏美的臉上是平靜到冷漠的表情,身旁還站着監獄裡派來安排的獄警。
見她撐在門框上,獄警沉重的道:“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感到很抱歉,也很遺憾,橙小姐……”
“抱歉?”橙歡轉頭看他,精緻的臉盡數迸發着寒意,“如果抱歉有用,那還要法律幹什麼,要警察幹什麼,要監獄幹什麼,要你們這些獄警幹什麼?”
一字一句,都冷到刺骨,咄咄逼人。
獄警臉色掛不住了,但考慮到她的心情,也沒再多說什麼,站在一旁訕訕的低下頭。
這時,醫院的工作人員走過來,“橙小姐,在這邊。”
橙歡深吸一口氣,跟着走過去,可腳沒力氣,踩在地上都覺得軟綿綿的,她走得很艱難。
亞男見狀,隨即跟了上去,想伸手攙扶她。
橙歡走了幾步頓住腳步,回頭看着身後寸步不離的亞男,抿脣道:“你在這裡等着我,我……一個人去。”
這應該是她和郭夢的最後一面了。
亞男點點頭,沒再跟過去,但視線還是停留在她虛浮的腳步上。
橙歡跟着醫生走進了太平間,眼睜睜看着他掀開白布,裡面露出一張蒼白,沒有表情的臉。
她抑制了一路的情緒終於在這瞬間徹底坍塌,她閉了閉眼,眼淚就掉了下來,無聲,沉默,淚卻掉得很洶涌。
“橙小姐,您母親是昨晚凌晨兩點左右送過來的,身上多處深傷,致命的是心臟上的刀傷,因爲失血過多,在來的路上就停止呼吸了。”
醫生頓了頓,看着她蒼白而冷的臉,又沉沉的說,“橙小姐,請節哀。”
橙歡沒有在裡面停留太長的時間,等她原路回到亞男等她的地方時,她已經停止了掉眼淚,但臉上還掛着幹了的淚痕,一雙眼紅紅的。
“亞男。”
她啞着聲音喊了一聲,“拿我手機……給展晴晴打電話……讓她來看我媽最後一面。”
她幾乎站不穩,跌坐在椅子上有些失神。
亞男在打電話通知展晴晴,她垂着頭,能聽見展晴晴在電話裡歇斯底里的哭聲,她垂着頭,雙手掩着面。
半個小時後。
展晴晴人還沒到,可哭聲大老遠就聽見了。
她走到橙歡面前,見她垂着頭,抽抽噎噎的問,“橙歡,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是不是?”
橙歡沒擡頭,可有淚水從指縫裡流出來。
“你說話啊,這不是真的,不是!”展晴晴情緒失控,伸手用力搖晃着橙歡,執意要一個答案。
“去看看吧。”橙歡緩緩擡頭,沒看她,張了張嘴,她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最後一面了。”
展晴晴在醫生的帶領下去了太平靜,安靜的走廊裡,纏繞的都是展晴晴痛徹心扉的哭泣聲。
許久,聲音停止了。
她擡眸看去,展晴晴失魂落魄的朝着她走來,眼睛裡含着淚,看她,顫抖的說,“前段時間我們還一起去看了媽媽……那時候她好好的,她的體溫還是熱的,爲什麼……”
爲什麼……
她也想知道爲什麼。
橙歡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橙小姐。”站在一旁的醫生淡淡開口,“你媽媽的遺體什麼時候進行火化……我們醫院好提前做記錄。”
雖然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不合適,但裡面躺着的人是服役的犯罪分子,他也要按醫院規定處理。
沉默了好一會兒,橙歡沙啞而平靜的嗓音才響起,“就今天吧。”
“不要!”
展晴晴情緒崩潰的大叫,“不要……我捨不得媽媽。”
她年紀小,經不住這樣沉痛的打擊,整個人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無比可憐。
橙歡看着她,抿了抿脣,沒回應她。
她撐着身體站起來,對醫生說,“麻煩您了。”
“這是我的職責。”醫生推了推鏡框,“那我現在去做記錄,聯繫殯儀館那邊進行處理。”
橙歡握了握拳,淡淡點頭。
“歡歡……”
身後,一道熟悉的,急促的聲音響起。
橙歡身子一僵,猛地回頭。
不遠處,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朝着她走來,深邃的眸望着她。
橙歡轉身看着他,忘記了反應,只是呆呆的看着。
男人走近,她被他拽入了懷中,熟悉的氣息,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我來晚了。”男人不停的揉着她的頭,脣邊貼在她的耳邊,“歡歡。”
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默着,無聲的,就這麼一動不動的任他抱着自己,眼淚再次洶涌的掉出來,幾乎浸溼了男人胸前一片。
池涼英俊的臉上神情很沉重,他親了親她的頭髮,又輕聲說,“這裡都交給我來處理。”
橙歡在他懷裡搖晃着腦袋,好半響才擡起頭看他,張了張嘴,嗓音是沙啞的,“你怎麼纔回來了……”
“對不起。”
男人沒有解釋,捧着她的臉,伸手擦了擦她滿臉的淚水,“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簽字嗯?”
橙歡抽了抽氣,帶着濃濃的鼻腔,“我去,這是我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好。”男人深深的看她一眼,又轉頭看向亞男,“你陪着她去簽字。”
橙歡和展晴晴一起跟着醫生離開了。
池涼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英俊的臉徒然陰鷙的沉了下來,“查清楚了?”
身後的蔣蔚是跟着他一起來,不過全程都沒有說話。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獄警,淡淡道:“嗯,丹麥爾作爲負責人,已經查清楚了。”
默了默,他當着獄警的面不輕不緩的又說,“郭夢監室裡前段時間轉移了一個經濟犯罪的女人,在昨晚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拿刀捅了郭夢……”
他點燃一支菸,吸了一口,又平靜的陳述,“奇怪的是,這個女人的罪行很輕,蹲個幾個月就能出去了,據說平時看起來很老實,也不生事,就昨晚熄燈後,丹麥爾的人起來上廁所,就幾分鐘的時間那人就發了瘋的連捅了郭夢好幾刀,送醫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池涼眼睛一眯,回頭,視線徒然落在獄警身上,脣瓣是諷刺意味極深的冷笑,“刀?”
開春的天氣雖不必深冬冷,但在他的逼視下,獄警的額頭和背都滲出了冷汗,他硬着頭皮迴應,“這件事情我們已經在徹查了,一定會盡快給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
在監獄裡,只要是能涉及到人身安全的東西,哪怕一根牙籤也是決不允許出現的,更何況是一把能殺死人的刀?
一個經濟犯罪的女人,是如何把刀帶進去的?
那裡面能出現刀,無非兩種可能,要麼是獄警的過失,要麼就是獄警的‘功勞。’
不管是哪一種,監獄都難辭其咎。
池涼冷漠的眼神從獄警身上掠過,聲音更是寒意森森,“交代是你們必須要給的,到底是你們管理疏忽,還是你們獄警裡面存在敗類,人都必須揪出來,如果抓不到人,你們都會被告上法庭,用下半生來爲這次疏漏彌補。”
一旁,蔣蔚嘴裡叼着煙,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沉默無聲。
這件事情想調查真相不難,重點是,橙歡會怎麼想。
自己親媽不是病死老死,也不是意外身亡,聰明的她又怎麼會猜不到其中的原因……
親媽是因爲自己間接死亡,哪怕再愛,總會因爲這件事情心裡會有隔閡。
橙歡和展晴晴簽完字後,池涼和蔣蔚已經過來了。
見她怔怔的盯着醫生拿走的文件,池涼頓了頓,朝着她走過去。
橙歡擡眸看他,沒說話。
郭夢的遺體當夜就進行了火化,橙歡和展晴晴在殯儀館守夜,池涼全程默默的陪着她。
第二天一早。
選好墓地,一切從簡,從下葬到事情結束,一天時間不到。
池涼尊重了她的意願,沒有插手這件事情的操辦,只是寸步不離的跟着她。